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白如是

36、生长

　　李小橙听过上百场的音乐会，有民乐，有西洋乐，有中西结合乐，但他从未有过现在这样的心情。

　　中式风格的洋楼中央，两台钢琴，一把二胡，两队情侣，一首乐曲。

　　李小橙仿佛看到一条无尽的街道，婆娑的树叶，簌簌的响动声，两人行走在不同时空的人，思念与聚散交杂在周边的环境中，化成一段缠绵的乐章。

　　两架Grotrian Steinwey钢琴，一架后面坐着一个身着黑色旗袍的娴雅女人，一架后面坐着一个扎着半丸子头的英俊男人，那是胡秀秀和楚奕枫。

　　两把无名二胡，一把枕着一个身穿黑色旗袍绣玫瑰的清丽女子，一把枕着一个穿着唐装的清秀男人，那是白缇和胡爷。

　　四人合演的曲目是《风居住的街道》。

　　从那些飘扬的乐符中，李小橙看到了飘散的人，飘散的情，还有飘散的过去，他侧头瞟了老徐一眼，老徐沉静地注视着白缇，李小橙能感觉那些音符穿过老徐的脸庞，驻进老徐的心底，他在老徐脸上看到一种叫心疼的东西。

　　李小橙有点羡慕，又有点不满，他好像在希望着什么，很奇怪的感觉。

　　曲毕，沉寂，风吹动吊篮，幽幽淡淡，在应景。

　　然后，此起彼伏的掌声连绵不绝。

　　最后，胡爷抱着念秀，像抱着心爱的女子，开始调弦试音，试琴大会正式进入主题。

　　胡爷用念秀分别拉了七个调子的曲目，最后把念秀放在一个案台上，供众人参观。

　　李小橙本想凑过去近距离观摩那把二胡，却被徐逆止住了，徐逆拉了拉他的手腕，“走，那边。”

　　李小橙跟上徐逆的步伐，穿过人群，朝着洋楼的客厅走去。

　　客厅里坐着三个人，楚奕枫搂着白缇坐在右边的红木沙发上，胡秀秀则坐在中间的独椅上。

　　“师娘，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徐大哥。”，白缇起身帮徐逆介绍。

　　“你好。”，胡秀秀起身冲两人伸出手。

　　“庵主，你好。”，徐逆上前一步跟胡秀秀握手。

　　“小徐你知道我？”，胡秀秀打量着徐逆，“你也是通山人？”

　　“嗯，我家在县城旁边的徐家村。”，徐逆笑着看了看白缇。

　　“师娘，这位是徐大哥的朋友李茯苓，我们都叫他橙子。”

　　“茯苓？好名字。”，胡秀秀转向李小橙，“小朋友，你家不会是行医的吧？”

　　李小橙摸了摸头，“您猜对了，我的名字是我爷爷取的，他是一名中医师。”

　　李小橙有点郁闷，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胡秀秀女士，突然，他感觉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角，却是徐逆。

　　然后李小橙明白了，徐逆是在提醒他。

　　“庵主，您坐。”，李小橙殷勤地看着胡秀秀笑。

　　“大家都坐着说吧。”，胡秀秀坐下。

　　“对了，李茯苓小朋友，你种的橙子我吃过了，很好吃。”，胡秀秀随手拿起红木案几上放着橙子，又把果篮推到案几中央，“你们吃。”

　　徐逆拿起一个青黄不接的橙子剥开，“太洒那边的橙子，皮好剥，入口化渣，口感很好，那边眼光充足，糖分也够，就是果子酸甜度标准化的问题有点难。”

　　李小橙点头附和，这样也是李小橙这一久一直在思考的问题，种植的科学化为的是保证果子质量的标准化，橙子的外观和酸甜口感的标准化，这却是一个难题，大难题。

　　“慢慢来，蜜恋做到了，你们也可以想想办法。”，胡秀秀嘴角含笑，淡淡的。

　　“嗯，我们也是才开始弄，没经验。”，徐逆边说边示意胡秀秀是否需要泡茶，胡秀秀点点头，徐逆开始烧水。

　　此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跨进客厅，冲着胡秀秀说道：“秀姨，我三叔让我来叫你。”

　　“好，那我们走吧。”，胡秀秀起身。

　　“呦，楚董也在？”，来人转向楚奕枫。

　　“您还是叫我名字吧。”，楚奕枫摆摆手。

　　“那哪成啊，你可是我们学校的股东。”

　　“楚董是外面那位，我可担不起这个名头。”，楚奕枫不屑道。

　　白缇拉了拉楚奕枫的衣角，楚奕枫吊儿郎当地点点头说道：“走吧走吧，李校长。”

　　“他是胡爷本家的侄子，是玉泉音乐培训学校的校长，也喜欢二胡，自称阿炳。”，徐逆低声跟李小橙解释，“刚才，他已经跟我预定了一百箱冰糖橙，元旦的时候要。”

　　“是吗？”，李小橙没想到老徐已经拿到订单了。

　　“徐老弟，走走走……”，李校长转向徐逆，又冲李小橙点点头。

　　几人走出客厅。

　　拥挤的花园里，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三百六十万第二次……”，楚董洪亮的声音越过攒动的人群，清晰地散扬在空气里。

　　“三百八十万。”

　　“四百二十万。”

　　“四百八十万。”

　　……

　　李小橙仿佛置身在一个陌生的世界，这里没有拍卖师，却有着比拍卖师更据有商业影响力的人在主持拍卖，这里甚至没有一个座位，但是来竞拍的人却浑不在意，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些来找他爷爷看病的人，那些人脸上也有着这样的渴望，只是那些人和这些人渴望的东西，从来都不一样。

　　“五百二十万，你们谁也别跟我抢了，刚好凑个520送给胡爷和胡秀秀女士。”，一个男中音混夹在人群里，不急不躁。

　　“好，吴总出了五百二十万，第一次……”，楚董得体的笑容，在院子里的骚动中，显得恰如其分。

　　“五百二十万第二次……”

　　“五百二十万第三次……成交……”，楚董话音落下，拿起二胡弓拉了一下。

　　一声悠扬的二胡音，为这次的竞拍收了尾。

　　“五百二十万……”，李小橙在心里感叹，富人的世界啊，他他的橙子，好的才卖到五块钱一公斤，五百二十万，那得是多少吨橙子的身价。

　　“刚才拍下二胡的是鹏德地产的吴总，鹏德地产是省内排名第二的地产公司，只开发别墅区，胡爷的这栋小楼，设计图纸就是鹏德地产的设计师出的。”，徐逆又跟李小橙解释道。

　　“这样啊。”，李小橙若有所思，“我原本还想买一把胡爷制作的二胡送给我爷爷，不过看样子，我是买不起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