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126、74.

　　到了皇庄，皇庄守军验过了他们的令牌和皇帝手谕后就放他们进去了。霍元崇和薛世泽在吩咐身边侍候的人打扫屋子，准备用具时，那个精力充沛的丫头，已是拉了同样精力旺盛，年轻力壮的欧阳承俊上了天岁山。薛世泽看看薛孝真，她虽然想玩，但显然体力跟不上。霍元崇淡淡地道：“叫人背着呗，总不能丢她一人在这里。”薛世泽要待不去，可是薛孝真又一脸期待，他只好令人背她，但告诉她：“支持不住了就说，还是下来休息，明天再玩也不迟。”霍元崇笑道：“要不以后你跟着阿畀也学点武功吧,对身体也好。”薛孝真待要点头，薛世泽道：“不用了，过两年也要嫁人了，还是多学学理家侍候夫婿的事吧。咱们家的女人，用不着学那些没用的东西。”薛孝真只能低下头。霍元崇也只一笑不再多说。
　　原以为两个少年已上山了，可谁知两人站在山道上没走。康宁是跟着他们的，见霍元崇薛世泽过来，便走近了他们，低声道：“两人要看谁先到山顶，在打赌呢。”霍元崇笑，少年人爱斗气，也不奇怪。果然就听见那丫头叽哩呱啦的一通说，欧阳承俊只扬着笑脸，偶尔低声一两句，不急不躁的样子。过了一会儿，韦世涛朝他走来，对他道：“阿俊说若他赢了，以后他们家在你境内通商运输之类的，要你给个便利。”“好，”霍元崇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于是那丫头过去应诺。薛世泽奇怪：“这倒底是她跟人比呢还是你跟人比？拿你去做人情，她倒是不吃亏啊。”“有什么关系？”霍元崇笑望着那个身影，一点也不介意，道：“她的我的又有什么区别？再说，通商便利，我也未必没好处。何必同她计较？她小孩子心境，爱玩就让她玩个高兴吧。”瞥了他一眼，心道：你还不是一样不肯吃亏？这才叫家学渊源呢。这当儿，那两少年已是发足狂奔，没多会儿就跑的没影儿了。
　　霍元崇轻轻叹了口气，对薛世泽道：“走吧，但愿你腿脚还利索，咱们还能来得及赶回庄里睡觉，不然真在这山上露营，怕你又要觉得委屈了。”薛世泽笑道：“我也是带兵打仗的，别当就只有你吃得了苦。当初在水里泡了三天，渴了直接喝江水，饿了就吃抓到的生鱼，你试过没有？换了你，一准儿活不下来。”霍元崇水性不如他好，两人都知道。薛世泽常拿了这个取笑霍元崇，两人早已习惯。霍元崇也不理他，抬腿往山上走去。
　　薛世泽虽然常年打仗打熬的好筋骨，但终究比不了霍元崇身负武功，走了一半已是有点气喘。霍元崇既不耐又怕两少年在山顶呆的时间长了，那丫头见色起意，故而走近薛世泽，道：“你别使力气。”伸手一揽他的腰，一提气，带了他就往山上疾走。薛世泽想取笑几句，见他神色严肃，便咽下了话，跟着他上山。
　　到了山顶后，霍元崇才松开手，侧走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薛世泽知他心中所想，只是一笑，也不多说。
　　山顶上，欧阳承俊席地而坐，绿草，配上他的青衫，加之满地的鲜花，仿如谪仙。而韦世涛则四下将花采了扔到欧阳承俊面前，那美少年盘膝低头，正在用藤条鲜花绿草编花环。这样一个静如处子的美少年，配上旁边跑来跳去动如脱兔的如花少女，画面已是极美。更别说后来上山的霍元崇加薛世泽这两个青年俊才了。
　　看到霍元崇，韦世涛的笑就变得更灿烂，对他道：“阿俊正帮我和阿真编花环。”霍元崇点点头，问：“刚才谁赢了？”韦世涛有点不高兴，道：“他赢了。”顿了顿道：“他不肯让我，说道要凭真本事赢。要是你，多半就会让着我了。”霍元崇笑着点头。薛世泽忍不住骂道：“他当然不会让着你，因他早就想好了要做这个局让你进套，只有你这么傻才会上当。”韦世涛有点诧异他会出头，想了下又笑了：“反正有阿昊帮我还，我才不担心呢，说好了，赢了我得好处，输了，阿昊还债，我又没吃什么亏。”说着跳到霍元崇身边，踮起脚来亲了一下他的脸，扬着脸笑问：“阿昊，你敢当着这么多人说你喜欢我吗？”霍元崇眉眼弯弯，笑而不语。他不是不敢，而是从不浪费自己的精力向无关的人交待自己的事。这些人又决定不了他的亲事，又帮不了他的忙，他向他们表明有什么意义？
　　“你瞧我就敢。”她说完，跑到崖边，站在最前端的石头上，大声朝着山中喊：
　　“我喜欢阿昊——”
　　“我想跟阿昊永远在一起——”
　　声音响彻寂静的山谷。
　　除了霍元崇带来的这帮人外，个个脸上变色，心道：你怎的如此不知廉耻？须知南朝虽是风气开放，但这样一个未婚女子公然表达对男子的爱慕之情却也是极少极不体面极不庄重的事情。就连薛世泽都微微皱眉，斜了一眼身边的霍元崇，却只见他笑生双靥，脸带满足，竟是全然的不以为意，也不禁暗自诧异。因素知他喜欢稳重庄敬的女子，不知却为何会对这样一个有点疯疯癫癫的女孩子如此认真着迷。
　　“好了，别再叫了，”霍元崇倒不怕她当众表白，只是看着她纤弱的身躯在山风崖尖摇摆，不免担心，忙道：“一会儿嗓子哑了，再叫痛，快过来，喝点水，吃些点心。”
　　这招果然有效，听得有吃的，她立即转身跑过来，接过水袋喝了几口水。见康宁将点心匣子打开，立马伸手就去拈点心。被霍元崇一手拍开，斥道：“先洗手。”她看了看手，便将手在身上擦了几下又要伸手去拿。霍元崇就是不许，最后还是他自己洗了手，拿在手里，她伸头就咬，毫不客气。霍元崇也只得叹气：“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你多少，沦落到这辈子以堂堂世子之尊还要亲自侍候你吃喝。”她嘴里塞满了点心，还不闲着，含混不清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现在侍候我，就算是还债，这辈子还清了，下辈子便不用还了，也还是值得的。”他听她说完，立马不再取点心，并吩咐康宁：“把点心收了，不许她再吃。”
　　韦世涛一听，立即跟在他身后问：“为什么不给我吃？不是说还债的么？总要还清啊。”
　　霍元崇告诉她：“我现在又不想还了，我想留到下辈子再还。”
　　他就这样堵着气，将一句缘定三生的誓言，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连薛世泽这样无情的人，听得心中都是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