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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复仇路 ...

  •   袁牧之觉得自己似乎惹了个麻烦。美人似乎总是带来麻烦,比如宫里的齐丽妃娘娘,再比如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少女。没有人愿意给齐国公作对,没有人愿意得罪现在的齐家。他轻轻吸了口气,问柔佳:“你知道你要干什么吗?”

      “我父死得冤枉,我不甘心,我咽不下这口气。”柔佳轻轻咬着唇。

      “这话说来容易做来难。陈知县已决定收你为义女,你也有不错的家私,更有了县太爷庇佑,财貌双全,自有千人求娶,你可以生活的安心,快乐。何必多生事端?”

      “我知道,知县大人的一番美意,我心领神会,并深深感激,甚至于我的父亲也曾与病榻前叮嘱,珍惜当下,不奢求不妄图。更几次叮嘱不要与豪门权贵有所勾连。”柔佳语调沉稳不急不忙,乃是经过深思熟虑之人特有的冷静,袁牧之的手掌轻轻握了起来。“但人活着若不争一口气,那与枯木有何区别?我并不曾读过许多书,研究过精深的学问,但我知道,风能吹走一大垛干草,却吹不走一只小雀儿,生命的魅力,就在逆境中的不顺从。”

      袁牧之的双眼微微发亮,他听夫子讲过许多大道理,有供皇子用的老师傅给他授业解惑,而今日他却从一个小城孤女身上看到了真知。这小小女子怎会有这样从容而决绝的见解,说出这样颊齿留香的话来。

      “我齐柔佳并不是一定要做什么可入《烈女传》的名人,只是家父平生行善,一恶不为,却不得善终,我不仅痛心,还寒心,若是强权之人要这世道不公,那我便是以卵击石,也要在这钢板上砸出个响。实不相瞒,我最近看出我父灵位,总是想到我那不甘心被逼迫,慷慨赴死的母亲。我并无庞大野心斗志,但绝非逆来顺受之人。我父死的无辜,我绝不让仇人坐享尊荣。小公子,我问句不恭敬的话,若这样的事,落在你身上,你会装作不知,今年欢笑复明年,茫茫昏昏过秋冬吗?”

      袁牧之沉声道:“当然不会。”然而他立即截住了齐柔佳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敢这样讲,是因为我有这样讲的能力和底气,你有什么?”

      柔佳静静看着他:“一无所有并不是无所作为的借口,况且我并非真的毫无算计。与姐姐分家后,我也有五六百两银子,一颗玲珑心,可堪使用”柔佳说到这里,忽然笑了:“实话实说,我原本是打算请公子出手相助,我看你身手不凡,又仪态尊贵,必然是万里无一的人物。更兼有义士情怀,作风豪迈,我本与以纹银五百两作为酬谢,劳公子搭把手给我,但现在看来公子虽然年幼,却考虑周详,绝非冲动使气之人,倒是小女子想多了。”

      “……你倒是直接”

      “聪明人面前不托虚辞。”佳佳不躲不避的看过去。

      怎能拒绝?怎能拒绝?袁牧之紧紧抿着唇,半晌后,风吹来,吹散了她摆在地上召唤自己的花字,袁牧之慢慢弯下腰来,扶起了她。“齐怀仁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你知道我父名讳?”

      “我自然知道”袁牧之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得她手指纤细微凉,却莹润如玉,光滑细腻,她手掌略宽,并不窄柔,据说有这种手掌的女子往往都比较倔强,极有主见。

      “好,我便带你进京,但你要怎么做,全凭你自己发挥”

      “肝脑涂地,绝不后悔。”
      ~~
      齐大夫安葬填土毕,柔佳便与柔晴说起进京一事。柔晴并不知黑暗真相,自然毫不犹豫的阻挠:“妹妹,你这是为何?你在这山城里,尚有姐姐可以照顾你,知县陈大人罩着你,将来觅个良人好好嫁了,自然大大欢喜,你怎么忽然做了这么个决定?”

      柔佳笑道:“姐姐有所不知,我不是去瞎逛,我就觉得人生苦短,需得多见见世面,上京是爹爹和娘亲当初生活过,奋斗过的地方,我也想去经历一番。故地重游,也当是追忆母亲了,毕竟咱们母亲的尸骨也还在葬在上京山上。如今父亲已去,我想去看看,如果可以,就带回母亲灵骨,与父亲合葬”

      柔晴一听,大为感动,只是不足以说服她:“妹妹果然是天底下最孝顺的女儿,姐姐我自愧不如,可是这一去,千里迢迢,你在那里举目无亲,何处投奔?我不放心啊,爹爹把你托付于我,你若再出什么差错,我岂不愧对老人家在天之灵?依我看,姐姐帮你寻个好人家,你近近的嫁了是正经。”

      柔佳摇头笑道:“姐姐一番牵挂,我自然知道,可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恰好陈公子要进京城寻觅他外公,那袁小公子也要回京,我们一起上路,那两位都是彬彬君子,绝不会欺侮我这个女伴儿。到了上京,我详细探询,觅得母亲遗骨便尽快返乡。难道姐姐就愿意看着父母生不于人间见白头,死也无法同穴吗?”

      柔晴果然心动,纵有千万不舍,但妹妹显然去意已决,知道多说无益,便道:“既然如此,我便叫你姐夫送你进京。”

      离别当日,柔晴亲自送柔佳来到渡口,他们乘船北上,如今这时令,寒风未起,赶路不算艰难,再过些日子,天寒地冻,更不好成行。她亲自斟了一杯酒于柔佳:“妹妹此行珍重,姐姐盼着你早日归来。”柔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亮了杯底,笑道:“姐姐也保重。父亲陵墓就全仗姐姐照看了。”柔晴慎重点头,她又仔细叮嘱了张长水几句,这才放心离开,远远的,看着船只开走,消失在眼波里。

      柔佳用心思索着京城里的状况,她到底要如何才能让父亲沉冤得雪?难道跟戏文里一样拦着大官的轿子喊冤吗?呵,她没那么傻。柔佳思来想去,寻不着端倪,心道那些大户人家总需要帮佣的,实在不行,我且从绣娘之类做起,一点点寻摸。反正我知道仇人是哪个,只要有机会,总可以下手的。

      她心里判断一回,又驳斥一回,不知不觉已经深夜,船舱外的水声呼啦啦响,偶尔还能听到河风吹得窗纸嗒嗒响声。再抬头,那烛花结了又爆,爆了又结,映得少女半边脸染霞似得娇媚,这郁结忧愁的模样,谁见了都要不忍。

      柔佳抬手提起茶壶,发现水已经凉透,因为熬夜,她嗓子有点发干,便到船尾的火炉上去热一热。她刚起身,却冷不防看到窗户上有个黑影一掠而过,心里忽得一跳,再抬眼去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倒是烛光映出的怪影。

      这是一跳大客船,有五六间阔朗房间,堆着陈书琪所带笔墨纸砚书籍玩器,还有几个仆人。柔佳自己也有许多姐姐准备的各色衣物用品。倒是袁牧之,总见他换衣服,却不见他带行礼。料来是自己潇洒惯了,自有别人替他操心的。

      她出了房间四下看看,水面黑墨,映着淡白的月亮,夜风吹来,微微浮动,还真有些萧瑟的感觉。她轻轻搓了搓手,把水壶放在炉子上炖了,到水烧开,又悄悄回了房间。她帘子放下,重新栓上门,便有一个红衣的人影从船篷后踱了出来,正是袁牧之。他默默看着柔佳的窗户,等了半晌,看灯还是亮着,终于忍不住,走过去,曲起手指轻轻扣了扣窗户。问道“怎么还不睡?”

      柔佳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她反而语音中带着笑意:“我的烛光影响你看月亮了吗?”

      袁牧之为她这突如其来的乐观吃了一惊。心道,你不必这样的。你明明心里凄苦烦闷,干嘛要在我面前故作欢颜呢。他不喜欢她这样。“你睡吧。”他说:“我既然受了你一跪,该帮你,我自然帮你的。”

      佳佳没有答言,只是能听到隐隐水声,她仿佛在洗手或者泡脚。又或许纯碎只是想隐藏下叹息或啜泣?袁牧之默默走开,却不料在船尾看到了陈书琪。他皱了眉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一个两个都不睡觉?”

      陈书琪笑道:“野猫子也来笑别人?”他指指船尾那盏灯笑道:“你看,有经验的渔父不放鱼饵,只用灯,就可以引来鱼”他凑近了袁牧之,“美人也像灯,自己亮自己的,也能引来许多鱼。”

      袁牧之不吭声,默默看着船下流水。

      “小牧,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姑娘了?”

      “你瞎说什么呢?”

      “我注意你好一会儿了”陈书琪笑道:“你背着广平王带了个姑娘回去,到时候怎么跟他老人家交代?”

      “父亲才不管我这些事。”

      “哟,听你这话意思,真要把她带回去了。”

      “……我不要跟你说话了。”袁牧之快步回了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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