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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这是哪根葱,跑这里大呼小叫的 ...

  •   两年前

      时值八月,正午时分,南方的天气就好比是一个大蒸笼,把一包子人裹在蒸笼里,干柴烈火地烧着,不由你不汗流浃背、口干舌燥、怒火中烧。

      李昕正颓败地倚在一棵大树下,手里一只巨大无比的相机被她丢垃圾一般地扔在脚下,那眼神真是恨不得上去跺几脚,好泄一泄这满腔的愤懑,一连三个月半条新闻都没抓到,周五该怎么交差啊?

      她仰头望天,心中呐喊声震耳欲聋:老天爷呀,赐我一条爆款吧,天不该亡我呀!

      或许真是她命不该绝,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她激动地拿起手机,对方还不等她‘喂’一声,珠连炮一般炸的她恨不得高兴上了天。

      “现在,立刻,马上,赶紧赶去南江工业园项目现场”

      “爆款,爆款”

      “头条,头条”

      “余志诚的工地起火啦,起火啦!”

      “回来别忘了请我吃大餐”

      “姑奶奶,起飞啦!”

      电话里断断续续还回荡着那声余味悠长的‘飞’

      李昕早就像疯了一样直直地冲到马路上拦了一辆车,顿时间,尖锐刺耳的刹车声由近及远弥漫了整个燥热的盛夏,一如车里双眼喷火的那位先生的心情。

      李昕管也不管,拉了车门飞速坐进去,一拍司机先生的后脑门儿“快快快,南江工业园项目现场,南城大街8号,付你三倍价钱,快走。”

      “快点儿,再迟我的命就要没了”

      也不知她是兴奋的还是绝望的,声音早就抖得不成样子。

      司机喷着火的双眼渐渐变成了迷惑,启动油门,一溜烟的功夫,车子已甩出了几条街的距离。

      不远处,高大的蓝色门楼下,五十来个举着相机的记者正火山喷发一样地将面无表情的四十位保安同志喷的遍体鳞伤,即便如此,敬业的保安先生仍旧像是一堵没有缝隙的墙,将这群豺狼虎豹死死堵在进入工地的唯一通道外。

      李昕几乎是在车子还没有停稳的时候跳下车的,她十步并作一步飞奔至高大的蓝色门楼下,试图往里面挤,哪怕靠近保安同志一步,那也是接近胜利的讯号啊。

      可是,壮大如牛的记者先生们岂是她李昕这种身量的人可以挑战的,几经挫败后,李昕几乎要放弃了。

      旁边同样放弃的还有几位女记者,他们面面相觑,无可奈何。

      李昕本着八卦的心,闷闷地问了一句“姐们儿,是哪里着火了?什么东西烧了?烧得怎么样?”

      那姐们儿同样闷闷地回了一句“东边靠院墙的位置,只能看见滚滚浓烟,具体什么东西烧了,不晓得。”

      李昕在心里随便过了一遍:东边靠院墙,那就是正后方,正后方着火,都堵在前门干什么呢?莫非仅此一条出入通道?!看这些安保人员的架势,想从这里进去,怕是难如登天,既然进不去?

      突然间,她醍醐灌顶,捂着嘴偷偷笑成一个傻逼,既然人进不去,那就让它的小可爱进去,嘿嘿嘿。

      她怕别人发现她的秘诀,于是装作十分受伤地叹息着离开。

      有好心人问她“这就走了?”

      她泫然欲泣“天要亡我,没辙”

      然后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走了(原谅她是多么想要飞奔离去,可是她不能啊)

      等躲过了所有人的视线,她野兔子一样,分分钟窜到东边院墙下,飞快地放下背上的包裹,拿出无人机,三两下调试好,然后开启了李昕的独家时刻。

      车子里的男人从她下车到她飞飞机,像是看了一场好戏般,觉得有趣极了,更有趣的是:余志诚这回玩大了。

      号称打造绿色环保建(构)筑物,树立文明、无污染示范品牌的志诚集团,竟然着火了,哈哈哈,余志诚这回可是把自己玩到坑里去了。

      搬板凳看好戏咯!

      南江工业园项目工地

      覆盖着黑色幕布的施工便道上,一个头戴安全帽、手拿游标卡尺、背上背着一个全站仪支架的姑娘,正气哄哄地从工地回来,往项目部办公室这边走,她全然不知此时门口正有‘贵客’来访。

      迎面走来的监理小方瞧她脸色不佳,语气 喏喏地说“那个,李姐,李总找您”

      李恪把小监理望上一望,鼻孔哼了一声“在哪里?”

      “会议室”

      李恪绷着脸埋着头往会议室走,心里忍不住嘀咕:师傅又要闹什么幺蛾子?莫非这次还要她睁只眼闭只眼?回头篓子捅穿了,这锅谁来背?!

      离会议室五米远处,一声怒吼从门缝里钻出来,把她震到七米开外,她蹙紧了眉头,心道:这是哪根葱,跑这里来大呼小叫的。

      正准备进去‘开导开导’那个不长眼的东 西,师傅的声音响起来。

      “是的,是的,余总您说的是,下去我立马就安排整改”

      一般人听得这样的回复,火气定要卸掉一半,毕竟打人不打脸嘛!

      这根姓余的葱不一样,怒吼的声音不仅没降下去还提高了十来分贝“你们在工地都是吃干饭的,啊?老 子他妈养了一群白眼儿狼,吃里扒外的东西。”

      “干不好都给老 子滚蛋”

      李恪心里‘嗝咚’一下,陡然往下一垮,莫非篓子捅穿了?

      这么快,不至于吧!

      此时的她也没那个闲心去管骂人的是哪根葱,更顾不得去吐槽骂人的伎俩之粗浅。

      这要搁在平日里,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个差评,全程带脏字,必须差评啊!

      还未及深思,又听那根葱继续中气十足地吼道:“外面的记者你打算怎么应对?”

      等等

      记者?

      记者在哪里?

      李恪四处张望,没见着。

      正巧施工单位的资料员出来上洗手间,李恪朝他招手,小宗猫着腰问“李姐,什么事?”

      “有记者要来工地采访吗?”

      小宗明显心虚,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不是采访,是那个,那个”

      李恪不耐烦“哪个?你一个大男人,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

      小宗瞥她一眼,说“东边靠院墙的那根电缆烧了,一点不剩,浓烟滚滚的,把记者给招来了。”

      李恪瞬间头顶冒烟儿,声线骤然拔高“啥?电缆烧了?为啥烧了,我凌晨还去检查了的。”

      小宗摸摸后脑勺,讪讪地说“一个钟头前烧的,电焊师傅烧焊,火星子溅上去,转眼的功夫,一百万没了。”

      李恪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半天喘不上气,心里却忍不住骂娘 :操她娘姥姥的,这才在全埋式地下厂房里呆了多大会儿的功夫,一百万就没了,这记者都是什么鼻子,事情从前到后不过一个钟头,都闻风跑过来,下辈子都去投胎做狗得了。

      骂归骂,解决不了问题,她朝小宗招招手,示意他去。

      自己则转身往办公室去了。

      这会儿要是推门进去,肯定要当炮灰,她李恪实习加上班虽然才大半年的时间,职场上的套路还是了解一二的,谁 小谁 炮灰,谁 撞枪口谁 倒霉,她才不要,谁爱去谁去。

      回头师傅要是问话,她就说自己闹肚子,工地回来就蹲坑去了,他总不能扒开她的裤子瞅上一瞅吧。

      不是她不厚道,有些事翻开看,实在不能入眼,师傅也该收敛了,再这么搞下去,迟早要进去,在李恪看来,这次烧了一百万未必是个坏事,只有警钟敲得够响够亮,才能叫醒那一群装睡的人啊。

      约莫过了一刻钟,外面突然之间吵吵得厉害,李恪探着头从窗子往外看。

      嗬,好家伙,记者们冲进来了,一个二个拿着相机对准一个人‘咔咔咔’拍不停。

      关于这个人,她是真的好想抽个空妥善又不失公允地描述一番。

      十分肯定的是这是个帅到天怒人怨的家伙,丝毫不逊于如今正当红的一众鲜肉,甚至于比之鲜肉们,他不仅帅到人仰马翻,而且男性荷尔蒙气息隔着玻璃都把李恪给震了个鼻孔流血。

      李恪穷尽她生平所有的想象力也无法将这样一个人与方才粗鲁地破口大骂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他约莫一米八的个头,乌黑浓密的头发留有四公分的长度,恰到好处地自在写意,一身浅灰色衬衣和藏青色西裤的搭配,无形之中显得他格外优雅高贵,偏白皙的皮肤与精致的五官仿佛浑然天成的玉雕一般,叫人看一眼便此生难忘。

      此刻的他面色温和,意态沉着,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深陷窘境该有的窘迫与慌张。

      只拇指婆娑微屈的食指这一几不可微的动作,隐约透漏出他此刻的烦闷。

      记者们一边分秒必争地给他拍照,一边珠连炮似地问题一个接一个,听在耳里实在无比聒噪叫人厌烦。

      李恪私底下猜测:这样一个人,如此的临危不乱,想必真正令他烦闷的未必是工地起火,而更有可能是炎热躁动的盛夏记者们如同麻雀一样叽叽喳喳毫不停歇的嘈杂。

      ‘余先生,对贵公司这次着火事件您怎么看?’

      ‘余先生,志诚集团近年来一直致力于打造绿色环保工程,并以树立文明、无污染示范品牌形象为目标,这次工地却发生火灾,您有什么要对民众说的?’

      ‘余先生,昨天的省委示范工程论坛您还提倡建设文明工地,今天自己的工地却发生火灾,请问您怎么维持行业领头人的形象?’

      李恪瑶瑶头,无故打了个冷战,简直太可怕了。

      工地着火,他妈犯得着跟全国人民交代吗?

      这群记者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这回篓子可捅大了,明天肯定要见报。

      她若有所思地坐回办公椅,这事,她该如何独善其身呢?

      装作不知道?

      她完全可以这么做,一来事发当时她正在地下室,丝毫不知情;二来地上部分不归她主要负责,平日里夜间值班倒是会轮流监察,就好比昨夜她值班,凌晨还特意去检查了各处的电缆,生怕天干物燥没事儿起火,眼下这事发生在大白天,自有主要负责的人监管,轮不到她来管;三来师傅对她实在没有尽过什么为人师表该有的本分,她从内心里并不想为这样一个人去背黑锅。

      既然如此,那就装作不知道吧!

      前几天黄老道不是还告诫她:搞工程这行当,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千万不要太聪明。

      这话比真金还真好么?

      她可是时刻记着呢!

      只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她默默替自己烧了一炷香,老天保佑,她工作可是尽心尽力,作为一个女娃娃,她自认为丝毫不逊于工地上的一众爷们儿。

      差不多接近两点的时候,监理过来喊她吃中饭,她心道:闹剧终于完了么?!

      不巧得很,她一出门便撞上了那个帅得天怒人怨的家伙,他看样子像是从会议室出来的,正巧车停在她办公室门口,师傅在他的后头,适时地跳出来介绍“余总,您吃了中饭再走吧”

      说完朝她使眼色“小李,搭把手把余总的包拿好”

      又转过去接着扮演角色“余总,这是公司新来的大学生李恪,实习到现在大半年了,非常不错的丫头,您出差这么久,怕是头一回见吧”

      师傅会唱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可是谁要他多嘴多舌多管闲事出来瞎叨叨,就不能让她安安静静地当个死鱼么?!

      李恪挤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娇滴滴地喊道“余总好,我是李恪,把您包给我吧,我替您拿着,您看吃中饭的点儿,可千万要按时饮食,您是我们的主心骨啊。”

      按常理,这话就算讨不到好处,总不至于有错处吧,马屁谁不喜欢听,任谁也不能拉着脸下了面子,再者说,她还是头一回见到他呢。

      可偏偏这人就没想要按常理出牌,她李恪光荣地把马屁拍到象腿上了“年纪轻轻油嘴滑舌,不学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这是哪根葱,跑这里大呼小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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