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小》憬禾

2、第二章

　　直到期末，林小小跟同桌程毅说过的话都没有她一天在书里读到的古诗文多。

　　因为他实在太奇怪了，长着一张让人想捏的脸，面部表情又少得不行。

　　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每次她一听到什么新鲜的大事转到他那边想跟他分享一下的，一看到那张欠揍的侧脸，她想说的话就一瞬间憋回肚子里了。

　　他们班主任李梨是属于怀旧派老师，她在全班面前声称三年内只会给他们调换位置，不会调换同桌。

　　希望他们能好好珍惜同窗、同桌情谊。

　　后来林小小觉得，他们老师肯定是听多了《同桌的你》。

　　于是他们以这种和和平平的方式度过了两年。

　　打破这种和和平平的生活是在上三年级的时候。

　　那天早上林小小意外的起的很早，不知道为什么胃口格外好，吃了两个大包子一碗米粥。

　　但是，她平常都不喝豆浆的，那天鬼使神差的看见了碗柜上有一碗豆浆，她想都没想就一口气喝完了，也没尝出来豆浆里的隔夜味道。

　　在去学校的路上一路正常，她甚至美滋滋的在想去学校了跟陈雪和陈晓宇分享她今天的“勤快”。

　　高潮在他们上第一节数学课的时候，林小小隐隐约约觉得肚子不舒服，她觉得应该是早上吃太多了，于是揉了揉肚子，没想到这一揉肚子瞬间就翻腾了起来。

　　她咬牙忍着，两手捂着肚子，弓着腰，头低得都要伸到书桌里了。

　　隔壁的陈雪看到不对劲，一脸担忧小声的问“小小小小，你怎么啦？”

　　这时小小已经顾不上回话了，从肚子上抽出一只手对着她摆摆手，表示她没事。可她的肚子一点也不听话，像是有个孙悟空在她肚子里耍金箍棒一样闹啊闹的。

　　就在她在摁着肚子跟“孙悟空”对抗的时候，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的食道里，想往冲。

　　程毅本来很认真在记笔记，余光瞟到林小小头都快弯到地上了，像鸵鸟一样，好像还在发抖。

　　他皱着眉头问:“哎……你……你没事吧？”

　　林小小听见程毅的声音，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程毅还会关心人，出于他的这份好心，她慢慢直起身子，抬起头，努力朝他扯出一个让人看起来就会瞬间起鸡皮疙瘩的微笑。

　　“我…没…事。”

　　程毅没有表情，“哦。”

　　然后他又转过头看向黑板。

　　林小小装完X又瞬间捂着肚子，下巴抵在课桌上，她的手在发抖，突然她脑袋里蹦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不会是孙悟空（天真的林小小在这里认为的孙悟空是:翔）想从我嘴巴里出来吧？

　　这个念头把她吓坏了，她顾不上理不理人的程毅到底理不理她了，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他转了过来。

　　林小小忍着食道里那股呕吐感，对程毅说:“程毅，我觉得我的大便要从我嘴里吐出来了，我肚子好痛啊，怎么办？”

　　本来面无表情的程毅小同学突然一副像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林小小突然弯腰朝着他们两人座椅之间的空隙吐了，狂吐不止的那种，他惊悚的看着，一股酸味钻到他的鼻子里，突然眼前一黑，他晕倒了，趴在了桌子上。

　　林小小哇哇的吐着，胃里的那股难受一下子得到释放，她肚子舒服了很多，她只知道她吐了，等她吐完的时候，她抬起头，发现教室里的同学都捂着鼻子，叽叽喳喳在说“啊呀，好臭啊！”

　　数学老师急急忙忙跑下来给她递纸，轻轻拍着她的背，她边擦嘴边瞥了一眼陈雪和陈晓宇，他们俩捂着鼻子，坐在座位上身子反射性地往后退。

　　“林小小同学你没事吧？”数学老师刘燕拍着她的背，“哎哟你是吃了什么呀吐了这一地哟。”

　　林小小擦着嘴，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一件更大的事情，

　　就是。

　　程毅晕倒了。

　　程毅前桌甘婷婷突然大叫了一声，“老师！程毅同学晕倒了！”

　　这一声尖叫让全班都沸腾起来，本来低着头的林小小心里咯噔了一下，“什么？！”

　　她扭头一看，果不其然，程毅头倒在书桌上，双眼紧闭，像被孙悟空打死的白骨精一样一动不动的，一只手半吊在空中。

　　站在林小小旁边的数学老师突然就急了起来，朝着班长大喊了一句“班长，快去办公室找你们班主任李老师！”

　　这下本来就沸腾的班级就更热闹了，林小小愣愣的看着前方，还在擦嘴的手一动不动的，她最后记得的，是急急忙忙跑进教室的班主任李梨老师和体育老师，和耳边不断地重复着同学们说的那句话“哎呀天啊，林小小吐得把程毅熏晕了……”

　　……

　　第二天程毅没来上学，林小小坐在位置上看着地面，昨天她吐过的那块地方已经被老师们打扫干净了，甚至看不出昨天林小小在这里吐过。

　　林小小很内疚，她昨天没能打过“孙悟空”，然后害得程毅同学晕倒了。

　　而且她的“英勇事迹”以一种不可预估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校园，她甚至猜想，估计连老是喜欢在他们校门口撒尿的那只小狗都知道了她因为呕吐把她的同桌给熏晕的事了。

　　陈雪和陈晓宇表示同情林小小，但是他们总是以为林小小看不到他们俩在背后偷偷的笑。

　　陈雪隔着走廊安慰林小小“哎呀没事的啦小小，你也不是故意的对吧，都怪包子小米粥和豆浆。”

　　林小小趴在桌子上，用快哭了的语气恶狠狠地说“我恨包子小米粥和豆浆！啊呜呜呜……”

　　陈晓宇捂着肚子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乐得牙都要掉了。

　　林小小一记犀利的目光扫了过去。陈雪拍了一下他“你还笑！”陈晓宇迅速捂住了嘴巴。

　　那一天晚上放学林小小回去路上无精打采的，胖胖墩在她旁边哧溜哧溜的吃雪糕时她都毫无反应，她这一次是真的伤心了，她居然吐晕了程毅，这说出去都觉得荒唐，更何况连她们学校外的小狗都知道了！她以这种方式在学校出名了，这算是什么重大新闻！

　　程毅没来学校，肯定觉得是觉得太丢脸了，他身体估计是很虚，不然为什么就他一个人晕了，为什么她自己没晕呢，一定是这样的！

　　林小小心想。看来程毅还是太弱了，她盘算着回家把柜子里的红枣偷来明天送给程毅吃，因为奶奶说过，红枣补血，身体弱的话那估计程毅的气血也不行，得补补，没错，是得补补。

　　第二天林小小悄悄抓了一大把红枣特意包在透明塑料袋里，趁奶奶不注意迅速装到了书包里，在去学校的路上她一想到后背书包里的红枣就止不住的兴奋，甚至想了一会儿跟程毅道歉的台词要怎么说。

　　和胖胖墩分别后她开始有点胆怯地往她们班走，走到门口望了一眼她的座位旁边。

　　程毅！来了！

　　她兴奋的抓住书包带子就往里冲，快要到她的座位的时候程毅大概是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朝他飞来，抬头一看是向他飞奔而来的林小小吓得弹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眼睛里满是惊恐，“你……你想干嘛？”他吐出了这几个字。

　　林小小一看他的反应，得知她已经深深伤害到他幼小的心灵，及时的刹住了车并且与他保持了合适的距离。

　　“那个……程毅同学，我很抱歉，你不要害怕，我今天没喝豆浆了，不会把你吐晕的，你坐下吧，我有东西要给你哦！”她一屁股坐到她的位置上，还得意洋洋的拍了拍书包。

　　程毅迟疑了一会儿，慢慢回到位置上坐下了，林小小一看他那么爽快高兴得拉开了书包拉链，掏出装红枣的袋子一把拍到了程毅桌子上，“给你的！补血！”

　　程毅大概是被桌上那包塑料袋包着的不明物体给雷到了，愣了一会儿，拿起桌上的笔把那包东西推到她的桌子上，坚决的说“我不要，你快拿走。”

　　“你不要客气嘛！”林小小又推了过去。程毅拿着笔又推回来，“我不需要补血。”

　　林小小不死心又推过去，“我自己吐都没晕，你晕了，你肯定身体虚！你就收下吧！”

　　程毅皱着眉，不知道说什么。

　　他盯着林小小，林小小也盯着他，最后他懒得再跟她玩这种推来推去的游戏，转身把那包红枣抓起扔进了抽屉里。

　　林小小笑得牙都要咧到耳后根了，“这就对了嘛！”。

　　程毅的一人行被打破了，从收下林小小的那包红枣开始，一开始她只是偶尔在下课的时候拽着他问数学题，仿佛他们真的很熟。后来发展成了上课的时候不听课一直问他一些很无聊的问题。

　　后来跟林小小隔着一个走廊的陈晓宇也加入了进来。

　　程毅常常是不说话的那一个，他偶尔会在当讲台上的老师用警告的目光看着林小小的时候转过头看她一眼。小小在两束目光汇聚到她身上的同时瞬间噤声且坐得板直。

　　陈晓宇学得她的真传，那个反应和速度，仿佛是两个人复制粘贴。但他在迅速反应的同时动作太大，导致没坐稳整个人朝着他的同桌陈雪那边倒，陈雪用手毫不留情地把陈晓宇推了回去。

　　陈雪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能有那么多的废话可以说，有时候她被他们两个闹得烦了，她眼睛看着笔盒里的胶带，一瞬间就特别想拿胶带粘住他们俩的嘴。

　　从此程毅莫名其妙上了林小小这艘一点都不靠谱的“贼船”。

　　事实是被强行上了这艘“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