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37 ...
-
进入四月，霄礼开始扒拉着手指算日子。
王雪梅的预产期在五月中旬，随着时间越来越近霄礼彻底急了，身边的人能够明显感觉到他的心情，像和他关系不错的董仕义，每次看到他扒拉手指时都会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安慰他：“放宽心，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部队的汉子谁不是几年回一次家，前几年打仗的时候别说给家里写信了，家里媳妇儿生了娃，孩子都老大了有些人才知道自己当爹了。
“我知道。”对于这个孩子霄礼惊喜期待，随之而来的是接踵而至的焦虑不安，现在医疗状况不发达，女人生孩子真的像从鬼门关走一遭一样，他听了太多太多孕妇难产而亡的事例，所有负面的例子灌输给他，让霄礼整个人变得越来越焦虑。
就跟得了产前抑郁症一般。
脾气暴躁，好像一座移动的活火山，随时要爆发。
“得回家看看。”霄礼心里这样想着，一路小跑去了刘世军的办公室。
此时刘世军正在接电话，霄礼在一旁焦急的等待着，好不容易等他挂掉电话，急切的说：“团长，我要休假。”
“霄礼，你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刘世军一脸严肃手拍在桌子上，发出‘啪’一声响：“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霄礼闻言转身出门，重新在门口喊道：“报告！”
等里边传来‘进’的时候，霄礼才重新走了进去，对着刘世军还是那句话：“团长，我要休假。”
“不准！”刘世军这会儿看起来心情并不好，斩钉截铁的说：“你小子来这里还不到一年，休什么家，别人都在排队呢，就你特别不成。身为领导干部不以身作则，带头请假，大家以后都跟你这样怎么办！”
刘世军一副赶人的样子：“你给我滚回去，写两千字检讨拿过来！”
“团长，只要您能批给我假，别说两千字的检讨，五千字我也写得出来。”霄礼是谁啊，以前就是个小混混，脸皮厚的很，就算现在人前一副人模狗样的摸样，骨子里还是那个混不吝的小混混，别的没有就是脸皮厚。
他舔着脸子笑的谄媚，“团长，您行行好就给我批准了吧，我媳妇儿下个月就生了，我第一次做爸爸呢，咋也得看着孩子出生吧。”
“都说女人生孩子难，会变得十分地敏感脆弱，缺乏安全感，她怀孕的时候我没法陪在身边，生产怎么也得回去陪着她吧，团长您也是做父亲的应该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我和王雪梅同志结婚后统共就在一起呆了没多久，在不回去我怕她都要忘记我长什么样子了，团长，您就给我批了吧。”霄礼一副可怜吧唧的样子看着刘世军，希望能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松动。
刘世军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还是那副严肃的样子，嘴里吐出两个字：“不行！”
窝草！无情.....
“团长.....”
“霄礼，你回去吧，这件事情没得商量。”霄礼还想继续说什么，被刘世军直接打断了，“上级刚才下达通知，军衔正式恢复了。名单上有你的名字，等过段时间军衔下来，我就要离开部队回老家公安局任职了，这个节骨眼上你不能离开。”
刘世军转业回老家意味着霄礼会接替他的位置，团长是一个团里最高领导，新老交替之时霄礼这个副团实在不适合离开部队，事情太过巧合，霄礼只能无精打采的回去了。
怀着对王雪梅的愧疚之情，霄礼掏出自己的私房钱，斥巨资去电报站找报务员往京市发了一封电报。
京市，军区总医院。
“王雪梅同志，那个是王雪梅同志！”军区总医院片区电报站的工作人员，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工作服，背着一个写着‘为人民服务’的军绿色的小布包，咱在医院前台喊道。
“哎，你等下，已经通知人去喊了。”医院里的小护士说：“王医生身子重，来的可能慢一点。”
王雪梅这会儿刚好没多少事情，听说电报站的工作人员拿着一封电报在前台找她，猜想应该是霄礼给她拍电报了，她扶着肚子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对来传消息的小护士点头道谢：“谢谢，我这就过去。”
一年来，王雪梅的变化并不大，她的肚子高高隆起，除了腹部变大，身材并没有因为怀孕而走样。可能是因为怀孕的原因，脸上长了几个小小的斑点，使她原本有些英气的五官柔和了不少，整个人多了一丝母性的柔美。
王雪梅慢吞吞的从办公室走到医院前台，原本七八分钟的路程，让她硬生生走了十几分钟，扶着腰忍着不舒服，脸带歉意的对电报站的工作人员说：“不好意思，我这实在不方便，耽误您时间了。”
电报，就像信件一般，必须是本人签字确认无误后领取。
电报站的工作人员本来对等待时间较长有些意见，看到王雪梅大肚便便，态度较好的样子，笑着摆了摆手：“嗨，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这是你的电报。”电报站的工作人员把手里的纸交给王雪梅，“字有点多，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发电报发这么多字。”
王雪梅接过后笑的满脸温柔，“是我丈夫发的。”
电报站的工作人员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现在拍电报可不便宜，抄录的时候他们电报站的抄录员都惊呆了，直呼：“太败家了！”
毕竟拍电报的钱，都够养活一家五口一个月了，可见霄礼这次的血本下的有多大。
他就说谁那么舍得下血本拍这么些字，感情时人家丈夫。
送走电报员，王雪梅这才有了闲暇的时间看起电报内容，电报上的字其实不是很多，只是现在拍电报费用高，才会让电报站的工作人员感叹。
电报上写着：“满心期待，等ta而来，本要归家，奈何被阻，天天做梦，满心愧疚，期盼团聚，好好补偿。”
“驴唇不对马嘴。”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她还是十分小心的把纸折叠起来，一脸郑重的放在口袋里装好。
对于霄礼不能回来这件事情，王雪梅心里是遗憾的，孕期中的女人总喜欢胡思乱想，一瞬间她甚至想到霄礼会不会在团里看上了别的女兵，她摇了摇头：“想什么呢，同样是军人你应该理解。”
理解归理解，可遗憾总是有的，王雪梅叹了口气慢慢离开。
等她离开，前台的小护士这才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聊起八卦来：“刚才是王医生对象给她拍的电报吧，听说拍了不少字呢，可等不少钱吧。”
“在多字有啥用，能见到人还是咋地，以前咱们医院那个不羡慕王医生找了个温柔体贴长的还好的对象，天天上下班接着。结果呢，结了婚人就在也没来过，我和你们说你们现在年龄还小，以后找对象可得千万记住了，能不找当兵的就不找当兵的，这当军嫂苦着呢。”
军区总医院就当兵的多，小姑娘们又崇拜英雄，不少女医生女护士都嫁给了军人，说话的这个女护士对象也是个当兵的，常年不在家，八百六十年见不到一次面，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自己干，有时候她觉得这婚结的还不如不结。
“不是说当兵的不好，只是嫁给他们实在苦，不如找个在身边的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她看到几个小护士不以为然的样子，她便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对几个未婚小护士说：“你们看看王医生，就知道了。”
身边就有一个实实在在的例子，再不信她也没办法。
“嫂子。”十五岁的霄明因为营养不错有长高了几分，已经到了一米七五左右，再也没有了霄礼刚见他时那副白白胖胖的样子，他现在每天放学的任务就是和一帮小伙伴们一起，帮霄礼来医院接王雪梅下班，风雨无阻。
霄明现在已经不讨厌这个大嫂了，以前他总觉得自己的哥哥千般好万般好，强势且年纪大的王雪梅配不上自己大哥，随着这一年的接触他已经完全改变了原有的想法，生出一分幸好是大嫂嫁给了哥哥的想法。
一年里身为长孙媳的王雪梅白天要上班，回家还要帮着王涵想照顾年迈的爷爷奶奶，年幼的弟弟霄明，丈夫不在家一个人在完全陌生的家庭里生活，还要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可想而知刚开始她会有多难。
王涵和王雪梅不同，她工作轻松，每周都能去京市军区看望一次自己的丈夫，而王雪梅每次想起霄礼时只能默默的掏出放在枕头底下的照片看一眼。
霄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有时候心里还会生出几分哥哥如果娶了大院里那些娇滴滴的姑娘，那些姑娘会不会做的和大嫂一样好，答案是否定的。
看到王雪梅守寡似的婚姻，他默默发誓以后长大了绝对不会参军，甚至已经和老爷子打过招呼了，霄老爷子本来就没有让他参军的意思，对于他的决定更是乐的其成，表示他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
一群半大的孩子叽叽喳喳围在王雪梅身边，生怕她因为肚子大看不清路不小心摔了，每次来接人每个少年脸上都会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们都是接到大魔王命令的：要好好保护嫂子，不能让嫂子出任何差池，如有差池剃头来见的那种。
“你们别每次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呢。”每次看到这群稚嫩白净的脸上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王雪梅就觉的好笑。
只是这次她刚安慰了一句后，突然觉得肚子一阵一阵的有些疼，虽然不是妇产科医生，王雪梅还是能分辨出自己现在的状况的，她淡定笨拙的转了个身往回走，“看来咱们得会医院一趟了。”
“嫂子，你是有啥东西忘记拿了吗？”霄明看了一眼她的大肚子，不放心的说：“你告诉我，我过去帮你拿过来吧。”
王雪梅害怕一群半大的孩子害怕，本来没想告诉他们，看霄明的样子，只能开口道：“小家伙今天收到了爸爸的电报，这会儿正高兴，好像等不及要出来了呢。”
随着话音落下，一群孩子带着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看向王雪梅的肚子，“不.....不是说还有一个多月，咋提前这么多！”
要是嫂子和孩子出了啥问题，大魔王指定会拔了他们的皮！
“你们几个赶紧回大院，告诉我妈他们我嫂子要生了。”霄明还算比较镇定，指了几个还一脸懵逼状态的小伙伴道：“你们跟着我一块护送嫂子回医院。”
得了命令大家分头行动，好在他们没走太远，不一会儿就又重新回到了医院。
霄明跑前跑后的替王雪梅找医生，陪在王雪梅身边的几个小伙子虽然还是一脸紧张，每个人却都绞尽脑汁的说笑话，试图转移注意力，分散疼痛。
几个半大的孩子分工明确，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一点没让王雪梅操心。
就连医院的医生护士都跑来对王雪梅竖起大拇指：“你家这几个弟弟，真懂事，可比我们家几个小子强太多了。”
宫缩越来越严重，王雪梅脸色惨白，疼的额头直冒汗，为了不让身边的小伙子们担心，她只能忍着疼痛，咬着牙硬是没有让自己叫出来。
她有些大喘气的说，“小明....去告诉值班的医生和护士一声，就说嫂子要生了。”
医生过来把几个孩子赶出了病房，检查过后发现竟然真的要生了，赶紧把她抬到了简易的手术室里，“这孩子真懂事，知道妈妈的苦，这不急从肚子里出来了，以后你啊，可要享福了。”
虽然是第一胎，可王雪梅生产的时候却异常顺利，前后不到一个小时，等王涵带着两个老人过来医院时，刚好听到一阵孩子洪亮的哭泣声。
因为孩子降生的突然，霄家准备的东西都还没拿过来，接生的医生只能用医院里的被单给小孩包了起来。接生的护士抱着一个用医院准备的被单抱着的小孩出来，“来，霄明，你嫂子生了，你们过来看看孩子。”
“咦~好丑啊！”
护士手里的孩子，红彤彤皱皱巴巴的样子活像个小老头。
霄明有些难以接受，他嫂子和哥哥长得那么好看怎么能生出这么难看的小孩，“这个确定是我嫂子生的，不会是你们抱错了吧，我们老霄家怎么能生出这么丑的娃娃来。”
“霄明，怎么说话呢！咱们乖乖可比你刚出生的时候好看多了！”身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霄老爷子风风火火的走过来，一把抢走了护士手中的孩子，笑的满脸菊花，弹着舌头说：“乖乖，我是太爷爷啊。”
霄明：……不可能，我不可能比她还丑！
李翠花不满的接过王涵递过来的小花被子，打了一下霄老头子的胳膊：“赶紧把孩子给我，一直用医院被单包着怎么回事。我看这孩子比旁的孩子要小不少，可别生病了。”
霄老爷子依依不舍的把孩子给了李翠花，让她给孩子换小被子。
孩子早产，比正常足月出生的宝宝要小不少，王涵忧心忡忡的看李翠花给孩子垫尿布，包上小棉被，生怕这孩子养不活。
还没等她说啥，王雪梅也被从手术室里送了出来。
王雪梅体质不错，这会儿还清醒着，李翠花把孩子抱到她跟前让她看，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孙媳妇儿，辛苦你了。你是咱老霄家的大功臣，谢谢你。”
本来没觉得怎样的王雪梅突然红了眼睛，“奶奶。”
王雪梅在手术室里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生的是个女孩，她自己就是个女人，并没有觉得自己生了个女孩会怎样，可架不住给她接生的医生一直安慰、开导她，说什么先开花后结果，老人家都喜欢抱孙子这种话。
本来觉得没有怎么样的心，也变得忐忑起来，生怕出来后一直和善的老人们会突然变脸，说这不要女孩要男孩的话。
许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同是女人的李翠华开口说道：“你别多想，咱们家不在乎这些，你妈当年知道生了俩儿子差点气出月子病来，还是你爸哄了好久才哄好的。”
“娘~”被揭老底，王涵有些不好意思。
她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软软糯糯的小姑娘，生怕生出个和霄兴华一样一身匪气的臭小子，结果最后一生生了俩儿子，气的她再也没生过。
现在儿媳妇生了个女孩，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嫌弃。
霄老爷子性子粗，听了一会才发现孙媳妇担心的问题，直接说：“咱们老霄家不在乎这个，开花结果都无所谓，你们以后愿意生就生，不愿意生守乖乖一个也成。”
霄老爷子土匪出身，以前在他们山寨里有不少女人打男人打到对方哭爹喊娘，所以他从不在乎男女，也不认为女人比男人差，说完这话甚至偷偷看了一下一旁的李翠花。
这个女人年轻时可没少打自己。
王雪梅能看得出他们说的都是真话，忐忑的心彻底放松，看着床上熟睡的孩子轻生道：“谢谢……”
门外，提王雪梅接生的刘医生刚好听到，感叹同人不同命。
她第一胎生的也是女儿，可惜她的婆婆和丈夫和大多数人一样，重男轻女认为只有男孩才能传宗接代，万事都要以儿子为主，对待女儿总没对待儿子好。
本以为王雪梅会和她的经历一样，提前给她打了预防针，没想到她婆家并不在意。
“王医生真是嫁对人了！”不止人，还有那个家庭。
真让人羡慕。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0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