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6、105. ...
-
次日,霍元崇一早起来看早操,也没惊动熟睡的韦世涛,只让丫环们进去照顾。欧阳彦弘却是早已站在场外,负手看士兵在晨光中演练。霍元崇也装着未看见。他目光精准,要求又严,只要一个动作不满意,就让人反复操练,直到他满意为止。将士们都了解他的脾性,故此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来博他的首肯。最后还是韦世涛出来,不满地道:“行了,还让不让人吃早饭了?有什么事早饭后再说。”世子这才放过了这群可怜的士兵带了她去吃早饭。吃完饭后,她自带了丫环在军营附近走动,欧阳彦弘当然随在她身后保护。霍元崇也自去理事。
临近午时,康顺来送饭送药,还带了王爷送的东西,霍元崇挺烦老爹这一套,但也没办法,因韦世涛对王爷还是挺认可的。定西王老在女人身上打交道的,讨好一个处世不深的韦世涛自然不在话下。霍元崇也无可奈何,只得命人收下,交由韦世涛自己处理。
等霍元崇理完公私事出帐,却看见一群士兵将韦世涛抛掷取乐,就是十来个人在下用手臂结成一张垫子,待韦世涛落下时接住,然后再抛上去,另几十人在外护着,以防出了圈子摔下。霍元崇一直挺奇怪这丫头的这项本事,甭管什么人,只要她想结交的,总能在短时间内就厮混得象多年老友,陪着她玩。他虽不免仍有点嫉妒,但想着这些日子她总不开心,便也不加阻止,只在一边远望。倒是几个跟出来的副将看到了,恐他生气,要上前阻止,却被小厮们拦住,只得在旁担心地看着,既然那帮粗手笨脚的粗汉们不小心伤了世子妃的贵体,又担心素性讲究的霍元崇怪罪他们治军无方。看了一会儿后,就见到霍元崇在嘴角微露出一丝笑意,方才放下心来。
康平却发现少了一个人:康弘不见了。
霍元崇倒还镇定,只道:“没事,这里丢不了。”康平当然不是怕他丢了,而是怕他做出什么不利于安定团结的事来。霍元崇神色清淡,道:“不会,对我,他不敢,对阿畀,他不愿。不会出什么大事的,一会儿他若回来,你也不必问,他想说时自然就说了,不想说,你也问不出来。”康平还是有点儿不放心。霍元崇看看他,一哂:“想知道,叫阿畀去问他。”康平看着这主子,问:“她会问吗?”“她不是一直好奇康弘的来历么,”霍元崇破例解释:“若是她今天心情好,便会问的。”好吧,康平决定去烧把火,把韦世涛的好奇心烧出来再说。
霍元崇一点都没料错,韦世涛心情好点,就喜欢惹事。听说康弘在军营“失踪”,她的眼就瞪大了。看着康平,康平便搬出霍元崇这尊佛来:“我便是怕他对世子不利,可他平时就不爱说话,我也真没办法。”这本来就是韦世涛的心病,她平时对康弘那么好,虽然的确大部分是为了怕他跟人动手时吃亏,但小部分原因也是为了结好于这个心思难测的小厮,好让他对霍元崇不利时能多想想这些好处。于是她看了看康寒,康寒同样不爱说话,虽然心思不比康平等少几分,但从不宣之于口,见韦世涛看过来,便眼观鼻,鼻观心,装没看见,心道:那是你师弟,他跟你玩花活儿,我可不想掺和。虽知康平是假公济私,却也不说破。果然韦世涛沉吟了一会儿,道:“等他回来,你叫他来见我,就说我有话同他说。”康平答应一声就走了。丫环们便来监督她吃药喝参汤。
于是康弘回来时便被带到了韦世涛面前,不过韦世涛将所有人都遣出帐外,不让人在内蹭秘密。可是她水平不如霍元崇,问了半天,康弘就是不开口,最多说一句:“我不会害你同世子”,便不再说了。韦世涛说到口干,这小厮还是低头看地,站着不动。她没办法,只得放他出帐,然后来问计于霍元崇,霍元崇处理这类问题很简单:“将他吊在辕门口抽上几十鞭子,便会有人出来跟你坦白了。”自是料定康弘在这营里私会了什么人。韦世涛当然做不出这种事,只得看着他,意思:再出个不那么损的主意呗。“那就把这营里所有人都抽了一遍,也就问出来了。”于是韦世涛明白,世子心情大好,又在逗自己玩了。她板起脸,世子还在那儿继续逗:“要不,你把我吊起来抽鞭子?反正我知道你挺恨我的。”韦世涛决定不问了,这个人只要事不关己,就站河边看热闹,加唯恐天下不乱。她决定自己想办法。
霍元崇忙拉住她哄:“好了好了,别生气么,这不是同你说笑么,那你想我怎么做呢?”韦世涛板着脸道:“我准备将康弘叫来,他不说,我就砍自己一刀,直到他说为止。”
霍世子不敢再玩笑了,道:“其实只要他没有不利于你我,也不必问那么仔细,你总要让人留点自己的秘密吧?阿畀,你素来肯替人着想,又何必逼这孩子呢?”
韦世涛斜睨他:“你早知道他的来历吧?”
霍元崇坦白:“我是猜的,不过他也没否认就是。”
韦世涛问:“你怎么猜的?”
“调些档案,再想一想,就差不多了。”霍元崇轻描淡写地道。
“那我想看看那些档案,”她道。
“不可以,”他道:“这些都是秘档,有的涉及朝廷之事,不是谁都可以看的。”
“那你为什么可以看?”她开始耍赖:“你能看我就能看。”
霍元崇无奈,他的身份当然决定他可以看,可她没有啊。
“不让我看我就砍自己。”
“你讲不讲理啊,”霍元崇真拿她没办法,一会儿忧郁得天都要塌似的任人不理,一会儿没事了就撒泼打滚耍无赖,这还能不能让人过舒心日子了?
“不讲,”她蛮横地道:“反正我今天就想知道。”
霍元崇看她半天,只好叹口气,叫进康寒:“你去告诉李晋阳,让他在营中帮我找个人,应该是姓秦或方,也可能改过姓,年龄在二十到三十之间,带有京城口音,长得应该不错。让他尽快帮我找出来。”康寒一言不发地听着这道不靠谱的命令,问都没问一句,就转身去传令了。
于是就开始等了,韦世涛拿起针线做衣服,霍元崇拿起公函看公文,各取所便。不到一个时辰,康平进来说,外面有二三十个人在等候世子验看。霍元崇没这个时间,也不感兴趣,只道:“将康弘领出去认人,他不肯认,你就拿了刀砍他一下,砍到那个人出来为止。”
韦世涛没想到他真要用苦肉计,于是忙道:“砍的时候轻一点啊,稍微破点皮就行了,千万不能伤筋动骨——不过,最好看上去吓人点。”
康平听她出主意就头大,十有八九都不靠谱,在陇山派时就领教过,还为此挨了大师兄不少罚。可现在她是主子,霍元崇又一副不管不问放任自流的样子,也只好硬着头皮去办这差使。
霍元崇继续镇定看公文回信,韦世涛就坐立不安了,她不想伤害人,但眼见霍元崇不愿多花心思,只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处理,而她又没更好的主意,就只能坐视流血。她伸头往帐门口看了半天,才见到康平带了浑身流血的康弘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青年。康弘眼中带着怨恨。韦世涛满怀歉意,一个劲儿地道歉,让两个丫头赶紧带康弘去治伤。
跟着又向那青年道歉,霍元崇听得不耐,道:“你有完没完?不想问就让他回去,想问就快点,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问,问,”她忙道:“你在这儿帮我听着点儿,我问不出来时,你帮忙提个醒儿。”
说得霍元崇直白眼她,明明是她自己想知道,却让别人来问,真是活宝一个。
“你请坐,”韦世涛客客气气地道。
那青年气宇轩昂地坐下,态度很是从容。
霍元崇看他穿着校尉服色,便知是低级军官。这种人自己平时不见的,难怪不识。
“康弘是我朋友,”韦世涛继续废话:“你放心,我不会真的伤害他的,这次是无奈之举,我保证他会很快无事,你千万别怪我。”
那青年微笑:“是,他跟我提到过你,说你待他很好。”
“没有没有,其实是他自己很好,”她也很谦虚:“他人又勤奋,又肯吃苦,话又不多,做事又稳妥……”
霍元崇恨得牙痒,满大营翻这人出来是查底细的,不是来拉家常的,他直接对那人道:“你先回去吧……”
“别别别,”她忙道:“我这就问,这就问。”
于是和声细语地问:“你姓什么叫什么啊?是哪里人士?今年多大了?跟康弘是什么关系啊?家中还有谁?”
气得霍元崇骂:“你相亲啊?问那些废话干嘛?一边儿待着去。”
韦世涛乖乖坐一边不说话了。
“你照实说,我都担待你,”霍元崇一句废话没有:“但凡有一句假话,你跟康弘都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军营!”
韦世涛想开口,被霍元崇一眼瞪了回去。
他不认识这人,这人可认识他,不管是实战打仗还是听营中传说,他对霍元崇都知道很多,知霍元崇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于是想了一下,道:“我本名叫秦德明,康弘原名方琮,我们俩是表兄弟,六年前,东平郡王诬定远侯谋反,秦家方家受株连,被诛三族,只有我跟他两个逃了出来,我是因当时忠仆的儿子跟我年纪容貌相仿,忠仆以其子代我,方使我逃出,而他是因生痘被奶娘接到老家养病,故而侥幸逃脱,但因朝廷画影图形追拿,故而我投奔了定西军中隐姓埋名,而他因奶娘被杀,逃入深山。后我因战功当了前锋营校尉,他被世子收留做了小厮,昨日因在操练时,我看到他站在世子身后,所以才私下叫了他去相认。不想却被你们看破,想来世子是早便知道了。”
霍元崇也不理他,只看向韦世涛问:“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韦世涛问:“那东平王为什么要诬定远侯造反?”
“兵权,”秦德明很直接:“他想将朝廷兵权据为己有。”
“潘家人真不是东西,”韦世涛骂。霍元崇知道她话中有话,虽是恼怒却也无可奈何,本来么,潘家人害她害得挺惨。
“那皇帝为什么不查不管?”她问。
“谋反这事,向来朝廷都是宁可信其有,不信其无,”他道:“东平王计谋已久,自然要弄些让人相信的证据。”
“那你们是否真的没有谋反?”她又问。
霍元崇直想破口大骂,有这么问话的么?就算真有人谋反,谁会当场承认?好歹你也问些证据啊之类的有用的细节啊。
“没有,”秦德明也坦然:“定远侯也未谋反,要伪造书信并不难,只要朝廷肯信,没有书信也会下狱砍头。”
她居然也是信了,道:“嗯,你是康弘的表哥,他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你自然也不会差,我相信你。”
霍元崇已无力教导,只得对那人道:“你先回营去吧。刚才的事该怎么圆,你同康弘对好口供,其余的我不管。”
那人站起,行了礼便转身走了。
康平已将包扎完毕的康弘带了进来,韦世涛一脸歉疚,道:“对不住,实在是没办法,你疼不疼?要不要先让康福送你回府休息休息,世子这里自有人侍候。”
康弘横了她一眼,不理。
霍元崇挥挥手,道:“你下去休息吧,这几天不必值夜,每天叫康福给你换药,缺什么让康平告诉康顺,从府里给你带来便是,去吧。”
康弘便转身下去,韦世涛还在跟康平絮叨:“小师弟,好好照顾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