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吧，女主》亭东以北

13、摊牌

　　宗姬与魏长嗣坐在一起马车里，两人天上地下无所不谈，宗姬对魏长嗣的身份暴露没有丝毫介意，反而是魏长嗣身份的曝光，让宗姬觉得二人同是身为储君感到一丝亲切。

　　魏长嗣面上也对宗姬揭穿他的身份毫不在意，但实质上，魏长嗣对方才受伤的两人还耿耿于怀，对宗姬的防范之心也加重了。

　　剑六和临宋都被拦在了宫门外，宗姬只身进宫面圣。于宗姬而言，见识了人间储君的魄力，她现在倒是对人间皇帝提起了一点兴趣。

　　初晨殿内，魏长卿和无极已经等着了，就这么干等着未免无聊，所以皇帝命了琴师在一旁弹奏，三人在仙乐袅袅中昏昏欲睡。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从门外探出头来，赵唐悄悄地出了门去。

　　“什么事？”

　　小太监道:“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求见。”

　　赵唐道:“可说了何事求见？”

　　“皇后娘娘说，给皇上熬了参汤送来。”

　　赵唐摆了摆手，“知道了，我去问问皇上。”

　　赵唐重回文德皇帝身边，低头道:“皇上，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端了参汤过来。”

　　文德皇帝闭着眼道:“太子妃来做什么？”末了又摆摆手，“都宣进来吧。”

　　“是。”

　　不一会儿，皇后和太子妃携一众宫女前来，宽大的室内顿时充满了脂粉的芳香之气。

　　魏长卿皱着眉头，剧烈地咳嗽起来，无极慌忙前去查探。

　　文德皇帝见魏长卿的状况，叹了口气问道:“怎么了？”

　　无极给魏长卿顺了顺气，“无妨，只是宫女们身上脂粉味重，长卿一时间难以适应。”

　　文德皇帝挥了挥手，“其他人都下去，皇后也和太子妃下去吧。”

　　皇后早就有所耳闻，今日皇帝召见苏相家的女子，并且太子妃来说太子多日未归，就是为那女子去的，她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最骄傲的儿子放下身段去亲自迎接。

　　皇后将参汤给文德皇帝递过去。

　　文德皇帝道：“皇后和太子妃也退下吧。”

　　给文德皇帝端过去，端庄娴静，道:“是什么人？臣妾竟见不得嘛。”

　　文德皇帝想了想，也确实没什么不能让皇后见的，至于他一直想亲眼看到宗姬武功的事，除非逼宗姬出手，在这皇宫大殿里，想来是比较难见了。

　　宗姬在前，面对人间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也没有想要多看的意思。想想也正常，宗姬身为魔界唯一的帝姬，六界之中，什么鬼斧天工没有见过，自然不会把人间这点“富丽堂皇”的建筑放在眼中。

　　随行的侍从们有偷偷看宗姬的，面对宗姬那超然绝世之感不禁肃然起敬。

　　随着公鸭嗓子的太监高呼，宗姬与魏长嗣进了殿中。

　　宗姬第一眼便看见了魏长卿。

　　魏长卿在宗姬进门的那一刻开始，目光已经完全落在了宗姬身上。

　　像宗姬这样的绝世美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瞩目的对象，更何况加上她那一身傲然的气质，想让人不关注她都难。

　　文德皇帝年过四旬，后宫佳丽三千，阅尽天下美人，可以说，美色对他没什么吸引力了。可是宗姬进门的那一刻，那样超然物外的感觉，令他也不免多看两眼，惊叹之后，开始打量起宗姬的气息来，就连太子魏长嗣行礼也没注意。

　　文德皇帝是个精神上的武痴。他虽然自己不会用武，但是精通各门各派武功路数，他身边的众多高手都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

　　纵观宗姬的行动，从跨门槛的那一步开始，尽管抬脚缓慢，却稳如泰山，每走一步周围气流似乎停止一样。若是高手，气流必定涌动异常，若是常人，气流则按气场而定。

　　按无极所讲宗姬的行与动兼之稳健和轻盈，一点也不错，可是，一个十三岁的娃娃，真的有惊人的武功？

　　无极在一旁看着，不知等下会发生状况，他这两天为了这事，吃也没吃好，觉也没睡好，中间也想过办法不让皇帝见宗姬，可是事情却真真实实的发生在眼前了，这两人，他可是都得罪不了啊。

　　事情确实是因他而起，他也是想让他徒弟高兴的嘛，可他没想到这个病情痊愈的宗姬会心性大变。

　　大多数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坐在文德皇帝身边的皇后轻咳一声。

　　宗姬面见皇帝，不仅没有下跪行礼，还直接无视了皇帝。文德皇帝面子挂不住，太子魏长嗣走到宗姬面前提醒了一下，宗姬置若罔闻，直接走到了魏长卿面前。

　　“看来，长卿君身体抱恙，受尽了疾苦。宗姬知晓一物，能够减轻些长卿君的痛苦，长卿君可想知晓？”

　　魏长卿惨白着脸，捂住嘴，尽量让自己不咳出来，他有预感，若自己再咳几声，很有可能要咳出血来。

　　宗姬的一句话，让文德皇帝暂时放下了宗姬不礼之事，忙道:“是何物？”

　　从宗姬进门的那一刻，也或许是侄女柳絮她哪里的时候，皇后就已经来打心眼里不喜欢宗姬了，放着眼下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怎么可能不整治一下宗姬。

　　皇后沉声道:“慢着，听闻苏小姐乃是苏相的长嫡女，却如此不懂规矩，面见圣上与本宫不行礼是怎么回事？”

　　宗姬不理旁人，其余人听到皇后叱责之声，手心暗暗捏了一把汗。

　　宗姬看着魏长卿，魏长卿刷白地脸也回看着宗姬。

　　宗姬慢慢地开口道:“我……的……心。”

　　宗姬说的缓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落入其他人的耳朵里，没人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字，可没人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文德皇帝拍了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苏相家的这个小姐有点意思，不知你说的“你的心”是什么意思？”

　　宗姬看了看文德皇帝，这个人确实当得起君王这个称号，只不过比起魏长嗣来，古板了许多，这也是为什么宗姬进门看了一眼文德皇帝之后便对他没了兴趣。

　　宗姬的话如玉石之声，又如天雷滚动，“意思就是，长卿君亲自将我的心掏出来，亦或者刺它一刀，让它血流干净，不再跳动。”

　　众人惊愕，完全不相信这么血腥的话出自一人美艳绝伦的少女口中。

　　魏长卿听完更是惊愕不已，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他本来想通了的，不论他与宗姬前世有何恩怨，今生也应该和睦相处，若是他欠宗姬，她让她还，他必定竭尽所能，若是宗姬欠他，那他便不要她还。

　　魏长卿艰难地说道:“何以至此？我与小姐同病相连，如今小姐已然痊愈，自当可喜可贺。长卿命薄，苟延残喘，看着小姐病愈能如常人，比自己病愈还要高兴。若长卿与小姐二人中只有一人能活，自当长卿自作了结。”

　　宗姬一愣，完全没想到小屁孩的魏长卿会说出这番话来，身为魔界帝姬两千年以来，她虽未作恶，但身在高位，除了这次历劫，她可从来没有过为别人牺牲的精神。

　　魏长卿一张刷白地脸又说的诚挚，不知道多少人心头为之一颤。

　　这样纯白无暇的长卿君，实在让人不忍让他受苦。

　　但孤来人间是想来逍遥自在的，可没想要和这群凡人玩躲猫猫的游戏。

　　宗姬慢慢走近魏长卿，不自觉伸出手抚摸上他那倾城绝世、却毫无生气的脸，吐气如兰，怜惜道:“长卿君，还记得我说过我前世欠你，今生是来还债的吗？正如长卿君所言，你我二人之中，只有一人能活，苏宗姬本是为你而生的，你只管取我性命吧。”

　　魏长卿双手抓着椅子的扶手，骨节根根分明，腥红的眼中噙着眼泪，宗姬的话令他震惊之余是心痛。

　　宗姬这样一个生存在魏长卿脑海中十余年从未见面的知己，才见过第三次，却用深情的话说出你死我活的这样残忍的话，即使再强大的心也接受不了，何况年仅十三岁又脆弱敏感的少年魏长卿。

　　孤本想趁着这次人界之行好好享受一下做人的乐趣，却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搅了兴趣，做人还不如做魔自在。都说人生如戏，孤这直性子是改不了了，演技欠佳，就不和你们玩了。

　　趁现在文德皇帝也在，干脆把事情挑明了，她看得出来，文德皇帝十分在意长卿君，为了抱住皇子的性命，杀一个大臣之女，身为上位者，自然懂得如何取舍。

　　魏长卿红着眼，眼角不觉湿润了，宗姬不知为何有些心烦，鬼使神差地替他拭去眼角的泪，轻声道:“长卿君，别怕，我死了，还会再回来的。天道轮回，待你三魂七魄皆已归位，我们会再见面的。”

　　魏长卿抿着唇，轻声地呜咽起来，腥红的眼中噙满泪水，待到滚烫的泪水从眼中大颗大颗地落到宗姬的手上，开始剧烈地摇头，声音沙哑，带着哭声道:“我不信，我不信……”

　　宗姬没想到自己这番举动竟然适得其反，一下子收回了被魏长卿的泪水打湿了的手。

　　是关己命，为何他不愿意取我性命？

　　宗姬是魔，魔的思想比较单纯，没有人心那么复杂，她自然而然地以为，自己说出取了她性命就能保住长卿君的话以后，长卿君就能忍痛杀掉她。毕竟，六界中人，不论是谁？不论他是何地位？不论是何身份？“自私”，是每个生命的天性，只是对于魔而言，他们将这种天性发挥的比其他种族更加“完美”。

　　宗姬板着还带些婴儿肥的小脸，“长卿君为何不信？孤乃是……我宗姬说话算话，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不屑搞那些虚的。”

　　魏长卿哭得如一般孩子一样，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宗姬看着他那俊俏的脸，噗地一下笑出声，高高在上的长卿君，变成凡人以后竟是这般模样，若是能将这幕记录下来给长卿君看看该是何等模样！

　　宗姬掏出帕子轻轻地给魏长卿擦干净，魏长卿红着脸不再哭泣，宗姬忍住笑，语重心长道:“没想到，长卿君竟这般爱哭。”

　　魏长卿羞赧地底下头，脸红的像煮熟的茄子，眉间的朱砂痣愈发红艳，宗姬不禁盯着那颗朱砂痣出了神。

　　这红色，便是她魔身的心头血，只是魔身法力太过强大，不敢放进他体内，却点缀出了这样一个美艳的长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