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顾氏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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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路边乞丐封冕成王
陈氏想到他们还没有给顾伯舟买一个礼物，急急忙忙的拉着陈清的耳朵拽过他，嗔怪道，“看你，还一个人在那里图清静，伯舟的礼物还没有着落呢。”
“疼疼疼——”陈清连忙求饶道，“这就来买，现在！你看那个护身符怎么样？”他指向一个红色的小袋子，方方正正的，里面还装着祝福。
何年心道这和日本平安京时期的御守的模样差不多。
陈氏立刻放开他，喜出望外的买下了。她把护身符递给何年，道，“太子……”余光望向小贩惊讶的眼神，又改口道，“咳，小云，摸摸它。”
何年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刚把手收回去，就见陈氏笑吟吟道，“哎呀，这样伯舟在每一年都会有好运气了。”
何年：“……”
所以他是锦鲤？
等快到了陈氏夫妇的家时，陈氏指了指他们家的具体方位。何年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不知道何时，一个小小的黑白点伫立在门口，他们视线相对。
何年微笑着看着他，少年迅速向这边跑过来，陈氏只来得及喊一声‘伯舟’，下一刻，少年就如同一颗小炮弹扑进了她的怀里，声音委委屈屈的，左眼紧闭，右眼黑眸湿漉漉的，“娘，爹……”
陈氏当即心就化了，摸了摸顾伯舟的头发，语气温柔道，“啊呀，伯舟……”
“娘，你们又误时了。”顾伯舟低声道，黑眸中泛起不解，“娘不是教给我诚信最重要吗？为什么娘和爹能擅自违背我用心遵守的约定？你们真的用心记了吗？”
小孩天真的话语如同尖锐的刀子般刺进陈氏和陈清的心里，正因为他们不知世故，才能毫无顾忌地有话直说。
陈清摇头道，“抱歉，伯舟，是我们不对。”陈氏也连忙哄着他。在一旁看了一会的何年见顾伯舟没有多加在意自己，便压低声音，轻声对陈清问道，“为什么不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陈清一愣，同样低声道，“不能让伯舟担心。虽然我们确实告诉他诚信最重要，但出现意外情况也没办法……”
“那就都说出来。”何年向前一步，陈清急忙拉住他，又觉得有失礼仪，迅速缩手，弯腰道，“小云，万万不可！”
“怎么？”何年故意反问道。
“我……”陈清犹豫不定，最终咬了咬牙，吐露出实情，“我患有……”他背过身去，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处，“……这个病。已经找医生看过，没救了，顶多还能活个一两年。伯舟还小，我不能告诉他，让他承受我的痛苦。”
“跟谁都没说过这件事？”何年蹙起眉头，问道。意料之中的，看见陈清点了点头。
一阵沉默。
从陈清的方面想，何年也能理解他的做法。不让顾伯舟看见世界的黑暗面，不想让顾伯舟承担任何痛苦，为此灌输给他的都是阳光向上的理念，期待着他能在正确的大路上越走越远。
可是……这是否太理想主义了呢？
就好比他们一味地告诉顾伯舟人之间要相互信任，诚信是做人的基本，却并没有告诉他，有时候出现意外，毁约也不代表着那个人彻底背叛了你。
因为他们并没有告诉顾伯舟，后者只能在这个险恶的名为世界的深渊里不断摸索，得出了世界只有一面性的结论，摔的头破血流，仍然放弃不了偏执的内心。
在原世界里，顾伯舟当上皇帝后，立刻颁布新的法律，严禁百姓相互欺辱、偷窃（就算是借用，也会被认为是偷窃），甚至于说谎、开玩笑、过于吵闹、暴躁待人都不可。
百姓之间可以相互监视，告发者重赏，被告发者不由分说便被押入死牢，使得当时的天守国出现一种奇景。
监狱人满为患，每隔一两天就要除死一大批人，刽子手都快没人了，只得由武官们动手。——他们本来应该是保卫百姓的人，到头来却成了杀害百姓的人。
幸存下来的百姓知道皇帝定下的新规矩实在太多，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干脆闭口不言，一日顶多说‘吃’‘睡’‘早’‘玩’这几个字。
半个月下来，热闹的大街不复存在，语言的沟通成了多余，百姓们一到家就关好房门，开始以写字代替说话。
顾伯舟对于这种情景是非常满意的。他认为是自己创造了一个理想国，创造了一个没有罪犯的世界，所有人都应该崇敬他，爱戴他，这就是现实的乌托邦。
他的权利空前膨胀，陈念等文官会主动替他处理政务，当顾伯舟有空闲时间细想时，他开始觉得，这些文武官也不能要了。
——他们杀了上一批人，手上是有鲜血的，是有罪的。身为皇帝，顾伯舟不能容忍这种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晃悠。
在顾伯舟当上皇帝一个月后，他盯上了陈念。——在听闻他要造反时，立刻表示会全力帮助他，事实上他也做到了的陈念。
这个人是他最大的威胁。
不，该说，是他构造完美稳固的理想国最大的威胁。
顾伯舟走到这一步时，他已经彻底疯了。
该说是陈氏夫妇的错吗？
不，他们只是影响了他。顾伯舟本性偏执，他们为他选择了方向，他却走上了那个方向的极端。
因为爱他所以把他保护的很好，不让一丝黑暗侵入。依这种思路，顾伯舟大概很少出门，陈氏夫妇害怕以他乞丐的儿子的身份会受到欺负，所以闭塞了他为人处事和与别人交谈的适当时机。
而现在，顾伯舟只有七岁。虽说三观已经快确立了，但也有扭转的机会。一想到顾伯舟是主要人物，何年就有种太阳穴隐隐作痛的感觉。
这个世界的终极目标是世界和平。要和平吧，首先不能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何年完全可以在顾伯舟一错再错、再错再错、再错再错、错的无法再错后，把他的脑袋摁在墙上锤，让他清醒过来的。
可终极目标是世界和平的话，主要人物都快被打死了，怎么能叫和平呢？特别是系统还专门在任务目标下标注了一行小字——「禁止使用暴力手段达成世界和平目标。」
真没意思。何年心想。
照这种局势来看，他也只能计划一步走一步，最终把目的达成了便可。
等他思虑的这段时间内，顾伯舟已经被哄好了。如同破碎了一个细缝的玻璃，被胶带仔细细细的粘了起来，却失去了往日的坚固。
他揉揉仅存的右眼，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一直立在一旁的何年。何年与他目光对视，嘴角缓缓的勾起一个善意的笑容，轻轻地眨了眨眼，将持有铃铛的右手背在身后，颔首致意，算是打招呼。
“姓贺名云，有幸相见。”
虽说顾伯舟是一个极其讨厌别人欺骗他的人，但此时的何年却并没有使用‘顾泽云’这个满大街都知道是谁的名字。而是像之前所说，为了接近顾伯舟，暂时更名为‘贺云’。
何年早年便混迹于市井之中，练得对于他人的脸色十分敏感，自然也懂得如何伪装成对方最想看到的样子。
当初，是顾泽云的笑容给予了顾伯舟新的救赎。而现在，何年就是‘顾泽云’，是顾伯舟曾经记于心间、未来反目成仇的心灵挚友。
而在顾伯舟的视角中，他第一次看见了，看见有人会真心实意的向他微笑。
‘贺云’身高与他相仿，黑色的长发高高束起。在阳光的照耀下，他长长的眼睫毛仿佛镀上一层金辉，丰神俊朗，眉清目秀，笑起来像太阳般温暖，直戳人的心底。
他努力睁开右眼，尽力想铭记住这一刻。铭记住竟然有人会不带任何傲慢与偏见，也不会用歧视的眼光轻蔑的看着他，更没有冲他吐唾沫比下流手势的这一刻。
顾伯舟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像是要流泪的前兆。但心里却像装了头活泼的小鹿一样，心脏剧烈跳动着，喜悦的心情简直要冲破胸腔。十分矛盾。
他的手紧攥着衣服的下摆，而那上面还打着补丁。此刻，顾伯舟的心中竟莫名多了一种紧张感，但在何年温和有礼的举止下，又心安了不少，一本正经道，“贱姓伯，单名舟，阁下有礼了。”
听着是没有什么问题，可顾伯舟目前才只有七岁，却表情肃穆的跟个大人似的，令何年忍俊不禁。须臾，他想起来，自己套的这个壳子才只有六岁，神色一僵。
而一旁的陈氏夫妇见两人相处友好，陈氏借机道，“伯舟，你知道为什么今天我们要外出吗？”
顾伯舟扬起头，双眉紧皱，很是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过一会儿，实在是想不出来答案，他才道，“不知道，娘亲并没有告诉我。”
“你想知道吗？”陈清问道。
顾伯舟立刻点了点头。
“今日是你的生辰。”在顾伯舟骤然愣住的神情中，陈氏取出一木牌，连着那护身符，一并递给了他，“这木牌从我们捡到你时就在了，外加还有一块银元。我一直好好保存着，等着有朝一日你懂事了便交给你。”
何年斜睨一眼，见那木牌并未有过多破损，一看就是用上好的材料制成的。再加上好好保管，木牌顺利的经历了七年风霜。
上面刻着两行小字。
「伯舟」
「0724」
他不由得心中生疑。既然连遗弃时的木牌都是用上好的材料制成的，还专门刻了生辰，这说明遗弃顾伯舟的人是因为有难处才抛弃他的。被褥中竟有银元，——而且并不想让他死在大街上。
如果何年不知道顾伯舟是本来的天守国嫡长子，他可能会怀疑到商人士人那边去。可已知线索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是顾业因为不祥的天象而抛弃了顾伯舟。
既然顾业能下如此狠心消灭掉他的正妻生的第一个儿子，为什么不随意找个地方把顾伯舟活埋了？为什么要专门遗弃到市井中？
以顾业的性格来看，带有不祥天象的顾伯舟在他手里只会有两种下场：变成人彘后死去，或直接活埋了事。做事就要做干净，顾业却只做了半截。说是有恻隐之心，只怕他还在顾虑什么。
何年皱起眉，许多条线索在脑中混乱着，却并没有那条将一切串起来的关键的线。只怕这其中还暗藏隐情。他心道。
内心思绪万千，现实中只过了一两秒。待何年将注意力转入眼前时，他又变回了‘贺云’，将手中的铃铛像是变魔法一样伸出来，眉眼上弯，似夜空中皎洁的上弦月，何年的声音温和而清亮，他道，“今闻芳辰，祝生辰吉乐。”
“伯舟。”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顾氏兄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