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四小姐》钰程

1、第 1 章

　　“小姐，一定要在晚饭前回来啊！”豆蔻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哭腔，”我连声答应她，“放心吧，我记着了。”
　　今天是爹四十三岁的生日，爹为礼部尚书也有十载，朝中却无几个交心的朋友。他本来不过想办个素食家宴，谁知丞相的小公子不知怎么听说了父亲要办生辰，决定亲自上门恭贺，于是尚书府上上下下便少不得为这位贵人多铺张些。
　　眼下府里人人忙碌我便有了空隙偷跑出去玩，天赐良机，我决定不辜负上天，急忙叫豆蔻偷拿了三哥的男装，我借机从后门溜走了。

　　出了门我便放开手脚，手执从三哥那儿顺来的芙蓉纸扇，一副翩翩风流公子的模样。
　　天朗气清，街上好一派热闹景象。卖泥人的，卖糖画的，卖桂花糕的，吆喝着一路，声音都交错开来，我牢记着自己的使命，晚饭前务必回家，于是不敢在小摊前多做停留，径直去了翠云居。
　　我以往有机会出门，三哥便带我来这，这家食肆虽然不算起眼，可牛肉的味道却是一绝，价格也公道。
　　眼下是正午，生意最好的时候。我找了个空座坐下来，小二看我进来也殷勤得很。我要了一碟招牌拌牛肉，又要了一碟花生米，想着晚上还有可吃的便作罢了。
　　我刚点完菜，一回头便见着一个拿陶笛的小男童立在我眼前。
　　这几年京城多了些流民，他们的父母没日没夜地做一些力气活却还是难养活孩子们，年纪稍大的孩子也出去卖力气了，年纪实在小的学会了去饭桌上找有钱的公子小姐吹笛子挣一些零钱。
　　面前这孩子约莫不过七岁，皮肤黑一些，衣服也旧得很了，两个小髻规规矩矩地扎着，面上显出羞涩的神情。
　　这还是第一次有主动找上我门来的孩子，我本着慈善的心，虽然有一些无措，但还是礼貌地微笑颔首，示意他可以开始表演。以往我观看过的其他陶笛演奏水准都十分高，小孩子学东西实在快，尤其天生乐感好的，与其说是卖艺不如说是炫技。我准备要享受一场视听盛宴。
　　“来喽，客官您的凉拌牛肉。”小二上菜的同时，小童吹起了第一个音。
　　一个破碎的宫音。
　　我的眉毛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我从陶笛不太广的音域里依稀辨认出应当是时下流行的越人歌。
　　小二又要给我上花生米，我还来不及给他一个求救的眼神，他便飞也似的逃离了我的桌子，我嘴里无助地嚼着牛肉，原本的美味此刻却让人不知滋味。
　　我向周围两桌望过去，希望有人同我一样忍受着这份煎熬，然而对面两桌谈笑风生，对我这里的惨淡视若无睹。
　　彷佛是过了一个甲子，小童结束了他的表演。
　　我仍旧微笑颔首，从荷包里取出二十文钱，算是很高的打赏数目了，希望能送走这位不太通乐理的小童。
　　小童红着小脸蛋很愉快地道了一声谢，一气呵成地将钱捋进袖子里，我等着目送他的离开，然而他出人意料地又举起了陶笛，“小公子哥哥这么大方，我再送哥哥一支曲子吧。”说完憨憨笑了笑。
　　我为这突如其来的朴实慌了神，抢在他提气之前开口拦住他，并为了自保说了一番不太厚道的话，“这位小朋友，你的陶笛实在是很好听，但是还有很多人没有听到。”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靠窗的角落里有一位落单的公子，看衣着也是富庶子弟，于是压低了声音，“你看，那位公子就孤单寂寥得很，我知道你是位好心肠的孩子，这二十文钱你拿着，用你的音乐去给他治愈一下，你看怎么样。”
　　小童也非常高兴，一步一跳地拿着陶笛就要去治愈这位公子了。
　　我十分愧疚地又望了那桌一眼，心想应该不会被听到，谁知那位公子忽然抬起头，与我对视了一眼。
　　他的眼神清澈无辜，我顷刻间觉得良心更加疼痛，好在这一眼很快被一个破碎的宫音打破了，我也顾不上牛肉还有小半碟了，心虚地将银钱放在桌上，极快地逃离了我的作案现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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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骑驴看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