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梧名

20、极夜之光

　　幽光点点的世界，宋修静静看着湖泊，通透澄宁，美不胜收。他抬手挑开系带，衣袍滑落，宋修走进了湖泊，一步一步直至被湖水彻底吞没。

　　柔和温润的液体包裹着宋修，前所未有的舒适，引诱着他沉沦其中，灵魂都在发出满足的叹谓。

　　“呵，我的力量好用吗？” 清淡平和的声音响起，仿佛近在咫尺，然而宋修的视野却是一片透明水域。

　　“闭上眼好好享受吧。”

　　无形的力量迫使宋修闭上了眼。

　　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重复道：“喜欢昨晚的力量吗？”

　　还可以。

　　“我也不太喜欢言灵，它很无趣。还是另一样东西更适合你”

　　你想做什么？

　　“送你一件礼物。”

　　平静的湖水突然动荡起来，汹涌暗流冲刷着宋修，划下道道血痕，宋修佝偻起身体，在无尽黑暗中忍耐着滔天痛苦。

　　你……

　　“好好享受吧。”

　　激流变的愈发猛烈，噬咬割裂着宋修肌肤，殷红血色在水域扩散开来，模糊了其中挣扎痛苦的身影。

　　辛辣苦涩的液体灌入，沉眠被唤醒。诺亚呆呆的看着素不相识的男人，男人放下药碗和蔼笑道：“既然你已经醒了，我去通知骑士长阁下。”

　　视线追随男人消失在帐篷，诺亚这才木愣愣的收回视线，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他摸上手腕，入骨的伤痕已经消失，只留下一道极浅的疤痕。

　　“孩子，你的觉得怎么样？”帐篷被掀开，英俊迷人的骑士走了进来，一头堪比阳光的灿烂金发甚是耀眼。

　　诺亚慌忙坐起，“是您救了我吗？”骑士笑道：“是圣子阁下，”

　　诺亚震惊不已，“圣子？！”骑士神情严肃，“你是全村唯一存活下来的人。”

　　大脑瞬间空白，诺亚呆呆道：“什么……意思？”

　　“昨晚所有人都死于墓园，如果不是圣子施法驱逐了笼罩的黑暗之力，我们甚至不能踏足……”骑士止住了口，男孩无神看着虚空，泪水从蔚蓝色瞳中汹涌而出。骑士心生不忍，“你还好吗？”

　　一声叹息骤然响起，“亚瑟，我来跟他说吧。”骑士转过身，阳光下正站着一位银发少年。

　　“是的，阁下。”亚瑟恭敬行礼，退到了一侧。少年走上前，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诺亚从未见过如此高贵之人，他慌忙拭去泪水，“诺亚，阁下。”

　　对方温柔一笑，“不必紧张。”诺亚眼睛酸涩，“阁下，大家真的都……”

　　“我很抱歉。”

　　泪水再次滑落，诺亚一言不发的流泪。没有哀嚎的安静哭泣，却意外的具有渲染力，亚瑟心生不忍。

　　“为什么会这样？”诺亚喃喃自语，悲伤溢于言表。

　　少年伸手给诺亚拭泪，“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记忆的潘多拉魔盒被打开，一幕幕场景呼啸冲破禁锢，痛苦纷至沓来，火光雀跃的鬼魅之夜，殷红蜿蜒蔓延，流淌到火焰的最深处的血色。

　　‘烧死他！’

　　‘恶魔！’

　　‘我知道你不是。’

　　‘可那又如何……’
　　‘杂种。’
　　“啪！”诺亚冷冷拍开了少年的手，帐篷陷入一阵寂静。

　　“阁下？！”亚瑟低声询问。

　　“我没事。”少年收回手，发觉自己做了什么的诺亚连连道歉，“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阁下。”

　　少年摇头，“该说抱歉的是我，很抱歉让你回想起如此痛苦的事。”

　　诺亚惊诧睁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我只是看到了。”少年淡笑，“诺亚，你想要知道真相吗？它很残忍。”

　　男孩定定看着少年。

　　少年轻声道：“那个神父是恶魔的契约者，他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你的含有强大的光明之力。昨晚祭祀的就是他的契约恶魔，目的是召唤亡灵从而操纵它们。不幸的是祭祀成功了，村民无一例外都沦为了亡灵的祭品。”

　　少年看向诺亚，后者垂头掩去了所有神情，“所以……神父逃了吗？”

　　“不。”亚瑟走上前，“他死了，包括所有亡灵。”

　　气氛再次凝滞，良久，男孩打破了沉默，“真好。”少年心中闪现一丝怪异。

　　诺亚仰头，“我想要追随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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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伯伦看着远处山峦，朦胧月光下，依稀可见葱茏树木间隐藏的零星屋舍，饶是王城最好的画手也描绘不出此景的静谧安详，然而那里已经成为亡者之地。谁也不会想到喧嚣热闹的村落会在一夜间沦为坟墓。

　　“阁下，您该休息了。”身后传来熟悉的磁性声音，爱伯伦没有回头，“那个神父若我所猜不错，就是五年前教廷和王宫联手通缉的亡灵法师菲德曼，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于老师之手，没想到这些年他居然碾转于穷乡僻壤，伺机恢复力量。”

　　爱伯伦淡淡道：“不过与另一件事比起来，菲德曼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您是说杀了他的人？”

　　“没有人杀他，是菲德曼自杀。”爱伯伦缓缓道：“问题是到底谁让菲德曼自杀，从菲德曼死状来看，他似乎也对自己的自杀很意外。我勘测了墓园的力量，只有属于菲德曼的浓郁死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墓园碎裂了成千骷髅亡灵，对方根本不可能没有使用力量，可任何力量使用过后都会留下痕迹，除非……

　　这太荒唐了！

　　亚瑟被自己的结论惊出冷汗，然而他还是说出了答案，“对方的力量不属于任何一种。”

　　爱伯伦淡笑，“神秘者救了诺亚，而那瓶药剂也很有趣，从仅剩的残液判断，采用了一种我前所未见的药物，但是治愈效果却远胜所有。把残液小心寄给斯维尔，我要知道那是什么。”

　　“遵命。”亚瑟沉声应下。

　　爱伯伦半眯起眼，“这件事教皇冕下一定会得知，不久教廷就会在此设立教堂。诺亚那孩子体内的光明之力几乎可以与奥莉安娜媲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旦秘密被发现，他被众多势力争夺，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将成为卖命的傀儡。把未来前往索亚村的教廷职员替换一些，命令他们照顾好这个孩子。”

　　亚瑟露出微笑，“既然阁下如此担心这个孩子，为什么还要拒绝他呢？”爱伯伦转变了话题，“亚瑟你曾对我说过你的心愿是要去各地冒险。”

　　亚瑟低笑，“难为阁下还记得，不过是早年的幻想罢了。”

　　乌云散开，月光落入爱伯伦浅灰色的瞳中，凉薄冰寒，“你真的喜欢以圣骑士长身份参与教廷的勾心斗角吗？”

　　“阁下……”亚瑟的话语被爱伯伦打断。

　　“教廷这种脏污之地，不适合那个孩子。他已经受了够多的伤害，没必要遭遇更残忍的事情。”亚瑟无言。

　　爱伯伦收回视线，转身向营地走去，“确实很晚了，早点休息。”少年的身影渐渐远去，亚瑟低喃，“我只是想要守护你，无论以何种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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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诺亚再次造访湖泊时，他被眼前之人惊呆了。

　　“宋修？”

　　宋修冷冷地合上书，站了起来“是我。”

　　“你好像……长高了。”

　　诺亚走了过来，垫脚比划着两人的身高差距。以前宋修只比他高一个头，如今……

　　宋修看着腰前努力缩短身高差距的小萝卜头，淡淡道：“青春期长高很正常。”

　　“噢。”小萝卜头似懂非懂的仰着头，半个月不见，宋修居然长这么高，那个什么青春期的好神奇。

　　小孩儿眼巴巴的样子勾的宋修心痒。于是他伸手拧了一下诺亚的脸，手感意外的好。

　　诺亚摸着自己的脸，见宋修面无表情，心里有些忐忑，“我不是故意不来找你的。”

　　得了便宜的宋修坐回草地，“没有生气，什么事？”

　　“他们死了，所有人。”坐在宋修对面的诺亚低头拨弄着草叶，平静道：“是恶魔，圣子阁下救了我。我想要追随他们，可是圣子拒绝了我。”

　　“所以你来找我？”

　　诺亚抬起头，蔚蓝色眼睛一片澄宁，“教我吧，宋修。教我如何杀死恶魔。”

　　宋修淡淡道：“为什么？”

　　“我想让人间再无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