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白如是

56、开花

　　很多时候，李小橙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笨的人，除了在实验室里做工艺验证试验时，他能完全感受到自己的价值，其他时候，他都觉得他很木，不会交际，不会聊天，经常把天聊死。

　　“老板，这个不辣的，我特地让他们少放辣椒，你应该能吃的，你尝尝……”，徐逆把一盘烤鱼推到李小橙面前，“这个香草烤鱼是太洒的特色，栓住鱼的这个草只有当地有，还有鱼肚子里面的调料，很多外面都没有的。”

　　“好，我尝尝。”，李小橙挑了一块鱼肉，果然味道鲜美，香味浓郁，“嗯，好吃，跟我们那边的完全是不同的口味。”

　　徐逆笑了笑，“喜欢就好，你多吃点。”

　　“好。”，李小橙抬起柠檬水喝了一大口，“这里的柠檬水也很好喝。”

　　“嗯，这里的柠檬水只加柠檬、白砂糖和水，水用的是太洒山泉，糖用的是太洒糖厂做的白砂糖，当地人几乎都爱喝。”，徐逆又喝了一口啤酒，他手边已经放了五个空啤酒瓶了。

　　“老徐，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李小橙其实完全不担心回去的事，他是不想徐逆喝那么多酒。

　　“大喜在镇上，他今晚不喝酒，等会儿他和我们一起回去。”

　　“大喜是谁？”

　　“曼光村的人，之前在皮村长家吃饭的时候你见过的，估计你忘了，他负责协助刀一保弄火龙果合作社的事。”

　　“哦。”，李小橙又喝了一口柠檬水，“老徐，我这次不想带着女朋友回去，如果它回来了，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它？”

　　徐逆愣了几秒，点点头，“好。”

　　“对了，白缇她们家请的那个杀猪饭，到时候人会很多吗？是不是很热闹？是请在她家里，还是村子里的，那个，你们是叫什么来着……”

　　“请客房。”

　　“嗯嗯，请客房。”

　　“额，白缇的父母已经过世了，这次请吃饭的是她二姨，估计应该是请在她二姨家里。”

　　李小橙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悲伤的话题。

　　“我，不知道她……”

　　“她爸在她念小学的时候就去世了，她妈是去年走的，生病，没治好。”

　　“老徐，你是不是不喜欢楚老板？”

　　“你说楚奕枫？”

　　“嗯。”

　　“是不太喜欢。”，徐逆难得露出如此鲜明的个人情绪，“但我尊重白缇的选择。”

　　“我觉得她很敬重你。”，李小橙觉得白缇对徐逆一直有一种对哥哥的尊重，那种感情让李小橙有点不解。

　　“你知道我和白缇怎么认识的吗？”

　　“怎么认识的？难道不是通过工作认识的？”

　　“不是。”，徐逆摇头，“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有鱼的门口。”

　　“有鱼的门口？你是说楚老板的酒吧门口？”

　　“嗯。”，徐逆一口干了剩下的半瓶啤酒，他的眼里装着太多李小橙看不懂的东西，“那时候，有一个男的不知怎的突然冲到有鱼前面的那条主干道上，一辆车刚好开到那里，然后，一个女的突然冲出去吧那个男的一把推开了……”

　　说到这里，徐逆不开口了，只沉默。

　　“然后呢？”

　　“然后那个男的站起来骂了一句神经病，最后拉着旁边看傻眼了的女朋友走了。”

　　“啊？”，李小橙有点讶异，想了想，“老徐，那个男的不会就是楚老板吧？”，怪不得老徐这么不待见楚奕枫。

　　“不是。”，徐逆回答得十分干脆。

　　“你的意思是，是白缇以为那个男的是楚老板？”

　　“嗯。”，徐逆又喝了一口啤酒。

　　“老徐，你少喝点。”

　　徐逆笑了笑，说了声我酒量还不错。

　　“那，那时候，楚老板在哪里？也在有鱼吗？”

　　“他啊，那时候估计正和他老婆坐在酒吧里喝着红酒听着音乐。”，徐逆第一次用一种嘲讽的口吻说话。

　　“你的意思是那时候楚老板还没遇到白缇？”，李小橙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可是楚老板和白缇不是初中同学吗？”

　　“白缇从初中毕业后就没见过楚奕枫，直到一年半前。”，徐逆眼里的东西很深，“我见到她的那天，其实是她妈住院了，她表妹带着她出去散心，她也不知道有鱼是楚奕枫的酒吧，她看到那个酒吧，想过去看看，然后就看到那个长得像楚奕枫的那人冲到马路中间，想一也没想就一把推开了那个男人。”

　　这下，李小橙终于读懂徐逆眼里的东西是什么了，那是心疼。

　　“那个被她推开的男人搂着他女朋友走后，那个开车的司机下来看了一眼，还留了一张名片给白缇，可她一直趴在地上，我和朋友刚好经过，把她扶了起来，她对我笑了笑，把那个司机留下的名片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跟我道了谢就走了，那时候她刚工作一年。”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三个月后，他们公司跟我们厂联合投一个项目，她们公司的负责人是郑总，而她是项目助理，跟着郑总学习，我们去泰米尔纳度邦开技术澄清会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我来，后来我才知道她竟然是老杨带的徒弟。”

　　“老杨又是谁？”

　　“老杨是白缇的师傅，是她们公司工程部的负责人，也是我的好朋友，后来那个项目我们中标后，老杨是她们公司的项目现场负责人，我是我们公司的负责人，白缇跟着老杨做现场翻译，慢慢的，关系就变好了，我们三还经常组团打CS呢。”

　　李小橙觉得，徐逆肯定很怀念那时候的日子。

　　“那后来呢？”

　　“后来？”，徐逆似乎有点跟不上李小橙的节奏，“哦，后来就是我发现白缇借了高利贷，然后和老杨出面帮她把钱还了。”

　　李小橙的嘴张得有橙子那么大，“高利贷？白缇借的？”

　　“嗯。”，徐逆的脸色严肃起来，整个人顿时凛冽起来，“她妈化疗要钱，她那时候刚毕业一年，没多少钱，就直接借了高利贷。”

　　李小橙：“……”

　　“我们驻外工资不算低，可白缇下了班还在接翻译的活儿，可我们也没见她买什么衣服化妆品一类的东西，因为我和她都是通山人，所以老杨托我悄悄打探了一下，才知道她妈生病她借了高利贷的事，然后老杨就找她谈话，她才跟我们说了实话。”

　　“那，她借了多少？”，李小橙很难想象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女生竟然敢去借高利贷。

　　“当时只借了20万。”，徐逆叹了一口气，“那时候没有现在的众筹什么的，她借了钱，直接把工资卡抵给放贷的人，我们常驻项目工地，需要用钱的地方不多。”

　　“那，那她在国外的话，她妈妈怎么办？”，李小橙问了一个他想不通的事情。

　　“白缇有一个表妹在市医院做护士，还有她二姨也能帮照看着点，她用下班后兼职翻译的钱请了一个护工，专门照顾她妈，一年半前，她还清了我和老杨帮她垫付给高利贷的钱，可是她妈却走了，然后她就辞职了，说想休息一段时间，后来我比较忙，也没怎么联系她，直到那次在有鱼碰到。”

　　“唉，没想到她那么坚强。我想她的压力肯定特别大，我说的不是钱，她妈妈生病了，她需要钱，然后不得不一个人在面工作留她妈妈一个人在医院里，来自她自己的压力，来自其他人的压力，她很坚强。”

　　“没办法啊，你们有钱人，一辆山地车就是十多万，可普通人，那么多钱，能怎么办呢，只能自己想办法。”

　　“我那辆车不到十万。”，李小橙解释道。

　　“哦。”，徐逆把玩着手里的空酒瓶，“我也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还有老板，我真不仇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