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她失忆了》林又十

56、番外

　　我今天偷偷吃了三块糕点，被母后发现了，她罚我抄千字文。在我四岁的时候，母后就已经开始教我写千字文了，到了我八岁她还要我写，我每次闯祸她既不打我又不骂我，就是罚我抄千字文。她每天只准我吃一块糕点，可是我今天心情不好，就多吃了两块。这两块不是我自己拿的，是照顾我的悦竹姑姑给我的，她怕我饿着，但是我不能把她也供出来，因为这样下次就没人偷糕点给我了。
　　我一边抄，一边在生气，这都是拜父皇所赐。昨天安平侯叶洵的夫人带着他的儿子来看探望母后，他怀里抱着一只特别可爱的猫，我跟它玩了一会儿，就央求父皇也让我养一只，他就是不依。从前我的要求他都会答应的，如今不过养一只猫，他却不同意，真是奇怪。我便央求母后，可是母后也没有办法，父皇真可恶。
　　我只好使出大招，当众哭了起来，父皇还是不理会，还让悦竹姑姑把我当众拖了下去。我哭了一上午，母后来看我，我以为她是来安慰我的，可是她没有，她只叫我抄写千字文。我不过是想养一只猫，他们就罚我这样重，要知道我最讨厌抄千字文了。
　　我昨天因为猫的事情，抄千字文，今天又因为两块糕点抄千字文，我真可怜，一点儿也不像个公主，要是这事传出去，一定会被人嘲笑的，到时候我堂堂公主，岂不是威严扫地。
　　我越想越愤懑，就在这种愤懑中终于抄完了千字文。母后告诉我，父皇不喜欢猫，所以宫里是不能养猫的，昨天安平侯夫人还因为她家公子将猫带进宫中向父皇赔罪。从小到大，我确实没在宫里见过猫，不过因为父皇不喜欢就不让别人养，这也太霸道了吧，但是有什么办法呢，皇上就是皇上，一切他说了算。就算他不是皇上，他还是我爹，还是他说了算，反正我是养不成猫了。
　　这宫里本来就没有小孩子陪我，我的童年真是太寂寞了，真不明白父皇那么多妃嫔，为什么不多生几个，不然现在我早就又一堆弟弟妹妹可以玩了。
　　就算他太爱我的母后，也不应该不宠幸其他人呀。我听小太监们说过的，做皇帝要雨露均沾，在这一点儿上，我父皇可是非常不合格。他平时都在只来我母后的宫里，小宫女们都说这样会让我母后被人家嫉妒的，大臣们也会有意见的。不过大臣们管的还真是多。
　　可是父皇爱母后吗？我也不知道。每次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悦竹姑姑就会把我拉走，可是我觉得至少比爱其他人多一点点，因为他跟母后生了我，可没有跟别的妃嫔生孩子。
　　哎呀不对，父皇除了我还有一个孩子。他应该算是我的哥哥，他叫萧熠，在父皇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出生了。他的生母是惠妃，不过我没见过她，宫人说她在生萧熠的时候大出血，后来身体一直不好，没多久就过世了。当时萧熠才几个月，父皇就将他送给了淑妃娘娘抚养，只是我很少见到他，父皇也不准我去见他，说他要好好读书，他自己也很少去看他。
　　我问悦竹姑姑，父皇为什么不去看大哥，她说兴许是怕见到他，想起惠妃娘娘会伤心，她还说先皇也是这样，他最爱的贵妃死后就冷落自己的儿子豫王，还将他放出了宫。豫王是我的三皇叔，不过我也没见过他，他们都说他因为造反被杀了。不过也正常，古来争权夺位不都是这样，成王败寇。
　　因为心爱的女人死了，就冷落自己的孩子，我觉得这很奇怪啊。但是我又不是男人，我怎么明白他们这种奇怪的想法。皇爷爷和父皇又是君主，君心难测，就更难懂了。
　　如果皇祖母在的话，也许她会告诉我，不过她早就在皇爷爷过世之后，去了寒禅寺，在寺庙为皇家祈福，不会再回宫中。想必是皇爷爷走了，她老人家怕触景生情吧。我有想过去看看她，不过父皇说我只会扰乱佛门清净，不许我去，他还真是高估了我一个小孩子的力量。
　　我对父皇实在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就像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让我养猫，为什么冬天不许我出去玩雪，为什么不许我多吃一块桂花糕。我对他真是有许许多多的问题，但是我问了他也不告诉我。
　　他冬天总要把我的屋子烧得很暖和，甚至很热，我都要扇着扇子睡觉了。有一天晚上，他来哄我睡觉，可是我心烦得很，根本睡不着，就假装闭上了眼睛。我从眼睛缝隙里偷偷看到父皇帮我盖好被子离开了。
　　我爬起来，偷偷溜出去想抓个雪球回来，没成想看到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抬头望着月亮，又望着院子里的梅花树。
　　“你从前最怕冷了”，我听到他说话，吓了一哆嗦。以为是父皇脑袋后面长了眼睛，发现我在看他。
　　但是他并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他说得那个人不是我，那是谁啊，我也不知道，只好明天去问问母后，结果我睡了一觉起来就忘了。
　　第二天我睡过了头，还差点丢了我最宝贝的东西，是父皇送我的玉坠子。上面刻着一个琋字，据说是从太皇太后手里传下来的，父皇传给我以后又再上面刻了一个宁字，也是我名字里的字。我很喜欢这个玉坠子，时时刻刻都戴着，睡觉的时候也很少摘下来，只是昨天摘了，今天就找不到了。我急得让宫人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好在只是虚惊一场，最后在床底下找回来了。
　　新年过来没多久，就是我的九岁生辰，父皇问我想要什么生辰礼物，我便说我想出宫去，我都想过了，父皇要是生气了，顶多罚我写千字文，没什么可怕的。写千字文对我来说，已经是游刃有余的事情了。
　　不过父皇好像并没有不高兴，他说考虑考虑。我马上告诉他，那你不要考虑太久。他答应了，我就哈哈大笑起来，父皇也跟着大笑起来。这时候宫人点燃了烟花，嗖的一声，窜上天在空中炸裂开，五颜六色的光将黑漆漆的夜空点亮，真美啊。那天我特别特别开心。
　　但是父皇考虑的未免也太久了，他在三个多月后才来找我说出宫的事情，我严重怀疑是他忘了，老豆子公公提醒了他，他才记起来的。其实大家都叫老豆子公公叫小豆子，但是我是小屁孩，这样叫他不合礼，我就擅自给他取了专属称号，老豆子公公，他是除了悦竹姑姑以外，跟我最合得来的人。父皇到哪里他都跟着，这次出宫也是。
　　但是我们却没有去我最想去的，最好玩的地方，父皇竟然带我去爬山，原来他带我出来就是看桃花的。我勒个去，我差点晕过去，我对桃花可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我就蹲在地上数蚂蚁，还拿出我随身带的点心喂它们。
　　父皇倒是在树下站了半天，一个人自言自语吧，反正我也听不清。我就看着蚂蚁在搬我扔下的点心屑，在它们终于齐心协力把点心屑抗起来的时候，父皇却过来了，二话没说就将我拉走。然后我就跟着他在桃花树下站了半天，还喂那桃树喝了一杯酒，给它磕了三个头。父皇什么都没跟我说，老豆子公公也不让我问，还吩咐我不许把这事告诉别人。我扭过头哼了一声，不是谁都可以威胁我的，但是他承诺每天给我送一块糕点，我就答应了。
　　不过我还跟他提了条件，就是他要找些有趣的书来给我看，还不许告诉父皇。老豆子公公对我还是挺好的，当天晚上就把书找来了。不过上面还有一层灰，他可真懒，都不帮我擦一下，我只好让悦竹姑姑帮我了。
　　早上我正在书房写字，完成母后每日交给我的课业，父皇就来了，平时我的课业都是母后负责，今日父皇却提出要看看我写的字。其实我心不在焉都没有好好写，只好硬着头皮把宣纸递给他，结果起身的时候一不小心把压在胳膊底下的书给碰掉了。我马上弯腰去捡，父皇却快我一步，将书捡起来。
　　我看到地上还有东西，好像是书里掉出来的，就将它偷偷捡起来。刚站直身子，父皇就沉着脸，问我，宁儿，你这书是哪里来的？
　　我可不能说是老豆子公公给的。
　　“儿臣不知道，兴许是送书的人给送错了。”
　　“这诗词集你现在还读不懂，父皇先帮你收起来。”
　　我长舒一口气，原来是诗词集，在心中暗暗庆幸，幸亏父皇没发现，不然我可又要倒霉了。
　　好在我够聪明，应付了过去，父皇终于放心地离开了。
　　他刚出去我就把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张折住的纸。我慢慢将它展开，一幅画映入眼帘。
　　是很简单的一幅画，也没有上色，画上是一个男子，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书，眉目清秀，还挺英俊，还有点儿眼熟，有点儿像……
　　我还没想起来是谁，画上就映出一个人影子，我转过身，父皇就站在我身后，这次可真是杀了个回马枪，我躲也躲不及，他就将我手里的画夺了去。
　　我想到了，这个人，像父皇，年轻时候的父皇。就是没有胡子嘛。书是老豆子公公从宫中找出来的，也许是多年前哪个宫女倾心父皇，就将他偷偷画了下来，这书都蒙了这么多年灰尘，所以一直没人发现，也说不定啊，我真是聪明。
　　我抬头看着父皇，他没有生气，也没有责怪我，只是一直盯着那幅画，手还一直抖个不停，他好像哭了。不是好像，是真的，我看到他的眼泪掉在画上，很大一颗，都把画给打湿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