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月亮吹上了天》阿月混子

6、第六章

　　魏连舟这么一胡闹，宋羡乐就彻底怕了，她总以为若是自己撒谎被抓住，最怕的是丢掉这份高额的工作，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她害怕的是撒谎本身。
　　以至于她想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

　　魏行舟一周辅导三次，分别是周一周六和周日，她拿着她那只破手机，犹豫了好几天。
　　其实短信都编辑好了，打了又删，删了又打，一句话修修补补，比她平时学习都要认真些，但她始终按不下发送键。

　　也对，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比如说，对不起，我撒谎了，我是阿姨您儿子的隔壁班同学，或者说，不好意思，因为学校临时有点事，所以抱歉不能继续辅导了，但是后者又是一句谎话，谎话连成一串，兜兜转转还是变成一个坏人。
　　宋羡乐最后收起了手机，她决定周六那天当面告诉魏连舟，然后向他道歉。

　　眼见着就快到周六，宋羡乐总有些守不住精神，连上课都开起了小差，偶尔的时候还会向着窗外望，害怕出现个人影来。
　　她中午吃饭的时候就遇到了麻烦。

　　本来是和陆富西一起吃饭的，但她今天请假没来，宋羡乐便一个人去了食堂，打完饭一转身，就撞上了一个人。

　　饭菜还是稳稳当当地躺在盘子里，没洒也没掉，她道完一声欠，就想绕道离开。
　　结果那人却不让，宋羡乐往西走，她就跟着堵住那个口，嘴上像是在骂人，口齿很含糊，宋羡乐也听不清楚。

　　她把头抬起来，认真看着面前的人。
　　这个女孩子像是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眼眶涂的黑，眼尾有点棕，皮肤画的白，嘴唇却是深红色，五颜六色的五官挤在了一起。

　　“宋羡乐？”声音带着怒气，虽然不重，藏得很好，但宋羡乐听出来了，这跟宋阳要发火或打人前是一样的，她总能清楚地辨别敌意。
　　“是我。”宋羡乐把头给点了，她还想问她有什么事情，但她很快就站不稳了。

　　面前的女孩踢了她一脚，不仅踢了她一脚，她甚至扬起了她的手，准备打宋羡乐一巴掌。
　　铁盘子砸地的声音响彻了整间食堂，寂静从宋羡乐身侧蔓延开来，传染了整个人群，她有那么几秒，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随后脸颊一片火辣，有火从头烧到了她的脚尖。

　　宋羡乐把眼睛从刘海下露了出来，死望着这个女孩。
　　“你还瞪？”又一巴掌准备落下来。
　　宋羡乐动作快，往身旁一侧，便躲了过去，但旁边是台子，她的腰撞到了尖角，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把她给对半劈开了，腰腹以下痛得没有了知觉。

　　旁边是一群群哗然的声音，像成堆的蜜蜂在耳边嗡嗡地叫，宋羡乐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再细看打人的女孩，终于想起了她是谁。

　　唐琪琪是学校挺出名的一个女孩子，一是有钱，二是好看，三是很会打人。
　　她打人一般亲自动手，打多了便手段娴熟，专挑人的软肋打，因为家里有钱有权，学校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叫家长，但钱砸的多，对方家长也就闭嘴了。
　　最不济的结果，她就上台念张检讨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文字都不是她写的，底下有一群小跟班，乐意做这脑力活。

　　但宋羡乐确定自己跟她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她把眼睛眯起来，仔细想了下，哦，唐琪琪喜欢魏连舟。

　　唐琪琪喜欢魏连舟这件事情全校都知道，陆富西总是在她耳边念叨着这些八卦，生怕宋羡乐跟校园脱轨一般。
　　有个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小道消息，说魏连舟和唐琪琪两家似乎关系还不错，不过宋羡乐也不知道真假，只是一笑置之。

　　她现在警觉了一些，把脸给挡起来，生怕魏连舟就在这附近。

　　“你给我过来。”唐琪琪伸手去拉她，本来就快碰到宋羡乐的头发，但又被她躲开了。
　　一来二去的，唐琪琪的气更大，抖得脸上的妆都快花了，朝下扑哧哧地落着白粉，她还不死心，对着宋羡乐扬手一抓，就抓到了她脖子上的项链。
　　宋羡乐身子一怔，愣在原地不敢动。

　　被打的时候头脑还是清醒的，但现在脑海里乱糟糟一片，什么东西虚空炸裂了开来，过了一会儿，面前的视线全白了，她的手心冒了些冷汗。
　　“你别动它。”声音软了下来，宋羡乐求了她一阵，也去抓唐琪琪的手臂，企图让她松手。
　　挣扎的时候，项链断了。

　　唐琪琪冲她示威地笑，项链就握在她手心，她把手松开，项链掉在了地上，她之后推开宋羡乐，迈腿碾了过去，她的动作慢极了，一面挑衅地看着宋羡乐。
　　项链落在地上听不到声音，被踩的时候也听不到声音，就好像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不就是一根破项链。”唐琪琪拍干净她的手，她满意宋羡乐此时的反应，脸上便扬起了高傲的笑，“大不了我赔你，多少钱？”
　　她说着去掏裤袋里的钱包，刷刷拿了几张钱，扬手扔在宋羡乐身上，红票子在半空绕了几大圈，慢慢落在了地上。
　　其实这才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宋羡乐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理智的人，不会轻易发疯，但也会保护自己，她很少遇到这样的事情，其实没有关系，她明明可以应付的。
　　但唐琪琪扯断了她的项链，她甚至用她肮脏的脚底踩在了它的上面，她根本不配这么做。

　　宋羡乐先把项链藏进兜里，把钱捡起来，她把它们捏在手心揉成了一团，就好像小时候打雪仗一般，扔向了唐琪琪，她的动作快极了，又把唐琪琪踢翻在地上，随后上前给了她一个巴掌。

　　她还在继续发泄自己的怒气，宋羡乐突然感觉到一股淋漓的快感，这是很难比喻的东西，她又是高兴又是难过，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哭花了她这张好看的脸。
　　唐琪琪也在哭，但宋羡乐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

　　魏连舟走进食堂的时候，前面围了一大波人，他侧身问旁边的冯哲，语气漫不经心的：“怎么了，聚众打架啊？”
　　他才不愿管这些事情，觉得糟心极了，在门口站了一阵，转身就想走。
　　冯哲还在继续往前走，他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挤进去，一看却是呆住了，宋羡乐打架的姿势吓坏了他，再细看她身下的人，唐琪琪早就没了还手的劲。

　　他转身想找魏连舟，定眼一看，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外，他一拍大腿，着急地追上去。
　　“连舟，你等等。”他先把气给喘了，“打架，在打架。”
　　他恨不得一次把话给说完：“你知道是谁吗，宋羡乐，还有，还有唐琪琪，她们在打架。”
　　魏连舟看着他：“你看我干什么？”
　　“是唐琪琪啊，肯定为了你打架。”冯哲把他推过去，一刻也不敢耽误，“你先去劝架，她肯定最听你的话。”

　　宋羡乐晕乎乎地闭着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些什么，疯完之后理智回笼，她的脚下又踩实了，突然不知所措。
　　打架是要叫家长的，宋阳一定不愿过来，学校估计也会处分她，要是把人打坏了，还要赔钱吧。

　　她去看唐琪琪，唐琪琪也在哭，宋羡乐忽然觉得自己挺幸运，要是她还带着小跟班，今天就别想脱身了。

　　宋羡乐正准备爬起来，突然发现自己腿软了，她撑了会地又跌了下去，正巧坐在唐琪琪身上，身下的人嗷了一嗓子，跟头刚生完幼仔的母狼般，凶神恶煞地龇了下牙，但爪子没力。
　　魏连舟挤进人群就看到这一幕，他没忍住笑了一声，他一笑，旁边的人也都笑了起来，大家看戏半天了，屏着气都紧张，但没人敢上来劝架，都乐意看着唐琪琪挨打。

　　“连舟！”唐琪琪看到他，眼睛瞬间便亮了，她的眼泪落下来，声音也碎得不行，“这人刚才打我。”
　　她的脸上有红印，脖子上也有抓痕，头发乱糟糟一片，妆全花了，露出半死不活的黄脸色，魏连舟盯着她看了半天。
　　唐琪琪这才尖叫起来，拼命挣扎着捂住脸，她去踢身上的宋羡乐，想要把她踢下去。

　　魏连舟上前把宋羡乐抱了起来。
　　他本来只想拉起她，但一沾到手，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宋羡乐真的太轻了，就好像是羽毛一般，稍一用力就能够钳住她的腰，让她乖乖得不要动。
　　魏连舟觉得有风在挠着自己。

　　“连舟！”唐琪琪看着他尖叫，连面子都顾不上了，她就跟泼妇一般爬了起来，明明是个挺好看的姑娘，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一幅模样，“连舟，你跟她什么关系？”
　　魏连舟也头疼：“唐琪琪，琪琪，你别闹了行不行，就是同学，能有什么关系。”

　　他明显已经有些不耐，旁边人一多，他就开始烦躁，偷偷朝冯哲使了一个小眼色，这人只能乖乖硬着头皮把她拉走。
　　拉走的时候还在骂人，魏连舟把耳朵也给堵上了。

　　他转身看着宋羡乐，宋羡乐把头给埋了下去，整张脸都红了，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着魏连舟。
　　“你好啊，宋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