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波除妖师不行》千病酒

13、笼中蝶（三）

　　灰色的雾霭重重，叠幕之中有一黯蓝的光点，上下翩跹，指引着安柠。

　　行进不知几许，浓雾层层分开，安柠置身于巨大的城池之前。厚重的尘埃之下依稀可见黛墙朱檐，唯一一抹颜色便是那黯蓝。

　　是蝶，翼上有着繁复花纹的蝶，栖停在城门上。

　　蝶翼轻轻颤动，城门徐徐而开。

　　安柠喉咙一动，简直好像是那轻如纸片的蝴蝶推开了厚重的城门似的。

　　她站在城门外，遥遥可见城中楼阁阶梯，一派死气。

　　眯起眼，安柠可以看见城中果真没有一个活人，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倒是数不胜数。

　　她孤身一人，彭是非、季景修和棠礼都不在身边，无论如何也是不愿以身犯险的。

　　棠礼还未对她施加任何咒术，她进入妖境后，彭是非和季景修本应一同被拉入妖境。可现下，情况似乎有异。

　　她有两种猜测。其一，这个妖境尤其强大，以至于可以打破某些除妖师人为设置的契约。其二，这里根本就不是一个妖境。

　　不是妖境，便是幻境了。

　　妖境是由领袖梦境连接方能到达的地方，而幻境则是一种人为的梦境。

　　当然也可以不是人为，而是妖为。

　　唉。

　　假若她止步不前，制造这幻境的家伙是不会让她醒来的。

　　走吧，走吧。安柠认命的抬腿。

　　从前安柠的梦想是做一个平淡一生的包租婆，每天做什么事都可以自己安排。自从当了除妖师，精啊怪啊的没除几个，梦想倒是简单了不少。

　　“我只希望，下一次进入妖境也好，幻境也罢，能是出自我自己的意愿。”

　　左右没有其他人，安柠坦然的将心声说出口。

　　至于那个劳什子的幻境制造者，她全然不放在心上。

　　要害她，还这样大费周折？

　　这是安柠的自信，这是咸鱼的坦荡。

　　大佬们永远在骚动：一定是有人想杀我却碍于我的实力暂时没有下手！

　　咸鱼们则有恃无恐：呵呵，一定没有人想杀我，如果有人想杀我，我还能活到现在？

　　咸鱼安有恃无恐的跨进城门。

　　下一秒目瞪口呆。

　　果然大家普遍喜欢玩一秒变花花的把戏，似乎如此方显得格外拉风。在一尺间，昼夜交替不过一瞬。在这里，荒凉的城池一眨眼便熙来攘往摩肩接踵。

　　饶是已经接受了各种奇幻设定的安柠，仍是有些吃不消。

　　沿街是一些小摊店铺，叫卖声此起彼伏。

　　安柠环顾四周，人群中不乏异族人，不同的文化与背景孕育出的面貌，一看便知。

　　于此中仍显得分外扎眼的是一群身着白衣的人。

　　与摆摊的生意人和过路的百姓相比，他们的服饰显得格外的......嗯，安柠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性.冷淡......

　　时尚果然是个圈哇，性.冷淡风在古代就开始流行了？

　　咳咳，安柠试着正经一些，他们也许是神职人员。但也说不定是保洁大队，维护市容市貌。

　　还是找个人问问吧。

　　“这位美.......”安柠调整一下措辞，努力回想那些年看过的古装剧，“这位姑娘，请问那一行身着白衣的是何许人也？”

　　这位摆摊卖首饰的姑娘却是置若罔闻，看也不曾看安柠一眼，只一心招徕顾客。

　　安柠心中嘀咕，姑娘长得挺清秀，脾气倒不大好。难道是因为她妨着她做生意了？

　　安柠灵机一动，虽然她并没有这里的钱，但还是可以装装样子的，趁机就可以问问那些白衣人是什么来头。

　　她转头瞧瞧那些白衣人，他们正聚在一处花摊，看来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她安心转过头来，想拿起桌上一支翠玉的簪子装装样子。

　　指尖接触到簪子的那一刻，安柠愣住了。

　　她碰不到那簪子，她的手指穿过了簪子，与簪子相连处有些透明。

　　她碰不到这幻境里的东西？安柠狐疑，那......

　　她伸手在卖簪姑娘的眼前晃了晃，那姑娘果然毫无反应。

　　666。安柠笑了，那她还打听个毛线啊，直接跟着白衣人走就是了。

　　安柠旋转跳跃着扑进了白衣人的队伍。

　　没有谁的身体能够拦住她，一个踉跄后，安柠险险站稳。

　　她长舒一口气，这要是摔倒了，不晓得会不会直接透到地底下。

　　堪堪站好，安柠仔细打量着白衣人。

　　他们一共七人。领头的是个个子很高的妩媚女子，颇有几分气势。站的离安柠最近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粉雕玉琢的。正在安柠对面的是个十七八少年，年少老成，一言不发。

　　其余四人皆是平常人形容。不是安柠外貌协会，只是从气度上依稀可分辨出他们四个是小角色。

　　边打量七人，安柠边斟酌着现在兴许正在哪里看着她的那个将她带入幻境的家伙。

　　既不取她性命，又不赋予她实体。

　　她在这里的意义，恐怕就是旁观。

　　看戏我最在行了，心如止水，过眼云烟。安柠想着，左右没人告诉她该看哪出戏，也没人告诉她该怎么出去，她便先看看这些白衣人的戏。

　　他们在这花摊前停留许久，言语间透露出大量购买花草的意向。

　　卖花的小姑娘听着笑了。

　　“我的花都是现摘现卖。即便加上家中所种植的花草，也满足不了各位的需求。各位不若去城中最大的花市看看？”

　　为首的女子看着气势，言语却是和气。

　　“花市里的花都是大量繁育，难免太过普通，已然失了气韵。我们只想在你这里买几支品相好的，做范本罢了。其余的事便交给旁人去做了。我们看了这半天，却只买几支花，倒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您这是哪里的话。”小姑娘略微惊讶，她年纪小，卖花却有年头，气派的客人她见过，有礼的也见过，这样气派又有礼的倒是头一遭遇见，“您随意看就是了。”

　　几人接下来的交谈都是关于花的品相，安柠听得云山雾罩，唯一的收获就是知道了几人的名字。

　　妩媚女子名叫双芪，他们皆叫她双姐。粉雕玉琢的女孩叫栀子。少年名唤竹彦。

　　“诶！客官！您的面！来了诶！”身侧一处面馆传来声音。

　　面啊。不想起面还好，一想起来安柠就好气。她的速食面都还没煮好，就莫名其妙进入幻境。现世时间算来她已经将近二十四小时没有吃东西了。

　　安柠努力保持微笑。

　　去他妈的。

　　老子小仙女，不要吃饭的。

　　安柠分神之间，双芪一行人已买了花走远了。

　　待她回过神，只见他们即将转入一处巷子。

　　安柠正要去追，便觉一股引力拽着她往双芪方向去。

　　那股力带着安柠绕过双芪，绕过栀子，直到安柠快撞上竹彦才消失。

　　望着少年近在眼前的侧脸，安柠皱眉，她离他这样近，却一点看不出他的过去未来。

　　转眼去看其他人，安柠眉头舒展，她亦看不到别人的前尘与日后。她那点刚觉醒的能力，在这里是用不上了。

　　绕过了双芪和栀子，偏偏停在竹彦身边。她要看的大抵是他的戏了。

　　安柠遗憾，她本觉得双芪身上的故事会更加有趣。

　　不过这样也好。安柠转念一想，虽然现在她是看客，却只怕日后便要插手这些事。事情简单些，是福不是祸嘛。

　　一行人在拐进小巷后又转过几个弯，推开一扇后门，进入了一座极宽敞的院落，院子里草木花石无不透露主人的身份非富即贵。

　　双芪他们一进门，便有小厮打扮的人接过手里的花，不起眼的那四人也随他们一道离开了。

　　“双姐。”栀子坐到院子里的石桌旁，“这个城主怪小气的，只叫我们在花草购置齐全前都住在内城之外。”

　　双芪轻轻掐住栀子白嫩的小脸：“胡说什么呢。这话要是传到城主耳朵里，双姐可担待不起了，少不得推你出去顶罪。”

　　“双姐！”栀子撒娇道。

　　不大说话的竹彦也开口道：“反正话也确实是你说的。”

　　栀子起身去打竹彦：“你们两个！就知道合伙欺负我！”

　　竹彦闪身躲开：“不过我倒觉得，住在这里好些。”

　　双芪点头：“城主以我们江湖艺人不堪内城规矩为由让我们住在此处，看似体贴，实则是怕我们打听内城秘辛。”她唇边笑意微哂，“其实有什么值得我们打听的。”

　　“就是。”栀子嘟嘴气道，“不过是个怪人罢了。”

　　他们三人感情还真不错，安柠想，城主是个怪人？一城之主与普通百姓不同是自然的。但栀子是个江湖艺人，闯荡江湖的见闻自然广。要是被她叫做怪人，那想必是真有什么怪异之处。

　　还有她在城外时看见的，那些怪异的东西......

　　不如先去内城看看，安柠起念，现在的她如一抹游魂，身轻如燕。

　　心动不如行动。安柠一跃上了房顶，放眼望去，城中格局一目了然。

　　城池四方，东南角有山，东北角有水。内城位于北部偏西之处，占地近半。其余地方民居商户，一派繁华。城墙外围是护城河，吊桥斗潭，城壕军场，一应俱全。

　　正当安柠极目远眺，估摸着内城有多远时，只听竹彦说了声要回房。

　　竹彦的脚步声愈来愈远。是先去内城，还是先跟着竹彦，安柠打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