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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爸爸的四合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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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扶着杨妈,顺着青石板路往家属区走去。工厂依山而建,家属区顺着山势,分布在青石板小路的两旁,清一色的青砖瓦房,房前屋后种满了万年青、小栀子花,路边有一从炮打四门开得正艳,完全不理会周边的房屋年久失修破败凄惨的模样,独自在微风中红艳艳地招摇着。
爸爸的四合院在山脚下,挨着小溪和长江的汇合处,是苏婉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解放前爷爷的爷爷就在这里酿酒,四合院天井里有口井,水清澈透亮,常年不枯不浊。
苏婉小时候常听爸爸说,用这口井酿的酒香醇绵长,入口不烧喉,饮后有余香,以十年陈为最佳,酿酒的高粱都是自家地里产的,即使后来购置了很大一片土地种植高粱,酒的产量还是不高,每年很早就预订一空,供不应求,沪州大户人家均以苏氏手工酿酒待客为最高规格。
后来解放了,政府要在半山腰建厂,苏婉的爷爷把自家的高粱地无偿地捐了出来,苏婉的爸爸从小就不喜欢酒糟馊馊的味道,更没有心思学习祖传的手艺,只喜欢鼓捣机械,后来经工厂保送出去上了什么大学,回来后就在厂里当技术人员,所以苏婉没有机会见到酿酒的场面,也没品尝过苏氏佳酿,只有西厢小柴房里堆积的布满尘埃的酿酒工具提醒着人们这个小院曾经的辉煌。
苏婉没有见过爷爷奶奶,听爸爸说奶奶在六零年生病去世的,那时候爸爸才5岁,爸爸只记得奶奶睡在床上肿胀着脸的样子。奶奶走的那一天,奶奶给了爸爸一个煮熟了的红薯,吃完红薯爸爸在河边看人钓鱼,快到中午的时候有邻居跑来喊他赶紧回家,等他回到家里,奶奶的脸已经被一张黄色的钱纸盖住了。
奶奶走了好长段时间,爸爸都不开口说话,爷爷快40岁才得到爸爸这个独苗儿子,心急得没办法,直到有一天,爸爸看见家门前河里放养的鹅,开口说:“鹅。”
爷爷欣喜若狂,跑到附近雷音寺的集市上买了两只鹅,让爸爸每天赶着鹅出去放养,慢慢的爸爸又才活泼起来。
爷爷为了不委屈爸爸,再没有娶妻,那时国家不提倡个人作坊,也没有了地,爷爷也就没有再酿酒,就在厂里翻沙房上班,铸模具,工作任劳任怨,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
在一次去沪州市区去参加表彰大会的途中,爷爷被街上两个武斗的帮派对射的流弹打中,再也没有醒来。
那年爸爸正在读初中,在工厂的帮助下,爸爸把爷爷奶奶合葬在山上国有林场的一块空地里。苏婉记得小的时候,每到清明,爸爸都会带着妈妈和苏婉来这里给爷爷奶奶烧钱、跪拜,也会顺便讲一讲以前的事。
爷爷走了,爸爸没人管了,就开始游荡在沪州周边村庄、集镇,也会在工厂里和工人子弟们聚集、抽烟、喝酒、打架。
这样浑浑噩噩地混了几年,终于有一天浑身是泥,醉倒在江边,在厂里的医务室输了一天液才清醒过来。厂里和爷爷相处得好的叔叔伯伯们看不过去了,也担心爸爸出事,经厂部研究,决定把爸爸送去嘉宾市机械学院学习技术。
就这样,爸爸背着铺盖卷,带着厂里开的:兹因生产需要,介绍苏道明同学到贵校学习先进生产技术,落款盖着农机厂大红鲜章的介绍信,来到了嘉宾市机械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