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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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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卑斯山下的白云镇,花织从无梦的夜晚醒来,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松榉木的餐桌上,是一瓶一瓶,晶莹剔透的果酱。
阳光正从小碎花的薄薄窗布,偷偷挤入几道疏影,射线穿过五颜六色的瓶身,有魔法似的,令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的玻璃瓶子,齐齐晕出水盈盈的软糯光芒。
花织每天看着宝石般的果酱醒来,可这次,她真的忘记了什么。
这种挥之不去的遗忘感是怎么回事?
花织捻起一柄小小的木勺,充满疑思地取用白面包片。
厚切的吐司,两侧微微烘焙过,轻薄暖热的一层脆酥。
花织满意地将小木勺含在嘴里,光是想到果酱接触到面包本体的沙沙声,就禁不住兴奋得扣紧了洁白小巧的脚趾。
随便舀上一勺都是美味。花织又取过木刀,将软涂涂的半果冻状液体,均匀地抹遍面包全身。
纤细皓白的五指托起,花织小口轻启,对准尖尖一角,满足地啊呜咬了下去。
“嗯……嗯……嗯……”
花织幸福地嘟哝着嘴,笑容逐渐消失。
忘记放糖了。
史上最伟大的果酱制作大师,白云镇的天才手工少女,她居然忘记放糖了!
这些自封的称号果然是最不可靠的。
花织含泪咀嚼,笑容逐渐凝固。
不放糖的果酱,应该也是有甜度的。甜味来自水果本身。
花织揉揉眼睛,试图清醒一些。
一勺接一勺,花织狼吞虎咽,嘴里填鸭般塞满了各色果酱。
甜味呢?我的甜味呢?
花织蓦地产生出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怖感觉。
“阿织!阿织!——”
剧烈的敲门声。
门“嘭”一下被敲开。
“阿织!果然是这样吗?!”好友兼近邻——络络,扶住圆木门框,娇喘着大声道。
花织满脸五彩晶莹的果酱,身上也是,桌上也是,嘴里也是,一说话,就“噗噜噗噜”从嘴角撇出许多,非常夺目。
“……果然是怎样?”花织呆滞着问。
“世界要毁灭了。”络络眼角抽搐,奋力指住山顶的方向。
簇簇燃烧的火星,随风声飘来,擦过络络的食指。
曾经碧蓝如洗的晴空,黑烟弥漫,天光沾染一片暗红,日升如日落。
花织拎起裙摆擦一把脸,屏息收腮,“咕嘟”一声吞下口腔中所有的果酱。
“太可怕了。”花织道。
比失去味觉还可怕。
络络说:“我们该怎么办?”
花织牵住络络的手,两人沿着坡道,向山顶教堂一路疾跑。
“神父会说什么?”络络问。
花织道:“神父不喜欢甜食!”
空气中是煤油和榉木的气息。
疯狂的人们在教堂前肆意焚烧,怯懦的人们在教堂外叩地祈祷。
“世界要毁灭了!世界要毁灭了!”
举目望去,小镇中四处烽火,榉木林远方的镇落,甚至遥不可及的巨大城市,似乎也在天际燃烧。
“……这是神对我们的惩罚!”一身白袍的神父蹒跚而行,“罪孽已经无法洗清!……”
花织和络络不可思议地看着神父高大的身影,而他从她们面前,落拓又失神走过。
花织下意识抚抚自己的右肩。
因为在学院内,暗中流通自制的美味果酱,上周还被神父鞭笞了一顿。
神父不是说,甜食是魔鬼的诱惑吗?
而这天,世界失去了甜味。
猎猎山风,夹杂火光、叫嚷与绝望。
“没有甜味,还有什么幸福可言……”神父喃喃道,“没有希望了……”
人们匍匐在他脚边哭泣。
花织的舌尖,反射性回忆起,味同胶水一般的果酱。
怪异的风味令她作呕。
强烈的反胃感,放肆涌来,一个机械的声音忽然在花织耳边响起:“少女,你想拯救世界吗?”
花织:“不想。”
那个声音:“……”
“为,为什么?”那个声音磕绊又问。
“因为我除了心中的爱与和平,什么都不会。”花织诚恳道。
那个声音想了想,仿佛安慰她似的,温柔说:“可你还会制作果酱呀!”
花织:“谁靠制作果酱拯救世界啊!”
“……说得也是。”那个声音沉默片刻,长吸一口气,自顾自高傲道,“少女,你可以叫我神主大人。”
花织被风中细细密密的火絮迷了眼睛,揉着微翘的眼梢,扇了扇手,“你只是一个奇怪的系统吧,不要欺负天真淳朴的小镇人民,我们偶尔也会上网看看小说的。”
系统:被看穿了嘛……
花织:“我可以听见你自言自语哦!”
系统:“……咳咳,少女,我将发布第一个任务。三千世界,亿万光年,让水果小姐姐贡献出她们的甜,这就是你接下来,唯一神圣的使命。”
花织举手道:“我拒绝,请原谅我一无所长!”
系统:“嘛咪嘛咪哄!——”
花织觉得身子忽然一轻,“……你听我说,你怎么不听人说话!”
系统:“我就是看中你了!你去吧!”
花织眼前的景象飞速旋转起来,“……我去哪儿?我晕车!呕!——”
系统的声音渐渐远去:“阿织!要和小姐姐们一起活下来哦!”
花织犹如置身缤纷的万花筒,或是滚筒洗衣机腹内。
“啊啊啊啊啊啊!!”
头疼欲裂,再次睁开眼,她昏昏沉沉趴在一张单人课桌上。
挂钟的秒针滴答作响,教室内笔声刷刷。
写了一半的试卷被口水洇湿几个字,垂眼望下去,光滑洁白的大腿根部肌肤上,用与校服短裙相同颜色的墨水,打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抄。
花织触电一般清醒过来,遮好裙摆,尽力将黑色长筒袜往上拉,再往上拉。
可那恶行,依然在细嫩的皮肉间若隐若现……
花织紧握铅笔,心中一阵庆幸,开始答题。
这些文字,好像不太认识……
——现在不是担心分数的时候吧?!
花织丢掉笔杆,肩膀颤抖,轻声大口呼吸。
猛然看向洁净的窗玻璃,镜像中,那个一身制式短袖校服,明明是天真迷糊的面庞,眸中却渐渐高深莫测起来的女孩,难道不就是自己吗?!
花织捧住脸颊,从上到下将自己快快摸了一遍。
所以,整个人完整的来到了陌生的世界,甚至是时空。
没有多什么,也没有少什么,还不算太坏。
“系统?系统你在吗?”花织在脑内沟通。
“至少出来帮我把考卷做完啊!”花织问询了很久,翻遍每一条脑沟,系统仿佛从未存在过。
花织有些泄气,重新拾起桌上的铅笔。
监考老师看似非常凶恶,花织假装答题,思考如何解决眼前的危机。
水果小姐姐吗?……
她盯着桌面出神。
还以为世界上最重要的是盐。
甜味只是奢侈,而盐是生存的必需。
可人不能只是生存。
失去甜味,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胡思乱想中,花织发现,自己的橡皮,造型是一枚切开的水蜜桃。
浓绿的桃叶,嫩粉出汁的桃瓤,桃子甜甜的清香,虽然是人造香精的味道……
花织紧攥橡皮,忍不住放在鼻尖,深深嗅着。
甜丝丝的,真令人怀念……我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连这么渺小平凡的奢侈,都不见了……
失去之后,再没有什么是平凡的。
“啊!”花织猛然站起,桌椅均是尖叫着蹭过地面。
这就是第一个任务吗?!
我要找的,是水蜜桃小姐姐?!
“呼!……”
全班倒吸一口冷气,除了是被花织同学吓到,还因为秃着脑心的,绰号“秃鹫”的中年语文老师,正吊着三角眼,向花织步步逼近。
系统突然在花织脑海中,报警般高速啸鸣:“哔!——哔!——哔!——”
如此羞耻又响亮的声音,花织不禁丢下橡皮,捂住脑袋。
“蜜桃摔烂就没法吃了!蜜桃摔烂就没法吃了!”系统大声警告。
“什么意思?!”花织眼前一黑,凶恶的“秃鹫”走到花织面前,露出猥亵的笑意。
“字面意思。”系统道。
花织认真指出:“实际上,捡起来冲冲,洗洗,吹吹,呼呼,勉勉强强还是可以吃的。”
系统梗了一梗,说:“你不要后悔。”
花织:“系统!系统!你太小气了!你就不能多给一些线索吗?!我可是一个完全没有金手指的人啊!——系统?我该不是传说中的炮灰选手吧!你强行绑架了我,其实是为真正的主角添砖加瓦,衬托他人的伟大吧!”
本已消失的系统嘤咛一声,显得非常气愤。
系统激怒道:“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你不是还有心中的爱与和平吗?!”
花织:“这么中二的话你也信!”
系统的声音陡然缥缈起来:“……阿织!要照顾好自己!”
花织:“你给我回来!”
耳畔忽然响起“秃鹫”老师黏腻的声音:“花织同学,你一定是哪里不舒服,老师送你去保健室!……”
全班同学们的脸色,均是一片煞白。
花织这才注意到中年男人近在咫尺的存在。
为人师表,你这贴得也太近了吧!
花织退后一步,抵在桌角,“秃鹫”老师竟伸出一双油腻的大手来抓她的胳膊,桀桀笑道:“花织,头晕吗?是不是站不稳?我来扶你。”
花织站得很稳,只是无处可逃。
整个班级目睹这一切,却和教室中的空气一样,完全凝固成僵硬的石块。
“系统!救命啊啊啊!”花织不知所措,轻身闪躲。
仿佛与她心中的求救相互呼应,一束极小极刺眼的光,从窗外一闪,让花织和“秃鹫”老师都是本能地紧闭双眼。
片刻晃目,花织望向“L”型教学大楼的另一端。
天台极顶,不远不近的,能看见一名少女的身影,一袭短窄的百褶校裙猎猎,云朵般的长发,飘动在炎炎的夏风中。
她修长皓白的双腿,端坐于毫无防护措施的青绿色栅栏之上,悠悠摇晃。
薄粉色的唇,明眸如水,内中没有感情,只含着些许冷酷怅然的滋味。
饱饱的胸脯,润润的肌肤,她就这么坐在高处,俯看着花织,雪腕上一块精致小巧的淑女手表,表盘的玻璃镜面,在自然光下,忽明忽灭。
她轻轻张开双手,越来越舒展,下一刻就会像成熟的果实,坠落到地上。
——蜜桃摔烂就没法吃了!蜜桃摔烂就没法吃了!
系统曾经这样警告过。
“你不能死!——”
花织探出窗户,大喊一声,回音在整个教学大楼回荡,她奋力推开“秃鹫”老师,冲出教室,冲向楼梯,冲上天台。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花织全力冲刺,眼角竟湿濡出泪水……
凉飕飕的楼道中,她握住门栓拼命扭动,最后不得不“嘭”一声,将门踹开。
盛夏灿烂夺目的阳光,和碧蓝的晴空一同,涌入眼帘。
花织大口喘着气。
而天台青绿色的栅栏上面,已经没有人了。
总之,与水蜜桃小姐姐最初的相遇,是从这位小姐姐要跳楼开始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帮帮忙收藏个,评论个,打个小分分个,O(∩_∩)O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