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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剪愁痕(修) ...

  •   单珺懿面带喜色赶回家中。“可是有好消息?”苏宜忙问道。
      “嗯!”单珺懿将朝堂发生的事粗粗地给他讲了遍,“左右这两日,五郎便能脱身了”。
      苏宜忙不迭念佛,“我这便去应天府,将这好消息告诉五郎!我的儿,也不知受了多少苦。”
      单珺懿摇摇头,“去不得”,她拉着苏宜往里头去,挥退左右方说,“一来袭击女子乃公诉案件,怎么也得走个过场,不然对五郎未必是好事;二来圣上这几日的作态,许是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怎么说?”
      “这几日除了御史参我,好几个朝臣也上了折子,只不过他们的折子被圣上压下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圣上其实并不相信或者不愿意相信他们所言,不驳斥御史,则是因为这本身就是言官的职责,被参也无甚要紧,反而可以试试风向”。
      “试风向?”
      “嗯,为官二十余载,不过几个言官攻讦,居然只有三几位朝臣替我辩说,就这几位,还都是姻亲。连我都觉得,我真是个孤臣!孤臣出路在哪里?必须要忠君”!
      “圣上疑心至此?”苏宜倒吸口凉气,“难不成是对咱们与侯府的联姻有想法?”
      “不,或者该说,圣上对这么婚事很满意。你没发现,其实两家有几分相似吗?”
      “相似?”
      单珺懿笑出声,“今日里倒成了门廊下那只八哥,只懂得学舌了。”
      苏宜啐了她声。
      “侯府军功起家,虽得了个世袭罔替的爵位,又握着北衙六军大印,可是历代多少子女马革裹尸,到如今只留一脉、全无近枝;侯爷的岳家,虽是国公府,也不过是面上荣光。而我家,原也是钟鸣鼎食之家,武宗朝被灭三族,只余含光君与我二人;岳母虽曾任左副都御使,早几年还好,这些年来言官们可曾对我客气半分。再看后辈,定西侯只得瑾澜一个,只怕日后也难有别的子嗣。瑾澜倒是个能耐的,从勋官转职官,在那场动乱中又显了身手,可最后也不过得了些不轻不重的赏赐;我呢,长成了的也只有阿娇一个,现下不过是公主府里一个闲人。你想想,家族式微,虽然助力少,可是牵连也少,要守住家业,唯有好好地做个忠臣、做个良臣;后辈位卑,他日新君临朝,方有恩赏的余地。圣上,这是看好咱们两家”。
      “新君?只不知她属意哪一位”?
      “端佑公主乃是嫡长女,陛下还亲自喂养过,感情最是深厚;康颐公主肖似陛下,行事也颇得圣心,这么多年来含光君更是圣宠不衰;纯徽、宣诚两位公主虽尚未分府,但已赐封号,圣眷不可谓不隆。只怕圣上自己心里都还没数呢。”
      “合着你还有五郎,都不过是鱼饵?可曾钓起鱼儿来?”
      “魑魅魍魉虽未先行,小虾小蟹倒是不少”。
      “是哪位主子的?”
      “一个不落”。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苏宜感叹。
      单珺懿笑得有几分凉薄,“莫理这些,倒是府里也该整顿整顿了”。
      苏宜垂下眼眉,“妻主可有个章程”。
      单珺懿笑了声,“行了,知你心中不痛快。后院我一贯不理,随你心意,不过今日说的不是他们”。
      苏宜闻言抬起头。
      单珺懿说了几个名儿,苏宜自然有印象,“真正好算计,小姐的奶嬷嬷、少爷的侍儿、厨下的小厮、马房的仆役乃至园中的花奴,竟都是他们的人”。
      “都是从牙行买来的,要安插耳目再易不过。也是我大意,想着拔了他们,依旧会有别个,再者往日他们递送的也都是些不打紧的消息,便没理会,不曾想差点害了五郎,甚至可能会害了一大家子”。
      “这哪能怪你,都是那起子小人害的”。
      “灭门之仇,可不怕我报复么?”单珺懿冷哼,“刚说那几个,随便寻个错处,把他们处理了便是,做得隐秘点”,思索片刻,又道,“宫中惯是捧高踩低,这几日保不准贵人也受了些子气,你挑个日子,递个牌子去请安”。
      苏宜应下,犹豫了下,方问道,“照你所说,五郎的亲事,当是无碍了吧?”
      “嗯,瑾澜殿前所言,分明是帮五郎开脱。侯府若是退婚,不管是何理由,瑾澜都少不得落个欺君的罪名”。
      “难为她了”,苏宜心下承她的情。
      “侯府那边,你也多走动走动。瑾澜这一动作,虽是保下了五郎,说不准却会激怒侯爷和叶郞主,对五郎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是自然”。
      单景粦闻说其母回府后未如平常往书房去,而是径自往荣安堂去了,心下便一直惴惴。展冲虽只是禁军教头,也算官门中人,朝中之事也知一二,单珺懿连日被御史抨击之事便是他告诉单景粦的。单景粦虽嫉恨其弟,倒从未想过要了他的命,更未想过要坏了他母亲的前程,毕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少爷”。
      “何事?”单景粦放下半天未曾掀页的书。
      “是老爷院里的阿楚掌事”。
      “让他进来”。
      “是”。
      “小人见过四少爷”。
      “难得你跑一趟,可是父亲有何训诫?”
      “可不敢!”阿楚躬身,“老爷想请四少爷说些体己话”。
      单景粦冷哼,“知道了”。苍翘见他起身,忙拿了件银色缎面镶边白色斗篷替他披上。
      阿楚在其身后半步跟着,一行人往荣安堂去了。
      单景粦只当苏宜唤他,未曾想单珺懿也在。脸上暖了几分,“母亲,父亲”。
      “坐吧”。
      单景粦侧身坐下。
      单珺懿叹了口气,“这事儿我原交给你父亲处置,不过思来想去,还是由我说好些,也省得你们父子再生嫌隙”。
      此话一出,莫说单景粦,苏宜脸色都略微一变。
      单珺懿不作理会,缓缓地将前朝之事一一道来,“你院里的清依,是都督同知周仕川安插进来的人,这个周仕川,便是当年陷害你祖父、累我单家灭三族的畜生。真是亡我之心不死,这一次又想拿你五弟之事做筏子,进而罗织罪名,再害我一次。只不过他没想到,今时不同往日,圣上更不是武宗”。
      单景粦好一会儿方消化了这个消息,“儿子并不知道……”
      “并不是怪你”,单珺懿安抚道,“之前外头传了些你五弟不贤良的闲话,怕就是那个清依所为,只不过当时未掀起风浪而已。也不瞒你,府里像他这种怀有二心的,不是一个两个,我也与你父亲说了,他自有章程。不过我想来想去,清依终归是你院里的人,这事儿由我来处置,最为合适”。
      单景粦望了苏宜一眼,苏宜与他对视片刻,方错开眼去。单景粦知晓,单珺懿是怕他多心,“全凭母亲、父亲处置!”
      “嗯,你只需记着,咱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是!”
      “今日唤你来,还有两件事”,单珺懿又道,“一是你的婚事,你父亲也好、你宋爹爹也好,都提过许多次,也看中几家小姐,这个册子你先拿回去,过几天再找你说话。第二个便是武举之事,你是个上进的。那个展冲我也知晓,为人正直,能力也有,不过他教授的多是击杀之术,与武举考核多有不同。我与你寻了几个师傅,这几日陆续会来,你多花点心思,当然也要注意身体,劳逸结合。武举也好、文举也罢,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成之事,切勿给自己太大压力。”
      单景粦连声称是。
      外头又来禀,道七小姐来了,“你先回去吧”,单珺懿道。
      “是!”单景粦退了出去,在门前与单维姝打了个照面,“进去吧,母亲和父亲等着呢”。
      “是,四哥!”
      单景粦笑笑,看来单维姝的身边也不干净。想想方才里头说的话,看来单景瑞当是无碍了,真是好运气。
      满腹心事的何止一人。
      席慎之独坐窗前,又想起昨日之事。
      “京中水深,稍有不慎,便是灭门的祸事。你是个有成算的,府中的事儿,也该多上上心”。
      “这是怀疑我下的手?”
      “你知我并非此意”,范瑾澜摇摇头,“只不过偶然间发现了些不寻常之处而已。做不得准,你多留心便是”。
      灭门的祸事?不寻常之处?府里谁那么大胆?又谁又那么大能耐?席慎之闭目思量。又想起那日偶尔听见双亲议及其亲事,母亲道,“他性子孤冷,又是个不容人的,上哪儿再找个范大人般的妻主来?”
      父亲不以为然,“男儿家经老,多个三五年也不打紧。他现下既已回了京,又在十六卫领了职,前程自然是好的,又有你这皇商母亲,再寻便是了”。
      母亲似是不满父亲所言,“他若嫁入侯府,前程能比现在差?”
      父亲冷哼,“你莫不如说他若嫁入侯府,你的前程能比现在差?”
      “不可理喻!”母亲甩手,“我是个图利爱财的,但还没混账到拿儿子的幸福来换那些阿堵物。你便是嫌弃我是个商贩,也犯不着拿这个说嘴”。
      好一会儿,方听父亲软声道,“这是什么话?我若嫌弃你,当初又怎会嫁你?你可知我当时辞官,家里差点翻了天,我娘骂我是猪油迷了心,为了个女人连娘都不要。那几年你不着家,我明里暗里不知受了他们多少闲气。方才也不过想起旧事,说错了话,你便原谅我一回可好”?
      他娘想是心中有愧,便没再言语。
      父亲又道,“范大人自然是好的,可是这么多年我冷眼瞧着,她于大郎,看似有情,却最是无情”。
      “哼,什么看似有情却最是无情,这些年来她替大郎张罗了多少事情?便是亲人也不过如此”。
      “有情,是朋友之情;无情,是男女之情”,父亲嗓音低沉,“你只看她这几个月来为单五公子所做的事儿,便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
      “我哪知道她为单五公子做了什么”。
      “儿孙自有儿孙福,莫说只是迟几年再嫁,他便是不嫁,家里还能少了他口饭吃不成?再说你又没有女儿,总该培养一两个,好守着这份家业”。
      “招媳入赘也是好事,只是普通人家,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会入赘?便是教坊司,适龄的姑娘也少得可怜,就算有,也不到我们这些人家挑。”
      “听说白苍国女子地位远不如男子,偶尔也有商队从那边偷偷买了些女子带来,实在不行,我们也买个好的”。
      “胡闹”!母亲猛地拉高嗓音,“那些女子也配得上大郎?无知无识,除了身子是女子,哪里有半分我武周女子的气概?”
      父亲笑出声,“那便是了,你儿子这般好,还怕他嫁不出去?”
      再后来,院中伺候的小厮发现了他,忙高声通报,里头的话便也停了。
      他嘴角扯起几丝笑意,一直以来他对母亲的感情便颇为复杂,既有濡沫,又有几分怨愤,觉得她辜负了父亲,不过这次回来,瞧着两人的关系似乎改善了不少。
      想起父亲那句“有情,是朋友之情;无情,是男女之情”,心又沉了下来。他一直觉得,这几年间二人相处,范瑾澜总显得过于冷静,他还当她秉性如此,现下看来,分明是因人而异,只怕自己陷得比她还深。
      迷迷蒙蒙,又是一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剪愁痕(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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