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梧名

21、极夜之光

　　沉暗笼罩深林，远方飘来脚步声，一个白色身影极速接近，枯木残枝发出断裂之音，宛如游走于暗夜的幽灵白鹿，矫健身姿轻而易举的飞跃了荆棘丛，灿金丝发飞扬，几滴晶莹汗珠洒落在空中，砸落在暗紫的荆棘上，为死寂深林增添了一丝淡薄生机，白影转瞬消失在荆棘尽头，那里通往了永夜森林的最深处。

　　飞蝶流光的幽秘湖侧，半大少年席地而坐，他抚摸泛黄书页上的繁复魔纹，细细推敲着其后的晦涩原理。白皙手指一顿，少年抬起头，深邃平静的乌眸静静凝望着前方黑暗，身姿欣长的少年出现，他停止奔跑，似乎感受到他人的注视，少年转头一笑，“宋修。”幽幽静湖都似乎被笑容蕴含的光明所璀璨，然而对方早已习以为常。

　　诺亚缓缓走过来，宋修听见了轻微喘息声，“你又在看这本书啊，这么多年还没看完吗？”

　　“嗯。”宋修淡淡合上书，封面覆这一个古朴花纹，“你的速度提升不少。” 诺亚笑着从树后取出两把木剑，“我们试试吧。”

　　宋修放下书籍，起身接过了木剑。两人在湖畔站定，诺亚微笑，“那么，开始喽。”话落，疾风袭来，几步之遥的诺亚出现在宋修面前，木剑破风劈下，宋修反手一剑，格挡住了攻击，诺亚转瞬变招，宋修眯眼，迅速向后弯腰，木剑划过胸前的空气，攻击再次落空。

　　诺亚的攻击愈发凌厉，招式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然而宋修似乎早有预料，无论再刁钻古怪的攻击，无一例外都被格挡避开。

　　战斗持续良久，诺亚渐渐体力不支，呼吸急促起来。宋修依旧风淡云轻。又一轮进攻落空后，诺亚无奈举手，示意投降

　　宋修收起剑，转身欲走。风声响起，宋修被不可阻挡的重物压倒在地，“重物”贴心的用手臂护住了宋修，清脆笑声响彻深林，“哈哈哈哈，宋修你总算被我阴到了。”

　　啧，装还的挺像。

　　宋修心中长吁，“你赢了，放手。”诺亚拒绝，“不要，我扑倒你一次好难的。”

　　宋修：……

　　诺亚锁住了宋修的四肢，得意洋洋道：“这下你逃不了了，你现在可没我力气大啊。”

　　宋修淡淡道，“不需要。”

　　诺亚来不及反应，半边身子已经麻了，宋修不费吹灰之力脱离了钳制。诺亚瘫倒在地，他幽怨道：“你又用我试药。”

　　宋修半垂着眼，“原本没打算用，谁让你偷袭？”

　　诺亚幽幽道：“你只防不攻太磨人了，为什么你总能预知我的进攻？”

　　“我只是算出来了，防御是最好的进攻，还打么？”

　　诺亚叹气，“不打了。”

　　宋修挥手，银粉飘散，诺亚打了个喷嚏，发现麻痹解除，他闪身站了起来。

　　诺亚低头看着宋修，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脸，“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些年都没长高啊，是青春期终止了吗？”

　　宋修：……

　　诺亚看见宋修勾起一抹冷笑，然后自己再次麻痹倒在了地上。

　　宋修坐回原地继续看书，良久诺亚轻声道：“教廷的选拔要开始了。”

　　宋修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少年静静看着上空的繁枝密叶，“六年了，宋修。”

　　若是从前，宋修或许会因为这段时光而侧目，但是深邃密林已经封印了他半世纪的光阴。六年，不过是让他想起幽泉即将再次盛放。

　　脑海中的魔纹落下最后一笔，错综复杂的原理瞬间清晰，宋修抬起了头，诺亚早已悄然离开。宋修垂下目光，书页荡漾起涟漪，魔纹褪去，栩栩如生的植物图像浮现，详尽药理罗列而出。

　　六年前，他满身伤痕的从湖中苏醒，得到的礼物就是这本书。天文地理、占星炼金……这本书的内容无穷无尽。他曾询问这本书的极尽在哪里，那人回答：初始。

　　宋修浏览完所需要的药材，他合书轻抚戒指，一整套炼药器皿凭空出现。顺便一提，这个空间戒指是付赠品。

　　永夜森林内围虽然一片死寂，然而却生长着各种珍稀药材，制药算是宋修另一个兴趣了。

　　炼药的难度仅次于炼金，它枯燥漫长，越是高等的药剂花费的时间越长，十天半月是很常见的.在这漫长制药期内，炼药师必须要时刻关注药剂的状况，这就又要求炼药师要具备不俗的精神力和掌控力。在紧要关头，炼药师只要有一瞬松懈，顷刻之间将功亏一篑。

　　宋修并不在意炼药的繁琐，他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每一个步骤，苦涩气味弥漫开来，宋修调低了火焰，坐在椅子上翻看炼金术。他时不时往药锅里扔入处理好的药材，眼睛从来没有离开书本，这种态度着实漫不经心。

　　不知过了多久，药剂颜色经历几轮转换，由碧绿汤汁化为粘稠蓝浆。宋修放下书，放入一株结满冰霜的白草。

　　草苗被药浆吞噬，宋修立刻调高火焰，层层寒霜生出，与烈焰发生激烈冲击，“呲呲”水汽升腾，药锅周围的空气忽冷忽热，宋修不时变动火焰，冰与火的微妙平衡一直得以保持。

　　“轰隆！！”电光骤闪，层层断枝将器皿砸了个乱七八糟，光明之下，一个圣洁如雪的身影缓缓降落，“宋修。”

　　羽翼合拢，奥拉弗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森冷寒气，他又看了眼药锅里焦黑的药渣，“希望不是什么高等药剂。”

　　宋修面无表情的吐出两字，“凛冬。”

　　羽翼张开，奥拉弗严肃道：“我突然想起今日忌讳访友，十年后再见。”

　　宋修嗤笑一声，将药渣小心装进了药瓶，冰霜立刻冻结了瓶子，宋修开始刻画魔纹，霜花蔓延在手指上，缓缓勾画完最后一笔，魔纹绽放璀璨流光，冰霜消弭。

　　奥拉弗感慨，“无论看到多少次，你勾画的魔纹都是如此神秘诱人。”

　　“多谢夸奖。”宋修收起药瓶，四周已经结满了寒霜。

　　“你不需要谦虚，人类的首席魔纹师也没有让我有这种感觉”奥拉弗眯眼，“既然你能炼出凛冬，说明你的炼药水准已经很高了。”

　　宋修收回器皿，“这都要感谢的你的物资支持。”奥拉弗不以为意，“你救了我。”

　　宋修认真道：“我是被你死到临头还坚持鱼死网破的毅力给感动了。”

　　奥拉弗：……

　　宋修拿出书籍继续看了起来，

　　“好歹我千里迢迢来看你，你也太没诚意了。”奥拉弗的不满在看到宋修依旧无动于衷后达到了顶峰，他凑了过去，“你在看什……”

　　宋修抬起眼，见奥拉弗恍若石像，他奇怪道：“怎么？”

　　一句话似乎唤醒了奥拉弗，它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煞气四溢的发出低吼，忌惮惊恐的模样仿佛是被吓到炸毛的巨猫。

　　嘶吼过后，奥拉弗缓过神，“抱歉。”然而它的利爪仍然没有丝毫收拢的趋势。

　　宋修皱眉，“别告诉我你被侏儒炼金术吓到了。”

　　奥拉弗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宋修，“中级傀儡制作术？”

　　奥拉弗认真不已，“不，是模糊的字影。”

　　宋修：……

　　“这是规则限制之物。”奥拉弗避开宋修的目光，“凡俗之物没有资格窥探。”

　　宋修抚摸着花纹，“那谁有资格？”

　　奥拉弗苦笑一声，“据我所知，现在谁也没有资格。”

　　宋修摩痧着书面，“那么以前谁有资格？”

　　奥拉弗看向宋修，复杂深处潜藏着敬畏，“神。”

　　宋修：……

　　“诸神黄昏后，所有神明都已凋零，如今万年已经过去，规则之物理论上应该消失。”奥拉弗感到冷极了，“你究竟是谁？”

　　宋修平静道：“宋修。”

　　奥拉弗盯了宋修片刻，躺在了草地上，“我的朋友。”

　　奥拉弗走后，宋修看向湖泊，“神？”澄宁镜面上幽蝶流光舞动。

　　“你在乎？”低沉笑声悠悠飘荡。宋修垂眼继续看书。

　　六年前的索亚村遭到灭顶之灾，却也迎来了教廷的侧目，教职人员的入驻让荒凉落后的村落在短短六年发展成繁华的索亚镇，教廷因此在索亚获得了极高威望。

　　午后阳光格外醉人，广场上的玫瑰散发着馥郁芳香，人群环绕的深处不断传来刀剑脆鸣。

　　纯白大理石阶上站着两位教职人员，特里尔饶有兴味的看着台下的激烈战斗，准确说是单方面碾压，“那个少年是谁？”

　　身后的青年看着手中羊皮卷，“诺亚。”

　　“不错的剑术造诣。”特里尔说完转身离开，青年恭敬目送特里尔离开。

　　似乎为了印证特里尔的话，少年以一种极为刁钻角度挑飞了对手的武器，长剑眨眼横在了对方颈前。人群爆发惊天动地的欢呼，少年扬起笑脸，比任何光亮都要灼人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