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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诡异的“阿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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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之际的祭祀大典,天枢殿外锣鼓喧天,而殿内却清闲地仿佛是另一番天地。北枢打发干净了殿内的小仙,让他们该去祭奠的都去了,自己搬了把长椅,长腿一搭便躺在了他的园子里小憩。
园子里好容易开了花,一闭上眼就有一股清幽的花香被风裹着扑在脸上。
殿外的锣鼓声仿佛被隔了层膜,模模糊糊地反而很催眠,北枢躺在长椅上没一会儿就迷糊了起来。原本像他这样的仙君早就可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了,可北枢一直都觉得,要是真的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他就无事可做了。
无所事事的人反而睡得最踏实,他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身上微微重了一下,才有些不耐烦地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阿渊那张诚惶诚恐的脸,和小心翼翼半披在自己身上的薄毯。
北枢脑子当机了一瞬:“干什么?”
阿渊愣了一下,仿佛是被吓到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小的……小的怕仙君冷了,睡不踏实……”
北枢稍微清醒了些,挑了挑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行,行吧,那你先下去,别来吵我了。”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了?
北枢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这位被王母娘娘派来看着他的小仙,说是来服侍他,其实是个酱油瓶倒了都不扶的大爷。极其没有眼力价,让他干个什么事恨不得要拿鞭子抽着才肯走。
今天怎么这么上道了?
“那仙君可需要备些糕点,午睡之后享用?”
北枢之前的那点小纠结瞬间被“糕点”这俩字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别别,你休息会儿去吧。”
阿渊做的糕点,那可不是人能吃的。
“但是小的今天已经做了,仙君不尝尝吗……”阿渊的眼睛很大,冲着北枢不灵不灵眨两下,甚至有那么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北枢眼角一抽,心说这还学会先斩后奏了。
他被这糕点二字吓得睡意全无,拾掇拾掇坐起身来,头疼脑胀地捏了捏眉心:“既然做了就端过来吧,不要浪费了。”
阿渊连忙欢快地应了声:“哎!”
然后赶忙欢天喜地地去拿他那能毁天灭地的糕点了。
北枢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觉着他娘可能是让这小子来要他的命的。
祭祀大礼进行快一半了,半空中划过一道道白影——那是开阳殿的神兵,每年祭祀到一半的时候,都会请神兵巡游,以祈神武太平。
北阳穿着一身雪亮的银甲,遥遥站在大军的正前方,有种把天地都踩在脚下的意气风发。
北枢不禁心想,这他妈就是我弟弟啊。
仙宫七殿,就算是缺了他这个仙首,也能照样好好的。
“仙君在看什么呢?”阿渊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炸起,猛然将北枢拉回了些神智。
“吓死我了。”北枢横了他一眼,“走路都没声。”
其实这偌大一个天枢殿,倒也只剩下王母派给他的这个小仙还能和他多说几句话了。自从他灵力大损之后,愿意拜在天枢殿门下的小仙越来越少,曾经在他门下的弟子也要么被调离,要么主动请辞,他这个北枢仙君的门庭便越来越冷清了。
所以说到底,其实也怪不得他不务正业无所事事,是因为实在是没什么正业可务,也没什么正事可做。
他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曾经他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现下却成了个挂名的仙首,每天被人戳着脊梁骨数落他名不副实。
但是他很快就想开了,闲散云游的仙人自古就不止他一个,每天种种花草,睡睡觉,看看闲书有什么不好?
“是小的不对,唐突仙君了。”阿渊立马低眉顺眼道,“要不仙君先尝尝?”
他小心翼翼地端起一只小碟子,上面放着几块雪白的霜糕。
北枢看着这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颜色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差点问他这到底是啥,良久才酝酿出了一个比较镇定的神情,抬眼看了看阿渊。
阿渊冲他眨巴眨巴眼。
真是够了。
北枢扶了扶额,心惊肉跳地当着阿渊的面,捻起一块儿来尝。
居然很好吃!
北枢眉毛都要挑到发际线上了,他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阿渊;“这……是你做的?”
阿渊兴高采烈地重重点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夸奖:“嗯!”
北枢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但是看着阿渊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又生生给咽回去了。
北枢险些被自己噎死,好不容易缓了口气:“你怎么做的?”
阿渊邀功似的讨好道:“小的可是试了整整一个晚上呢,最后才做出这么几块能入仙君眼的。”
北枢姑且点了点头,可看着阿渊的眼神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阿渊状似无辜地又眨了眨眼,试探着问道:“怎么了……仙君,不合口味吗?不合的话小的再……”
“不不不不,”北枢连忙摆手,“挺好的挺好的,这是你做的最好吃的一次了。”
但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阿渊兴奋地问道:“真的吗?”
北枢又点了点头。
阿渊高兴了一阵,可没多久又瘪起嘴来:“那……仙君的意思是,阿渊以前做的都不好吃吗?”
北枢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一阵。
这……这难不成还在撒娇吗?
“啊……不,也还好,”北枢不是很在状态地摇了摇头,“也都还行。”
阿渊松了口气:“那就好……以后仙君想吃什么就告诉阿渊,阿渊一定好好学,然后做给仙君吃。”
怎么就这么贴心了?
差点,北枢就要怀疑他是不是中邪了。
阿渊:“对了,北权仙君邀您祭典之后到天权殿聊棋。”
“聊棋?”
阿渊一听,立马鸡贼地回道:“您要是不愿意,阿渊就去跟他们说您已经睡下了。”
阿渊难得这么上道,北枢却不领情了,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道:“去吧,你去跟他说一声。”
阿渊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踟蹰了半天,才嚅嗫道:“仙君,您要是不想去其实可以不用勉强。”
北枢见了鬼似的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强装镇定地暗自安抚自己的小心脏——难道阿渊这个时候不应该很不识相地数落一句“您终于舍得下床了”之类的让他恨不得将其臭揍一顿的话吗?
北枢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状似深沉道:“瞎说什么呢,那是我弟弟。”
阿渊这才终于恢复了其讨打的本色,嘟囔着嘴嗫嚅道:“那北阳仙君还不是您弟弟,他之前来您怎么就说要睡觉了……”
北枢忍无可忍,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他的脑门:“闭嘴!”
阿渊脑门上立马出现了一个红印子,他被弹了心情竟然还似乎挺不错,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北枢问道:“那小的能陪您一同去吗?”
“你跟去干嘛?”北枢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阿渊:“但是小的听说北摇仙君也要去。”
北枢的步子一下子顿住了:“你说小摇?”
阿渊冲他眨眨眼。
北枢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那你也拾掇拾掇,穿体面点,别丢我的脸。”
阿渊兴冲冲点头道:“阿渊明白!”
北枢抬脚就要往里屋迈。
“仙君,”阿渊一口叫住他,“您的霜糕还没吃完呢,果然是不合胃口吗……”
北枢:“……”
不,我只是不小心忘了。
其实有很多事都恍惚在一念之间,北枢看了看不大寻常的阿渊,终究是没太多想。毕竟这偌大一个天枢殿,阿渊都几乎跟着他没怎么出去过,能有什么问题。
他只是和阿渊交代了一些琐碎的事宜,便甩甩袖子走了。
“阿渊”看着北枢离去的背影,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心想: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认出我呢?
那瓶凉琼比他一开始所预想的效果要好太多,只短短一年,就又让他能成形。北枢也大概没有想到,那透亮透亮的一瓶凉琼里,竟然会炼入了他的骨血。
莫成空摸了摸这幅还有些陌生的皮相,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了一阵,直到里屋的北枢喊了他一声,他才用这幅清亮的嗓音脆生生地应了一声。
天权殿算是整个仙宫最素雅的地方了,北权这人天性也喜静,叫人在庭院里建了个流觞曲水,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一点倒像是和北枢是亲兄弟。
这也是为什么北枢和这个四弟莫名的臭味相投,惺惺相惜。
天权殿的门匾是北权亲手写的,颇有几分风雅韵味,殿前的小仙弟子也穿得十分讲究,让北枢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阿渊”,然后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
北枢想起阿渊从未到过天权殿,特意提醒道:“待会进去,说话小点声,北权不喜欢喧哗。”
莫成空撑着阿渊那张圆圆的娃娃脸,十分乖巧听话地应了声:“好的。”
天权殿的弟子出门迎候:“见过北枢仙君,北权仙君和北摇仙君已在流水亭恭候多时。”
北枢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回头瞪了一眼莫成空,示意他老实点。
只见“阿渊”甜甜地笑了笑,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天权殿点着奇楠,长廊上一路都是浸入肺腑的檀香之气,让人从内而外地感到舒心。
流水亭的水声哗哗传来,远远就能看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正坐在亭子里。
“你在这等我。”北枢拍了拍莫成空的肩头,“不要惹事。”
莫成空老老实实点头。
在这天权殿里,北枢都不由自主地把脚步放轻,直到走到亭子前,正在棋盘上酣战的两人才顾得抬头看了他一眼。
一身素锦的北权笑了笑,起身行了一礼:“大哥。”
着一袭黑衣的北摇一声不吭地看了他们一眼,也默不作声地站起来,无波无澜地礼道:“大哥。”
北枢看着他这面瘫的七弟,无由来的又想起那蔡江宁,心说着一黑一白两个闷葫芦倒还真像。
北摇却无知无觉,极黑的眸子只扫了他一眼,便直直越过他看向他身后不远处的“阿渊”。
北权:“大哥快请坐。”
北权命人端来了茶水,和北枢两人都坐下准备唠嗑了,北摇却还跟个棍子一样杵在那,目不转睛地盯着莫成空。
北枢:“七弟?怎么了?快坐下吧,你个子都那么高了,站起来跟个杆子似的。”
北摇却像是全然没听见,只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