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梧名

50、孤月独寒

　　翌日清晨，宋修给姚月换上衣裙，却并没有给她束发。两人用完饭后，宋修牵着姚月上街了。

　　姚月很是兴奋，东跑跑西逛逛，前一刻翻着胭脂水粉，后一刻就去围观糖画，五岁小姑娘真是看什么都新奇。

　　由于姚月衣裙华贵，容颜可人，商贩们又瞥见她身后的俊美公子，于是将她当做是跟着兄长上街玩乐的大家小姐，俱笑眯眯的招待她。

　　宋修由着姚月乱跑，不远不近的跟着她，碰见她喜欢的就买下，许多东西姚月不懂，宋修就细细的给她解释。

　　转眼过了两个时辰，宋修身上挂着不少东西，怀里还抱着一手冰糖葫芦，一手年糕的姚月。

　　宋修轻叹，“少吃些，还用饭么？”

　　姚月舔了下糖葫芦，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不用了。”

　　宋修被逗笑了，姚月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前面好多人啊。”

　　宋修早就注意到了，他抱着姚月走近，众人环绕的高台之上，波斯美人扭着蛇腰舞动，引得台下之人如痴如醉，高台四周还放置着十几个铁笼子，里面圈养的不是什么珍禽异兽，而是人。

　　姚月道：“这是什么？”

　　宋修，“奴隶贩卖。”

　　姚月举起冰糖葫芦，“那我们可以买他吗？”

　　宋修顺着糖葫芦的指引望去，最角落的木笼子里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少年，宋修无需靠近，就能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为什么要他。”

　　姚月咬着糖葫芦，“刚才我看到他睁眼了，蓝色的眼睛和白泽一样漂亮。”

　　“……冰冷又危险。”姚月偏头，沉思了几秒，似乎在纠结措辞，“他和我们是一样的。”

　　“这位公子，可看中了什么？”抖着满身肥肉的中年商人凑了过来，脸上挂着殷勤讨好的笑，“我这里可都是上好货色，保证公子满意。”

　　宋修淡淡道：“那这个呢？”

　　商人看清是谁后，脸色微僵，“公子，这就是不识好歹的倔骨头，私下里出逃了好多次。之前也有好几个要买下他，结果他都把他们给伤了。如今他就是个等死的命。”

　　商人不愿多说，笑道：“您要是想要美人，我这里有的是上等货色，阿耶娜。”

　　一位波斯舞女走了过来，碧色眼睛如一泓春水，直勾勾的盯着宋修。姚月咬掉最后一颗糖葫芦，将竹签对准了舞女的眼睛，软软道：“不可以，宋修是阿爹的。”

　　宋修：……

　　商人：……

　　舞女：……

　　波斯舞女触及女孩眼中的笑意，背脊遍生寒意。她低声说一句便走了。商人也没拦她，没想到好好的俊秀公子居然有龙阳之癖。

　　商人愣神的功夫，宋修抱着姚月走了过去，石台刚到宋修腰部，他将手伸了进去，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少年张嘴就要咬住宋修的手指。

　　宋修的手却轻松扣住了少年的下巴，他迫使少年将脸转向外界。宋修看到了少年涣散的瞳孔。

　　有趣，居然靠着本能攻击。

　　光亮之下，蓝瞳淌过华光，那一瞬间，少年眼瞳化为浓郁至暗色的妖蓝。

　　“确实漂亮，我要了。”宋修淡淡说完，轻巧松开手指，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

　　目睹适才情景的商人吓的心惊肉跳，要真是被咬住了，这公子手指非要断了不可！他就是看中这公子家世非凡才上前搭讪的，要是这公子真在他这里有了闪失，商人打了个寒颤。

　　“多少钱？”

　　商人赔笑，“既然公子喜欢，那就送与公子了。”本来就是个废物，刚才又发生这等事，他还怎么敢再要钱？不若就送给他做个人情。

　　商人心里的算盘正打的响，不料手里被塞进一根竹签。小姑娘脆生生道：“阿爹说不可以随便收人东西，我把这个给你，我们两清了。”

　　商人瞪着雪白米糕，走南闯北浸淫而出的黑心油窍在此刻毫无用处，哭笑不得的模样颇有几分可笑。

　　奴隶商人还是很有售后服务意识的，派人将少年抬到了宋修下榻的客栈。掌柜看到少年脸都绿了，且不论这浑身恶臭，就是这有进气没出气的模样，要是死在这里可如何是好？！

　　宋修用金钱和言语安抚了掌柜惶恐不安的心，小二给少年清理完，忍不住道：“客官你莫要觉得小的多嘴，这个官奴眼见就要不好，您何苦花冤枉钱买他？”

　　宋修停下笔，“孩子喜欢。”小二的千言万语都被宋修这天经地义的四个字堵在了嗓子眼。

　　宋修将写好的方子递给他，淡淡道：“去药堂抓药，一日三次煎汤服药，他死不了。”小二接过方子，方子如何他自然看不懂，这字倒是极为好看。

　　午后的煦煦和风撩起轻软纱帐，春阳温和泼落，空气中飘荡这清甜气息，悠悠转醒的少年怔松的看着美好至极的情景，大脑犹带着初醒时的混沌。

　　“哟，三天了你可算是醒了。”

　　稚嫩之声响起，少年眼里划过冷厉，他猛地坐起身，目光冰冷。

　　木桌前正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适才闻到的清甜之气正是来自她手中的糖葫芦。

　　女孩吃完糖葫芦，将竹签从窗户扔了出去，“风希，看好他。”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床幛上爬下一条细小银蛇，对上蛇瞳的那一刻，温澜如坠冰窟！这是生死一线的感觉！

　　少年一动不动的盯着银蛇，耳边传来外界的声响。

　　女孩脚步声停止，“小白醒了。”

　　平静清润的男声道：“你又偷吃糖葫芦了。”

　　“你怎么知道？”声音丝毫没有被发现的窘迫，反而透着几丝欢快。

　　“下次吃完记得漱口。”

　　“我知道啦。”

　　交谈声越来越近，门吱吖一声被推开，一位身着红衣的俊秀青年走了进来，手里还牵着刚才的小姑娘。

　　沉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我不在乎你的过去，你也只需知道，从今天起，她就是你的主人。”

　　宋修在山间买下一处小别庄，别装后处有大片桃林，此刻开的正艳。姚月无事便带着白泽在里面玩耍。

　　‘白泽’是姚月和蛊王在林间捡到的一只濒死的幼狼，不仅通身雪白如缎，一双狼眸更是幽蓝如冰。见姚月喜欢，蛊王便将白狼送给她养着。灭族之灾来临，白狼将姚月驮出山火，为拖延兵士，最后被刀剑贯穿而死。

　　说是玩耍，不过是姚月一人爬高上低，白泽木着脸在一侧守着。宋修来的时候，少年正沉默站在树下，看不见姚月的身影。

　　白泽一礼，“先生。”宋修淡淡颔首。

　　桃花树上探出半个身子，姚月的小脸雪中泛红，“宋修！” 桃花簌簌而落，宋修接住跳下来的小人，清脆悦耳的笑声飘荡。

　　宋修放下姚月，“在干什么呢？”姚月牵着宋修的衣袖，笑道：“适才有只雏鸟掉了下来。”

　　“……然后我就去掏鸟窝啦！”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三枚鸟蛋，明润大眼忽闪的看着宋修。

　　宋修摸了下她的头，“嗯。”

　　姚月高兴道：“宋修，我们去吃烤鸟蛋好吗？”

　　宋修微笑，“不急，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

　　姚月，“咦？”

　　宋修，“说好要教你学习的。”

　　姚月，“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