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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黛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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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常常,常常我们会为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
往往,往往,我们会忽略远方黛色的天明。
刚入永笙宫时,我很喜欢宫角栏杆间的一枝花。似蓝非蓝,似紫非紫,敛下所有光华,静守一隅,时岁无忧。
但仅仅是喜欢罢了。
初冬,细雪如絮,柔柔的铺满永笙宫,不远处的宫殿群歌舞升平,干冷的空气中传来伶人的弹唱。宫里管事的嬷嬷把我们引入宫内,我这才得以打量这座恢宏的宫殿。暖香萦绕,雕梁画栋,却不见一金一玉。嬷嬷在一处台阶下止住,我们学着,忙把头埋下。台阶上的贵妃塌,懒懒地卧着一个人。
“头抬起来。”不紧不慢的语气。我掩住眸中情绪,缓缓抬起头,直视塌上的人。
斜鬓流苏,峨眉皓齿,肤若凝脂,腰若柔蔓。她拾起茶盏,缓缓抿了一口,抬起杏眸淡淡扫视。
“你叫什么名字?”她忽然看向我,指尖轻点。
“思禾。”我答道。她忽地轻笑“本宫觉得你怪面熟的,你倒颇合本宫眼缘呢。”我心中不觉长叹,抬起手取下素簪,缓缓地划过脸颊,粘腻猩红的液体流出,我直直的看着她“奴贱颜,恐污了娘娘的眼。”她终肯放下茶盏,对身侧的侍女闲闲吩咐几句,缓缓地转过雕花屏风。
我被安排在永笙宫的小药房,真奇汤药来往不绝,衣袖间恍然有淡淡药香,熟悉而安心的气息。我想或许可以就这样了此一生,有每味中药温和的色彩,粗糙的纹路,缠绵的雾气。只要没有一个契机,一个涉足风云的理由。
然而我终于等到它。
年关刚过,药房送来一碗参药,莹润色泽,送药的侍女穿着淡紫罗裙,披着白裘,眉眼熟悉,是长侍贵妃身侧的丫头,我小心接过药碗,等待她的吩咐,无意瞥见窗外,枯枝抽出新芽,盎然生意。
“你是叫思禾吧?这两个月,可还习惯。”
我缓缓奖药搁在火炉上“谢谢姐姐关心,尚还习惯。”
“我略听人提起,你懂一点医术。”她颇有兴趣。
“幼时学过一点”我想起那几年,是懂一点吧。
她复打量我几次,搁下一句“好生看着药,娘娘身子弱,盼着此药养着呢。”我一一应下。
药房的门一开一合,免不了闯来几股冷风,脸上结痂的伤口微微犯痛,发丝被风吹散,十分碍着行动。我抬手想扶扶发鬓,才想起,自殿内划脸那次,我便再不用簪子一类饰物了。
不觉又开始怅然,找小扇缓缓扇着炉火。告诉自己,快了,快了,快到春天了,亦或是其他。
使人送药时,只发现几个面生的丫头,事已至此,我只好端着汤药,迎着猎猎冷风,缓步走向主殿。不出所料,附近宫人被遣散地七七八八,紫罗裙宫女乖巧的给贵妃榻上的人捏肩。宫殿内熏了暖香,空气微闷。
“娘娘,您的参汤。”我开口。
阶上的两人仿佛才注意到我,紫罗裙侍女缓步下阶,想要接过药碗。我松开手,药碗直直落地,汤药四溅,满地碎瓷。“七节草,药中放了七节草。”我缓缓折腰“望娘娘恕我大罪。”
贵妃缓缓开口“告诉本宫怎么回事?”
“七节草滋补,但与人参相克,参汤中放了七节草,七月后,不治而亡。”
“那你说是谁放的呢?”
“奴不知,望娘娘赐教。”我道。
一双柔荑轻轻的把我扶起,抬眼看见一张柔美脸庞。
“真是个机灵的丫头。”她靠进来“你愿意为我效力吗?”
“愿意。”我听见自己说。
那年冬末,乍暖还寒。我尚不知道,我那一句答应,教会我爱上一季花信。
“来人,把她压下,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竟敢下毒害本宫。”眼前柔和的面容瞬间变狰狞,“我会把你送到一个人身边。为本宫除掉那些碍眼的人,本宫不会亏待你。”她压低声音,在我耳畔嘱咐。
那天很漫长,永笙宫门,我匍匐在青石地砖上,满脸血污,疼痛一寸寸侵蚀着我,仿佛要将我拉入深渊。
“娘娘,晏太医来请脉了。”紫罗裙侍女守在宫门,向殿内道。我缓缓睁眼,已是午后,冬日融融。一双鞋履踏着薄薄的积雪,走近,熟悉的药香,深色裘衣。
“紫衣,这是怎么回事?”清澈如水的声音。
哦,原来那宫女叫紫衣。
“没什么,一个不知好歹的贱婢罢了。”紫衣轻笑道“晏大人快进去,莫污了您的脚。”
深色裘衣遮住眼前视线,那个人挡在我身前,沉吟道“我身边正好缺了个侍女,不如将她给我吧。”
“大人眼拙了,怎么偏偏挑上了她……”
一双手攀过双臂,骨节分明,指尖微凉,却很有力地将我扶起,我才看清他的样貌。冬日的暖光下,墨绿色的玉冠,清俊眉眼,还有青丝上萦绕的药香。
“我叫晏江,日安晏,江水的江。”他擦尽我脸上血污。
“丫头,你叫什么?”
“思禾思念的思,禾田的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