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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甘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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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延一千多公里的祁连山白雪皑皑,雪峰堆玉,黑河蜿蜒而过,一半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一半是荒无人烟的戈壁,丝绸之路从这里经过,无数传奇被人们传颂或是被黄沙堙没。
孔栖到达甘州的时候还不到立春,冰川雪原,大漠戈壁,驼铃声声,万语千言难以描绘的壮阔和苍茫。
冷冽干燥的风吹乱了头发却吹不散心中的迷雾,孔栖走过甘州的佛塔寺庙、断壁残垣、湖泊沼泽,听过了多少征战与兴亡,但是没有一个是他追寻的答案。
果然,这一线无计可施后得来的线索终究还是不能改变什么吧,千万里之外并不能解了心中的谜题……
在甘州流连到四月孔栖动身前往敦煌,一路走到这里似乎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他已经十九岁了,没有时间了。
攀上鸣沙山,绵延的山脊像一条横卧的巨龙,沙山下是一弯清泉,澄澈恬静,与黄沙相依相偎,那是传说中的沙漠第一泉——月牙泉。
公元336年的某一天,乐樽和尚来到这里,黄昏中只见莫高窟对面的三危山金光灿烂,似有佛祖显现,他心有所感,跪地发下宏远,要在这里筑窟造像,使它成为佛教圣地。很多年之后,当孔栖来到这里时只见一个个依山而建的洞窟,大小佛陀造像数之不尽,精美的壁画上姿态各异的飞天仿佛随风轻舞,和尚、喇嘛还有信徒们往来其中,朝拜心中的神佛。
孔栖在壁画前驻足,佛传故事和一个个本生故事分外吸引,不知不觉就入了迷,当他终于忍受不了脖子的酸痛和眼睛的干涩停下来时才发现不远处一位大师和一个拎着灯笼的小沙弥正在帮他照亮。
孔栖深觉不好意思立刻上前见礼,交谈后方知这位大师法号空明,小沙弥法名慧清,与众师兄弟在大师的引领下来此地学习佛理,得知孔栖还没有住处空明大师便邀请他同去附近借宿的寺庙。
夜晚的鸣沙山在月光下闪耀着细碎的微光,一点烛光下孔栖和空明大师轻声交谈,论及佛法道义二人都觉得相谈甚欢,等到了寺里天色已晚便相约以后再秉烛详谈。
不经意间荒芜的草原上冒出了一缕新绿,北方的春天似乎经历了更多波折而显得越发坚韧和执着,孔栖就这么在敦煌住了下来,平时在莫高窟看看壁画、佛像,或者望着虔诚朝拜的信徒们发呆,偶尔与空明大师谈谈佛经,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和宁静。
这一生怕是只能到这里了,孔栖想,若当真能“放下”那才算是享有了大自在,大圆满,但是——真的能吗?
自从空明大师知道孔栖擅长书法之后便经常约他一起探讨。这天午后,兴致正好的空明大师拿出了一幅字与孔栖一起赏玩,那是四句很著名的偈语: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落款处盖着一枚用小篆刻成的印章,上书二字:空觉。
“空觉是贫僧的师兄,这一件是他的遗物了”,空明大师抚过卷轴轻声说道,而孔栖的视线却落在那个篆体的“空”字上久久不能回神。
篆体的空字与楷体相差很多,一眼看去,像是一口寺庙里的梵钟……
空明大师看着久久不语的孔栖,他脸色苍白,衬的左脸上的胎记越发漆黑深重。
那胎记生的诡异,像是谁提笔书写勾勒而成,但说不清具体是个什么图、什么字,若是当成图来看,有些像一口钟,若是当成字,似乎是一个篆体的“甘”字或者“空”字,兴许,它根本就没有丝毫意义可言。
“孔施主,这幅字便送于你吧,‘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阿弥陀佛,放下吧”。
……
是啊,他也想放下,但是怎么放得下呢?
“这孩子,天生阴气重,带着使命来这人间走一遭,可怜啊可怜”。
十岁那年郊游时偶遇的算命先生就这样轻轻一语颠覆了一个孩童的一生。
“他的阳寿还剩十年,就让他痛痛快快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