《主神笔记》元鬼儿

20、关于回忆

　　在沈莫的印象之中，楚轩的父亲真的是个很严肃也很有威信的老人家，基地里所有的研究员见了他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沈莫跟在楚轩身边的时间不短，却连他的名字都还搞不清楚。
　　但是沈莫却是知道，这位严肃的老人，楚轩的父亲，暂且称作楚总，是这偌大的研究基地中，唯一一个关心楚轩的人。
　　楚总经常会来看楚轩，每一次，都是趁着楚轩休息的时候，每一次，都是无声无息的站在门外，扶着窗户上的玻璃，看着楚轩的睡颜出神。
　　以至于，当时的沈莫真的以为，楚总可以接受他提出来的意见。
　　人总有走到头的时候，当楚总手上挂满点滴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沈莫心里居然也生出了一丝丝发涩的感觉。
　　楚轩冷漠的声音在苍白的病床边响起：“你快要死了吗？什么时候死？”
　　不，你不能死，你看不出来吗？你死了，楚轩......是会伤心的。
　　楚总半阖的眼忽然睁大，死死拽住楚轩的手吼道：“你也想死吧？不，你早就想死了是吧？......不！你还不能死！我还有很多科技没有研发完成，是的，还有好多好多......楚轩，你答应我好不好？！在组里研究出这些东西之前，你绝对不能死，活下去，活下去！答应我！”
　　对呀，活下去，活下去！你们都要活下去才对啊。
　　再然后，沈莫清楚的看到，楚轩点头的那一刻，楚总的手无力的向下滑落。
　　楚轩再没有说一句话，神情依然冷漠的为已经合眼楚总拢好滑落的被子，默默地坐在了病床边，就好像......曾经楚总守着休息的楚轩一样。
　　当一个人的牵挂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堆僵硬的任务，他会怎么想呢？果然还是会伤心的吧，即使是强大如楚轩，也还是会伤心的吧？
　　“不，不想楚轩伤心，楚轩应该永远不会为着些事情烦恼才对......”
　　“为什么伤心？为什么即使心灵的强大如楚轩你，也会有看起来这么沮丧的时候？”
　　“是因为楚总吗？哦，是的，是楚总，因为楚总离开了你，如果楚总可以继续陪着你，你会不会恢复以往的模样？”
　　“可是楚总已经死了，你会继续伤心下去吗？不想，不想让你有伤心这种负面的情绪。那就让楚总回来吧，对啊，我是想让楚总回来的啊，只要楚总回来......”
　　想着，沈莫神情变得麻木，缓缓将手伸向楚总身体上方漂浮着的光点，做出抓握的手势，一个人形虚影渐渐在病床上方成形：“如果这样，回来吧，我衷心希望您能回来，哪怕楚轩在回到之前冷漠的样子也好，悲伤这种负面的情绪本就不该出现在楚轩身上，我想楚轩好......”
　　“啊！楚轩”楚总的虚影，亦或是灵魂体，一获得行动能力就大叫了一声朝坐在床边的楚轩扑了过去，没想到紧接着就径直从楚轩身上穿了过去。
　　“？！”已经是灵魂体的楚总一愣，这才发现仍躺在病床上的“楚总”，还有同在病床边眼神仍有些呆愣愣的沈莫。
　　楚总不愧是研究组的组长，不消一刻便想通了其中关节，恢复了以往严肃的神色，泰然自若地向沈莫打了个招呼就开口问道：“这是你做的？”说完楚总指了指自己的身体示意。
　　沈莫这是第一次和人正式的交谈，而且对象还是楚轩的父亲，听完楚总的话立马回神紧张道：“是我，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能做到这些，但是您应该有回到您的身体里的机会......”说到一半，沈莫又僵硬地补充道：“我衷心希望您能回去。”
　　死而复生这种事情牵扯甚大，楚总怎么可能立刻表态，而是哈哈一笑就转而问道沈莫这么做是不是因为楚轩，沈莫绞着手指老实地点了点头，压根没意识到楚总跳开了这个话题。
　　“哼！”楚总的猜测一一得到肯定，神色反而忽的一厉，仿佛之前的随和爽朗都是沈莫的错觉，朝着沈莫喝道：“那你是一直以这个形态跟在楚轩身边的了？”虽是问句，语气却是实打实的肯定与不容置疑。
　　沈莫慌了神，急得满脸通红，忙摆手解释道：“虽然是这样，但是，但是！楚总，不该做的东西我都有没做的，这个基地里就楚轩和我的年纪差不多，我只是想跟在他身边而已......请您相信我，真的，我只是......”
　　楚总忽然又把气势一收，恢复了之前和沈莫谈笑时的和蔼神色，慢悠悠道：“别着急，我毕竟已经合眼，要是再回去，怕是会打乱基地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秩序。况且这种事还关系到了楚轩，我也是怕有什么蹊跷，刚刚只是试探试探而已，我当然是相信你，毕竟这么多年我们基地都没出什么事，你当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那能和我说说你的情况吗？”
　　几番大起大落，沈莫整个人呆愣愣的像只木偶小公鸡，压根没意识到楚总不知不觉又把话题给转走了，乖巧地点了点头就对着楚总交了底儿。
　　沈莫自己都过得迷迷糊糊，故事根本长不到哪里去，期间楚总又问了他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他也都认真地答了，待到整段对话结束，病床边的楚轩甚至连坐着的姿势都没变动一下。
　　楚总听完沈莫的自我描述，神色显得有些莫名，走到沈莫跟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楚轩若有所觉地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沈莫心头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楚总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力：“那这样，你走吧，不要再跟着楚轩了，也不能......你走吧，你绝对不能再待在楚轩身边，离开这里，想去哪里都行，走吧——”
　　沈莫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楚总神色凌厉，不答反问：“你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吗？你知道楚轩在想什么吗？你又真的......能理解楚轩吗？”楚总说道这里又转而无力地摇了摇头：“你走吧，这样对你们两个孩子都好......走吧，不要回来。”
　　沈莫先前还怪道楚总为什么会和他聊那么久，现在才恍然大悟这位老人做的是反客为主的准备，刚开口想要挽回些什么，就被楚总严声打断：“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吗？你不知道！你这样怎么有跟随楚轩的理由和能力？！”沈莫脸色发白抿着唇沉默。
　　“你这么做是希望楚轩能发现你的存在？你好好想想，楚轩从来对灵异类的东西嗤之以鼻，如果他知道你我的存在，如果他知道不符合逻辑的东西就在他身边，他会想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我知道你我的情况只要科技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可以做到，但是你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吗？你不知道，你连你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样要怎么说服楚轩？当楚轩一瞬间看到太多他无法解释和学习的东西，你就敢保证他被激起的一定会是求知欲？”
　　沈莫不能，沈莫什么都无法保证，楚总说的很对，他不能完全了解楚轩，他更不能犯这种不切实际全无意义的空想。
　　“走吧，走出这个基地，我知道你不想走，但是这本就不是你该存在的地方，我知道你在意楚轩，我知道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做到任何我们凡人无法做到的事，所以......求你，为了楚轩，离开这里......”说着，这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家眼中竟是泛起了水光。
　　沈莫从楚总开口让他离开的时候喉咙就开始发哽，再开口时嗓子已经哑的不成样子：“那您会回到您的身体里去吗？”
　　明明已经是灵魂体，一番话下来楚总的脸色竟是死气沉沉的灰白，闻言卸下了之前强硬的表象，露出同样疲惫无力的真实情感，慈爱的看了仍守在病床边的楚轩一眼，说道：“你不了解他，我也不了解他，但我知道他是我的孩子......”
　　而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楚总墓葬的沈莫头上挂着几根细小的树枝和草叶盘着腿坐在楚总的墓碑前，面对灵魂体已经淡了不少的楚总面前，露出一口白牙，笑嘻嘻地说道：“我把楚轩接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