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情识妙》左弦月

14、观音豆腐

　　材料充足以后，季知妙每天都玩得不亦乐乎。
　　见云岩送来的一篮子葡萄，季知妙便用葡萄皮染了深紫和浅紫两块布料。给陈氏和云岚做了一套母子装，陈氏是稳重的深紫配少量的浅紫，云岚是明快的浅紫配少量的深紫。绣花也不多，都只在领口和腰带绣了白色的缠枝莲花。
　　季知妙的娘亲李氏一手刺绣功夫了得，从小季知妙会拿针开始就教她女红。季知妙穿来以后也继承了原主这份不错的刺绣手艺，但毕竟小季知妙只有十岁，功力也不见得多深厚。而且季知妙虽然是设计师，设计花纹的时候想法千千万，但真要让她绣花，她会无比想念电脑绣花机的。
　　陈氏和云岚收到衣服之后，都乐得合不拢嘴。当即便换上了新衣服，乐得脸上都笑开了花。
　　“妙丫头，你这手艺可真好，尺寸拿捏的一丝不差。“陈氏十分惊叹，季知妙并没有给自己和女儿量过尺寸，没想到却能做得如此合身。要知道以往府里的绣娘或者是外面有名的绣楼，都不一定能一次做得合身。
　　“大概是我眼光比较准，天赋比较好，还有就是我娘亲和祖母教得好。“现代的服装打版方法比古代要先进很多，而且古装不如现代时装贴身，加上季知妙的眼光目测一向很准，做出来的衣服当然会十分合身。
　　“岚儿，喜欢新衣服么？这紫色的裙子可是用葡萄做的哦，岚儿尝尝看有没有葡萄味儿啊。“看见拎着裙摆转圈圈的小云岚，季知妙忍不住逗她。
　　“没有，葡萄味。“小云岚的眼里满是疑惑。
　　“你个傻闺女，你妙姐姐逗你的。“看见小女儿真的咬了一口裙摆，陈氏简直哭笑不得。
　　“妙姐姐，为什么我没有啊？葡萄还是我给你送去的呢。“看着娘亲和妹妹都快美上天了，云岩心里十分怨念。而且那布料还是自己送去的葡萄染的，为什么没有自己的份儿啊。云岩见过季知妙用不同的植物染出不同颜色的布料，所以没有被季知妙骗到，只有单纯的妹妹才会相信这紫色的裙子是葡萄做的。
　　“岩儿也想穿紫色的衣服？“
　　“不想。“看了看娘亲和妹妹身上的衣服，云岩老实的摇了摇头，这紫色适合女儿家穿。
　　“这连云山里有很多植物都能用来染布，改天我们进山去采一些回来，染岩儿喜欢的颜色，也给岩儿做衣裳。“季知妙看小男孩眼里的渴望，季知妙不忍拒绝。
　　“那大哥呢，妙姐姐也给大哥做衣裳么？“果然是亲兄弟，自己有了还想着自家大哥。
　　“额，岩儿的衣裳姐姐做，云大哥的衣裳陈婶做。我染好布拿过来一起做，这样岩儿和大哥就能一起穿上新衣裳了。“云岩还是个孩子，可云屹已经成年了，自己给他做衣裳不大合适。
　　云岩给自己和大哥争取来了新衣裳十分高兴，陈氏听了季知妙的话，却是若有所思。不知妙丫头是在避嫌还是不愿意，看她神色应该不是不愿意，看来只有让长子先眼馋一下了。陈氏一想到自己的手艺，不厚道的笑了。
　　果然等云屹回来，见到自己身上的新衣裳手艺明显不如娘亲和弟弟妹妹身上的时候，表情很不自然。而当他听说他们的都是季知妙做的，而自己的是母亲做的，脸直接就黑了。
　　而当云屹再一次进山的时候，连云山深处的猛兽一片惨叫，然后本能的开始搬家。这片山林虽然食物很多，但那三不五时进山来的人类实在是太凶残了。
　　第二天一早云岩就带着小篮子和小锄头来找季知妙了。
　　“妙姐姐，你怎么知道哪些草可以用来染布呢？”云岩是一个思考能力和动手能力都很强的孩子，当季知妙教会他辨认能染色的植物以后，他就开始研究这些植物的性状。时不时的尝尝味道，闻闻气味儿。
　　“姐姐在书上看到的呀。”
　　“可是为什么我看过的书上没有讲过这些呢？”
　　“那你看过哪些书呢？”
　　“娘教过三字经、论语、诗经、山海经，大哥还教过孙子兵法，虽然我不怎么懂。”
　　“那是因为你还太小，有些书还不适合你看。”
　　“那有关于制弓的书么？”
　　“制弓？”
　　“妙姐姐不是想学箭术么，大哥让我先制一张一石的弓给你练习。我本来已经做好了一张，但是总觉得不满意。”云岩有些垂头丧气。
　　“考工记里好像有关于制弓的记载，我回头帮你找找爷爷的书房里有没有。你没看过制弓的书，那是谁教岩儿制弓的呢？”
　　“大哥教我的啊，大哥说要制一张好弓要费好几年的功夫，冬天的时候剖弓干，春天制角，夏天制筋，秋天合拢诸材，寒冬定型上漆，然后还要藏置一年方可使用。我们家只有两张弓，一张十二石，一张六石，妙姐姐你拉不开啦。”
　　“那你大哥用的是哪一张？”一石九十多斤，我又不是天生神力，当然拉不开了，季知妙不禁腹诽。
　　“当然是十二石的啦，不过他总嫌弃这张弓力道不够。”
　　“云大哥真厉害。那张六石的呢？”知道你家大哥厉害，至于这么得意么，不过自己要是有这么个哥哥，估计会比云岩更得意。
　　“那是大哥给我准备的，可是我到现在还拉不满。”一说起这个，云岩刚刚的得意样儿瞬间消散无踪。
　　“没关系，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到你大哥这么大，就能拉开了。”
　　“可是大哥说他八岁的时候能开八石弓了。”
　　“这个是蓝草，可以染蓝色，加上栀子可以染绿色，岩儿喜欢什么颜色？”季知妙强行转移了话题，有这么个天才的长兄，姐姐实在是安慰不了你了，这可比别人家的孩子还要残酷。
　　“蓝色和绿色我都喜欢。”那这样我是不是就有两身新衣裳了，云岩狡猾的回答道。
　　“那我们就染一块蓝色，再染一块绿色，这样你和大哥都有新衣裳了。”小样，别以为我看不到你那乱转的眼珠。
　　“妙姐姐，这是什么树啊，叶子真臭。”
　　“我看看。咦，岩儿把水囊拿过来。”季知妙把用水冲洗了一下树叶然后用力揉搓，不一会儿手上就全是浓稠的翠绿色粘液。舔了一下，果然是记忆中的味道。
　　“妙姐姐，这到底是什么呀？”
　　“这是观音柴，又叫豆腐树，这下我们又有好吃的了。”观音柴的学名叫腐婢树，可以做观音豆腐，是大别山一带的传统小吃。前世季知妙有一个同事就是安徽人，总是特别想念观音豆腐，每年都让她妈妈空运新鲜的树叶过来。季知妙也尝过两次，味道确实很特别。观音豆腐做出来放不了多久又会变成液体，所以只能空运叶子，有一次季知妙很好奇，同事还分了她一点让她自己回家玩。
　　“这么臭，也能吃呀？”
　　“做好了就香啦，快点多摘点回去。”
　　季知妙和云岩直接带着一篮子树叶回了云家。
　　“妙姐姐，树叶，真的，可以，做豆腐？”小云岚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季知妙手里的树叶，在她的小脑瓜里豆腐都是豆子做的，树叶做豆腐完全超越了她的想象。
　　“那岚儿就看姐姐是怎么变魔术，额，变戏法的。”
　　季知妙把观音柴的叶子冲洗干净，然后放在盆里反复揉搓。搓了两刻钟，得到了一盆翠绿色的汁液，然后用细纱布过滤一遍，滤掉叶子的残渣。把观音柴的树枝烧成灰，放在碗里，加入清水搅拌，然后过滤，就得到了凝固剂。把草木灰水倒进汁液里，边倒边搅拌，静置一刻钟之后就做成了。
　　“树叶，真的，可以，做豆腐，妙姐姐，好厉害。”看着白色碟子里翡翠般的小方块，小云岚张大了嘴巴。
　　“现在相信树叶也可以做豆腐了吧。”季知妙看着小云岚瞪得大大的眼睛，忍不住点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子，这小姑娘真的太可爱了。
　　这观音豆腐本身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味道，只是口感清凉浓滑，有一股特别的清香。季知妙调了两种料汁，蜂蜜加上炒香的芝麻做成甜口的，酱油、醋、和葱姜蒜做成了咸口的。
　　“这树叶那么臭，做的豆腐居然这么好吃，妙姐姐，为什么要叫做观音豆腐啊？”云岩尝了两口之后，简直爱不释口。
　　“传说有一次天灾，慈悲的观音菩萨见不得百姓受苦，便把净瓶里地甘露洒了几滴下来，甘露落入泥土便长出了一棵棵树。因为有臭味，动物都不爱吃，所以人们便能用这树叶做豆腐果腹了。后来人们感念菩萨恩德，就把这种树叫做观音柴，做出来的豆腐自然就是观音豆腐了。”季知妙想了想，便讲了当初同事说给自己听的传说。
　　“那怎么以前没见人做过呢？”
　　“姐姐也是在书上看见的，大概是别的地方有人会做这观音豆腐。好啦，我要把这观音豆腐带回家给爷爷尝尝，你们慢慢吃，记得要给娘亲留一点哦。”季知妙收拾好东西赶紧逃之夭夭，小孩子的十万个为什么真是难以应对。陈氏今天出门了，看这两个孩子的吃相，要是不叮嘱一番，估计等陈氏回来就只剩两个空盘子了。
　　原来书里面有那么多有趣的东西，云岩从此以后就爱上了看书，但是看的书却很庞杂。这样陈氏很是无奈，以前这小儿子不爱读书自己头疼，可现在爱看杂书自己好像更头疼。
　　季知妙把观音豆腐带回家，柳枝尝过以后，三不五时就上山去摘观音柴。季知妙记得这观音豆腐营养价值很高，富含粗蛋白、膳食纤维、叶绿素和多种维生素、氨基酸，因此也就没有管柳枝变着花样折腾观音柴。观音柴搓出来的汁液不加水的话凝固出来就会偏硬挺，加水稀释之后就会软糯一些，草木灰水的分量也会影响口感。没想到柳枝折腾了一阵子之后试验出了最合适的比例，做出来的观音豆腐口感棒极了。
　　季知妙再一次惊叹柳枝的厨艺天赋，心想要是这五年契约期里柳枝和张氏表现良好，自己可以把这母女俩留在身边，如果她们没有更好的去处的话。自己以后总要招揽人手处理一些琐事，张氏母女现在看来还不错。在古代呆久了，季知妙也不是特别排斥卖身契这种东西了，当然卖身的不是自己的时候。
　　这个时代对女子苛刻，自己有幸穿成了季云礼的孙女，爷爷有举人功名，还算有点社会地位。像张氏母女这样的，家里没有男人，也没有家族收留，卖身只能是最后的结局。要是遇到好的主家，比在外面当身无恒产又无力自保的良民要好得多。莫说是没有一技之长，要是有一技之长却又无力自保，只怕会被压榨得更惨，这个时代可没有人尊重技艺。张氏和柳枝在厨艺上都有天分，如果季家没有收留她们，最终也会变成富贵人家的奴仆。柳枝的长相也算中人之姿小家碧玉，再过几年，只怕更加难以自保了。
　　季知妙总算是给自己洗脑成功了，自己给了张氏母女安身立命之所，而卖身契则是对自己的保障。就算张氏母女犯了错，自己只会把她们放籍让她们离开，不会把她们远远的发卖甚至打杀。当然，如果触犯了律法就只能送交官府。但这个只要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在坑爹的古代游戏规则里，季知妙还是想坚持住自己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