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白如是

37、生长

　　“老徐老徐，你为什么叫胡秀秀庵主？”，李小橙坐在酒店洁白的大床上，四周围绕着密密麻麻的名片，都是今天下午收到的，“你怎么是认识她的？”

　　徐逆走到床边，一张一张收起名片。

　　“老徐，我跟你说话呢。”，李小橙踢了一张离他右脚最近的乳白色名片。

　　徐逆不说话，只加速收集铺在床上的名片。

　　“老板，你要有时间，就把这些名片的信息制成一个Excel表格，再扫描一遍吧。”，徐逆不一会儿就收了高高的一叠名片递给李小橙，“给……”

　　李小橙觉得徐逆在逃避胡秀秀女士这个话题，他不死心，又问了一遍，徐逆还是没理他。

　　然后，李小橙不干了，“老徐，我是你老板。”，义正言辞的语气，配着李小橙小心翼翼的表情，徐逆觉得他老板一点也不像老板。

　　“老班，你电话响了。”，徐逆又递了一叠收好的名片给李小橙。

　　李小橙接过名片，瞥了一眼手机，又转向徐逆，“老徐，你要去哪？”

　　“我出去一下。”，徐逆拿上外套，顺道又指了指李小橙手里的名片。

　　李小橙腹诽三分钟，然后乖乖地打开电脑。

　　李小橙按照名字的字数开始录入名片信息，那些名片上的人，各行各业的人都有，李小橙一个也不认识，但是看头衔都不低，他们这次收货颇丰。只不过李小橙觉得这些名片跟他没关系，那些人只认识徐逆，也只认徐逆，虽然徐逆是帮他在卖橙子，而且光今天下午就帮他卖了560箱。

　　一箱5公斤装，560箱就是2800公斤。

　　李小橙问过皮村长，太洒那边一亩冰糖橙的产量，大约有1-1.5吨，按照最低的1吨亩产计算，他那十亩冰糖橙应该有10吨的总产量，现在徐逆帮他卖了2.8吨，还剩下7.2吨。

　　一小时后，李小橙揉了揉酸痛的肩旁，起身伸了个懒腰。

　　徐逆今天下午总共收到了59张名片，李小橙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心不在焉地瞄着手机。

　　李小橙有一种感觉，他觉得老徐背着他在谋划着什么，或者说，在他认识老徐之前，老徐就在谋划着什么，他想知道更多关于老徐的事，但他和老徐之间，像是总隔着什么东西。

　　咚咚咚……

　　李小橙回过神，盯着房门发呆。

　　咚咚咚……

　　“橙子，橙子，是我……”

　　酒杯来了。

　　李小橙打开房门，“酒杯你怎么来啦？”

　　“老恭喜你们呗。”，酒杯环视一圈，“老徐呢？”

　　“不知道，出去了。”，李小橙无精打采地缩回沙发上。

　　“啧啧，老徐还真是厉害。”，酒杯挑起一张名片，“竟然收到这么多张名片。”

　　“嗯。”，李小橙有气无力。

　　“橙子，你上哪找到这么厉害的人帮你啊。”，酒杯一屁股坐在李小橙旁边，“我们老板娘的朋友果然跟她一眼，都是牛人，你看你们老徐，多厉害，今天下午在试琴大会上，多娴熟老练啊。”

　　李小橙更不乐意了，哦了一声。

　　“他今天下午帮你拿到了多少订单？”，酒杯放下名片。

　　“560箱子，都是元旦的时候要，说是那些公司要送给员工做过节福利。”，李小橙滑了滑鼠标，示意酒杯看屏幕。

　　“哎呦，厉害。”，酒杯边看边夸赞，“这下你也不用那么辛苦了，第一批卖出去以后，只要橙子质量好，后续的销路就好办了。”

　　“嗯。”，李小橙还是闷闷的。

　　“我说，你怎么无精打采的，不会是病了吧？”，酒杯睁大眼睛打量着李小橙。

　　“没。”，李小橙坐起来，“我烦。”

　　“你烦？”，酒杯笑了笑，“有什么好烦的？”

　　“我才是老板。”，李小橙抓了一把头发。

　　“得了吧橙子，你也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山上栽橙子，你迟早要回滨海的。”，酒杯毫不客气地戳穿李小橙。

　　酒杯说得如此坦然，沉默来的如此突然。

　　直到此时，李小橙才隐隐明白他心底那股烦躁的源头。

　　对，他迟早要回滨海的，他要回去的，迟早的。

　　酒杯走后，李小橙一直陷在自我厌恶的情绪中，连徐逆回来了也没发现。

　　“老板……老板……”

　　徐逆推开房门的时候，李小橙正趴在沙发上，像一条离开水的咸鱼。

　　“李小橙，你怎么了？”，徐逆几步跨到沙发旁，“说话。”

　　“哦，我没事。”，李小橙坐起来，“我先睡了。”

　　李小橙边说边朝靠门的床走去。

　　“你生气了？”，徐逆跟在李小橙身后。

　　李小橙愣了一秒，“哦，没有。”，随即拉开被子躺下。

　　“庵主之前一直住在我们那边的如是庵里。”，徐逆拉了把椅子坐在李小橙床头边上。

　　“如是庵？”，李小橙唰地坐起，“她怎么会住在那里？”

　　“我也不知道。”，徐逆摇头，“如是庵是我们那边比较出名的一座寺庙，我爸妈每年都会去那里上香许愿，我有时间也会跟着他们去，所以才知道庵主，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庵里。”

　　“一个人？”，李小橙不解。

　　“嗯。”，徐逆揉了揉眼睛，“如是庵建在温泉村的后山上，白缇她家就在温泉村对面，她大婆经常去如是庵，跟庵主是朋友，所以她老早就认识庵主了，只是她之前一直不知道庵主跟胡爷的关系。”

　　李小橙突然想到什么，“我记得你之前问过白缇，她说是猜的，那意思是说她猜测胡爷和庵主可能认识，最后才导致两人再次见面？”

　　“嗯。”，徐逆笑了笑，“她的感觉从来都很准。”，说道这里，徐逆突然沉默了几秒，两眼直视前方空气的一个点，“白缇之前一直想拜胡爷为师跟他学制琴，但胡爷从来不收徒，所以她就赌了一把，结果还真被她赌对了，胡爷跟庵主不仅认识，两人曾经还是情侣。”

　　“曾经？”

　　“嗯，听白缇说，胡爷年轻的时候家里穷，而胡秀秀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胡秀秀的父亲是市里一家银行的经理，一直希望她能够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后来，胡爷为了不耽误胡秀秀，自己一个人离开了，胡秀秀一气之下，收拾东西离家出走了，最后来了温泉村泡温泉，期间听当地的老人说村里的孩子没地方上学，她就变卖了自己的首饰在当地办学。”

　　“办学？”，李小橙听得入迷，“那她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如是庵里，难道她……”

　　“她只是守着如是庵而已。”，徐逆的思绪跃过高楼，飞向山上的那个破寺庙，“温泉村的第一家学校是她出钱盖的，村里第一个老师也是她出钱请的，她在当地村民心中有很高的声望，虽然她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外地人。当地村民在村里给她盖了一栋大房子，但是她一直住在学校里，边教书边招人，后来当地的教育政策变好了，她和那些她请的老师都收编进入教育系统，那时候，她已经快40岁了，刚好如是庵的老庵主过世，她就办理了病退，收拾东西上山去了，在山上她一住就是十年。”

　　原来胡秀秀女士五十多岁了，李小橙竟然一点也没看出来。

　　“后来，白缇带着胡爷找到了她，可她却不打算下山。”，徐逆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后来，白缇就跟胡爷打赌，说她能劝胡秀秀下山，条件就是要胡爷收她为徒。”

　　“那白缇是怎么说服庵主的？”，李小橙追问。

　　“不知道，我没问。”，徐逆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李小橙恨得牙痒痒，“怎么样，这下不生气了吧老板？”

　　“哼。”，李小橙的嘴角现出一个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