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之好》夜梦半生

1、儿行母担忧

　　第一章：儿行母担忧
　　儿行千里母担忧，

　　风雨无常恐不休。

　　加被添衣须自料，

　　莫教牵念梦多愁。

　　美国纽约的冬天异常寒冷，今年又连续下了几日的雪，每天寒风呼呼的刮着，肆虐着都市里的一切。曾经热闹活跃的城市在漫天雪花之下慢慢被冷冻、包裹，甚至连广阔长流的哈德逊河似乎也变僵硬了。

　　黎明的曙光还未到，冬天的太阳似乎也怕起冷来，不敢从银白的山后升起，给予人们她的余热。不过人们总是聪明的，他们会想法设法的给自己创造温暖舒适的小窝，寻找安逸之处。

　　纽约大学附近一间简陋的出租屋里，留学生洛秦把整个身体都蜷缩在温暖的羊绒被窝之中，她下意识地不敢让自己翻身或挪动，哪怕一丝一毫，生怕屋子里的冷空气就找缝钻了进来，侵蚀自己娇瘦柔弱的身躯。

　　洛秦来纽约已经有一个月了，可是因为水土不服，加上天气气温骤降，她发烧生了场大病，以致到现在身子还是难受。父母知道后，从家里寄了好些东西，什么加厚被子，家乡特产，下饭菜，治感冒的偏方……可怜天下父母心，生怕孩子只身在外过得不好，可算是操碎了心。

　　叮铃铃……

　　“哎呀！今天不上课啊！”被窝里的人慢慢被声音唤醒，开始扭动起来。

　　粉红柔软的被子下缓缓伸出一只雪白纤细的手，这只手准确的探到床头柜的位置，并且无一偏差地按住了床头柜上的闹钟，可是任手反复按压闹钟上的按钮，吵闹声依旧未能停止。几秒后，被子下又探出一个脑袋，凌乱的头发覆在了洛秦的面庞上，加上屋子里昏暗的光线，难以看清发下是一张如何的脸。洛秦费力地睁开了一只眼睛，隐约看到床头柜上明亮的手机屏幕，她长舒了口气，原来是手机铃声。

　　洛秦顺手拿回了手机，然后又缩进了被子里。屋子一下子又暗了下来。

　　“Hello.”懒软的声音酥酥的，十分动听。

　　“小秦，是我。”

　　下一秒，被子被扯下，锢在一张精巧粉嫩的脸蛋下。洛秦睁开眼睛，把手机举出一臂距离，然后她清了清嗓子，似乎想要改变无力的音色。

　　洛秦把手机拿回眼前，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六点，然后又把手机重新放到耳边。“妈，我这边天还没亮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望着窗户的方向，虽然天蓝色的窗帘垂掩坠地，遮挡了外面的世界，但是仍能隐隐约约听到屋外呼呼的寒风吹刮声音，想必这雪也是一夜未停吧。

　　“小秦，妈怕迟了给你打电话，你又在上课，你病好些了吧。”

　　“嗯，好多了，你寄的东西我也收到了，这床羊绒被子可真暖和啊。”说着，洛秦淡淡的病容便被甜美的笑容掩盖。

　　每次和家人通话，洛秦总是表现得十分开心、乐观，好像从来就没有什么困难发生在她身上一样，就算有，也不会把要强的、独立的洛秦打败。上次，要不是生病没忍住咳嗽，父母应该也不会发现身在异国他乡的女儿生病了吧。

　　哎，终是女孩子，需要别人的疼惜，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也是杯水车薪。

　　“小秦，妈知道你孝顺，你一个人努力学习，还争气的拿到公派留学纽约大学的名额。生活费你爸妈还是能够给的，你就别去打工了吧。”电话那头，洛妈妈刚刚加班回来，坐在家里休息。虽然女儿不说，可是洛妈妈知道，国外留学生活费一年起码也要好几万，女儿一定会为了让家人不那么辛苦，私下去打工挣钱。

　　“我知道了！”是昨晚受凉了？洛秦鼻子酸酸的，视线也渐渐模糊了，她的眼睛里泛起莹莹的光芒。她自认为自己足够的坚强，尽管在那些外国人同学面前，她尽可能地表现得独立要强，可是当母亲在那头说着这些感性的话时，她竟也会情不自禁难受、想念家乡的亲人。洛秦把头向上一扬，企图把不争气的泪水倒回泪腺里去。

　　“女儿啊！之前你奶奶去你舅公家，谈到你读书的事情了。”

　　“舅公？怎么了？”洛秦不知道母亲要说什么，但是对于奶奶的这个亲戚家，洛秦从小就听奶奶讲，她可是把这个当做睡前的必听故事来的。

　　听奶奶说，这安家舅公是奶奶同父异母的弟弟。奶奶小的时候，家里特别穷，那时候外曾祖母也就是奶奶的亲妈生了重病，因为没有钱治病，人便死了。所以奶奶五岁的时候便没了亲妈。几年后，外曾祖父新娶了媳妇，这后妈对奶奶十分不好，什么累活苦活脏活都要让年幼的奶奶去做，尽管如此，奶奶还是免不了挨打。奶奶印象最深的，是在寒冷的冬天，后外曾祖母还要让奶奶去洗一家人的衣服，小孩子的皮肤很嫩，又长久在冰水里泡着，那时候奶奶的手长满了冻疮，肿的像大人的手一般粗。只要手指稍稍弯曲，那些疮口便会开裂，流出脓血，可怕至极，让人不忍直视。一开春，天气暖和起来，手上的冻疮慢慢结痂，又会奇痒无比，痒到夜里无法安睡。又过了几年，后外曾祖母才生下了舅公，那时奶奶已经十二岁了。虽然后娘不爱，但是奶奶和舅公关系特别好。那会奶奶出嫁时，只有八岁的舅公可是兴高采烈地走了三十里的路送奶奶到爷爷家。

　　说来，这人啊，谁也不能一语言论，定其终身。舅公成年后娶了舅婆，两口子一起艰苦创业，办起了工厂，生意越来越好，后来直接就成立了公司，把业务扩展到建筑行业，还办得风生水起，从此安家就此摆脱了贫苦的窘态。工作顺利，家庭也幸福美满，舅公舅婆还生了二个儿子，大表叔安霖今年二十八岁，已经娶了媳妇，几年前便从舅公手里接替了公司；还有位小表叔安晋，今年满十八岁，比洛秦还要小两岁。这小表叔安晋，在小学毕业后就出国读书了。期间也回国过几次，可仅仅是看了看家人，待了十来天便又走了，洛秦寒暑假一般也在努力学习，所以，算来洛秦已经有七年没有见过这位小表叔了。

　　每年的大年初八，安家都会举行一次大聚会。还记得每年的这个时候，奶奶都会叫上一家人去安家。舅婆厨艺也很棒，每年的掌勺大大非舅婆莫属。大家围坐在一起聊聊天，吃上一顿美味的饭菜是最幸福的事了。

　　洛秦印象最深的就是，小的时候，和大小表叔一起玩耍的时刻。大表叔年纪比洛秦大，而且很懂事，每次都会保护小秦侄女，而小表叔年纪比洛秦小，洛秦却可以狠狠地欺负小表叔。只要没有大人在，洛秦总是会带着嘲笑味道叫小表叔为“小晋子、小晋子”，气得安晋小表叔直跺脚。就算安晋小表叔找安霖大表叔告状，大表叔也不会因为自己是哥哥而为难侄女。所以，这位顽皮的小表叔每每求救无果之后，都会想方设法捉弄洛秦，而洛秦便会拿着自己被小表叔捉弄的证据去告状，结果吃亏的依旧是安晋小表叔，然后又是小表叔捉弄侄女，侄女告状的死循环。

　　想到那些开心无忧无虑的玩耍时刻，洛秦总会不由得大笑起来，只不过，童年的美好时光没有维持几年。在小表叔被送出国读书后，每年的聚会就变得没那么好玩了。加上，大表叔、洛秦也长大了，各自有着各自的小秘密，关系也就没小时候那般亲密无间了。慢慢地，每一年的聚会，洛秦都觉得越发无聊了。

　　思绪被回忆拉得很远很远，洛妈妈在电话里连叫了洛秦几声，洛秦才回过神来。

　　“小秦啊，我听你舅婆说，你安晋小表叔也在纽约市里读大学，是今年刚转的城市。他长年在国外，经验丰富，对国外环境也熟悉，你们是叔侄，从小关系好，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他帮你啊。”洛妈妈在电话那头苦口婆心的说道。

　　亿万人群之中，洛秦猛地得知在异国一个城市还有自己的亲戚，那人还是小晋子啊。她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然后沉了下来。这种感觉很奇怪，她竟然没有如意料之中那般高兴。后来洛秦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喜悦之情了，她靠自己努力获得公派留学的名额，来New York University已经一个月了。在这个月里，她度过了人生之中最孤独无助的时刻。就算是生了场大病，她也坚持去上课、没事去找工作，她——坚强的洛秦都挺过来了。现在她的生活在慢慢进入正轨，妈妈却突然告诉她自己在遥远的国度还有一位亲戚，那人还是长期在国外生活的富家子，尽管那人在小时候常围着自己屁股转，可也正是因为在洛秦心里，小晋子是那位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孩，让她觉得，如果去找这位亲戚，那她之前所受的苦就白费了，变得不值一提，豪无激励作用了，而且还会让自己丢失那份在小晋子面前的优越感。她就是这么好面子，就是这么要强，她告诉自己，就算是去见小晋子，她也要高傲地去见。

　　通话过后，洛秦手机短信提示铃响，看到妈妈发来的一串陌生数字电话，洛秦发起了呆，眼睛里透出似暗夜深幽的光芒，空洞、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