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南堰

11、11

　　11
　　到安市的飞机刚落地，周遇景就不可避免的想起许意，想到走前他问许意的那个问题，许意的回答是，不会。
　　他又想到，之前和许意说过，有机会要带他吃小区外的棉花糖，然后再走街串巷的找找装着童年记忆的爆米花。
　　周妈妈见他一直在发呆，险些撞上前边的大柱子，忍不住用手肘怼了他一下，“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周遇景摇摇头，总不好跟他老妈说他在想许意吧。
　　其实直说也不无不可，可周遇景不想，他心里装着一个宝藏，宝藏的周围有细细密密情绪的藤蔓缠绕生长。
　　他总担心，循着这些藤蔓，会被人发现他的宝藏。
　　他的宝藏，名叫许意。
　　南方的除夕夜不兴吃饺子，只要年夜饭足够丰盛就好。
　　但许意家里就他和妈妈俩人，没那么多讲究，但许妈妈还是做了足足六道菜，图个六六大顺的吉利由头。
　　年夜饭吃过后，许意和妈妈一人占据沙发的一头，电视上正播着春节联欢晚会，窗外时不时会看到几朵璀璨烟花。
　　不多时许妈妈的手机响起来，是在国外的舅舅发来视讯。
　　许妈妈上边还有一个大哥，已经移民到国外十多年，许意的外公外婆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许妈妈偶尔会带着许意出国，看看两位老人和兄长。
　　许意外公外婆的头发已经全都白了，可看着精神矍铄，妈妈视频的时候许意就乖乖的坐在一边，也不说话。
　　外公外婆和妈妈没聊多久，就听见外婆在那头说：“小茹，意意呢？让意意跟我说说话，我可想意意了。”
　　许妈妈把手机交给许意，许意一上来就甜甜的喊，“外公外婆新年好。”
　　俩老人乐得见牙不见眼的，直呼意意真乖，也祝意意新年好。
　　后来又跟舅舅一家聊了几句后挂断了。
　　南方也不怎么讲究守夜一说，春晚接近尾声的时候，许妈妈催促许意快些去洗漱然后上床睡觉。
　　许意平常可是十点就睡的人，今晚却摇摇头，说：“还不是很困，妈妈你先去睡吧，我再等会儿。”
　　许妈妈拗不过他，加之也确实有些困，叮嘱了许意不要太晚后，就回房间休息了。
　　春晚开始重播第二遍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突兀的响起来。
　　在急促的铃声第一声都没有响完的时候，电话被许意接了起来，是周遇景。
　　周遇景那头声音很嘈杂，耳边偶尔会传来几声孩子的嬉闹声。
　　许意说：“新年快乐，周遇景。”
　　周遇景说：“你也是，新年快乐，意意。”声音里含着笑意。
　　许意拿着电话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炸开的流星一样的烟花，问：“周遇景，你那边有在放烟花吗？”
　　周遇景说：“有啊，十二点后烟花就没停过。”
　　“那真好。”许意说。
　　“我打电话之前，一直担心你已经睡了。”周遇景说，“我还想，要是响一声没人接，那我就挂断。”
　　许意却一直没说话。
　　“意意。”周遇景突然低声道。
　　“嗯？”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后，才听见周遇景的声音传来，他笑着说：“……刚刚给堂弟点鞭炮去了，恩，我只是想说，很快我就会回怡城了。”
　　“多块？”
　　周遇景想了想，“大概年十六？”
　　许意听不出情绪的“哦”了一声。
　　周遇景离开的这些天，许意并没有频繁的想起他，只是偶尔会心血来潮的看看日历，算一算距离年十六还有几天。
　　许意的生活一向单调，只是仅仅在认识了周遇景之后才有了些许不同，现在周遇景一走，他的生活又驶回了原来的轨迹。
　　早起早睡，规律的三餐，其余的闲暇用来看看绘本和画画。
　　年初六妈妈已经回到公司去上班，许意躺在飘窗上晒太阳。
　　午后的太阳暖洋洋的，晒得人好似骨头都变轻了些。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许意手背盖着眼睛，快要披着满室阳光睡着了。
　　打开门后看见站在外边的周遇景，还有些稀里糊涂的没反应过来，他想是不是他已经睡着了，然后面前这个额上冒着汗，长得跟白面馒头似的男孩，只是闲来无事到自己的梦中坐坐客。
　　周遇景在飞机上设想的，意意两眼发光的看着自己，然后惊喜的说“你怎么来了？”的场景，就跟水蒸气似的，不消片刻功夫就没影了。
　　“怎么愣神愣这么久呢？”周遇景掐掐许意睡出了一道道红印子的脸。
　　“啊。”许意这才回神：“周遇景你回来了，可今天不是十六啊，今天才初六，离十六还有十天的。”
　　周遇景纵容的笑笑：“你之前说的那部电影上映了，你不是想看吗？我们一起去看吧。”
　　忘了具体是哪一天，许意在某影院门口看见了一张电影宣传画，他指着宣传画上的一个名字说：“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个漫画家，这部电影我想去看。”
　　那是一部动画电影，画风很清新，讲的是一个小姑娘和她的宠物猫之间发生的各种离奇故事。
　　许意眼里流光溢彩，他问周遇景：“你喜欢吗？”
　　周遇景说：“喜欢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
　　许意笑起来，眼底的小窝若隐若现，一脸偷吃了糖果的孩子似的得意。
　　出发去看电影前，许意给妈妈打了电话，告诉妈妈周遇景回来了，自己要和他去看电影。
　　许妈妈虽然震惊于周遇景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却也没多说什么，只对许意说玩的开心些。
　　也许是因为电影在春节期间上映的缘故，影院里来捧场的人很多，男女老幼，又因为是动画电影的缘故，还有一家人带着孩子过来的。
　　坐在周遇景和许意前边的两孩子，一男一女，看着像兄妹，妹妹总是缠着大些的哥哥问东问西，影院里安静，孩子小，也不懂得刻意压低声音，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小声抱怨起来。
　　哥哥也觉得妹妹这样大声说话不对，于是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小声的对妹妹说：“嘘，回家了哥哥给你讲。”那小姑娘才安静了下来。
　　周遇景又扭过头去看许意，见他全神贯注盯着屏幕，一点都没受影响的样子，忍不住翘起嘴角。
　　电影结束后周遇景问许意还有哪想去，说自己的飞机在晚上八点，还有三小时的时间。
　　许意茫然的摇摇头，他是真的没什么地方想去了，同时心里也在为刚才周遇景说的话感到很吃惊，今天周遇景来了，他很高兴，但他高兴的时候也是乖乖巧巧的一张脸，除了偶尔会脸红害羞，他鲜少有什么外露的情绪。
　　周遇景从大老远的安市过来，只是为了陪自己看一场电影，这个认知让许意觉得慌乱，他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来回应这样珍贵的友情。
　　出于这样迫切的心情，他语气很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他像是请求似的问周遇景：“不能明天再走吗？”
　　周遇景揉揉他的头发，“不行啊意意，家里说好了，明天要上大伯家拜年。”
　　“啊”这个字的尾音被他拖得有些长，就像是轻轻的一声叹息。
　　许意勉强的笑了笑，说：“没关系，反正还有十天就会再见面了。”
　　周遇景深深的看他一眼：“嗯，只是十天而已。”声调轻的像是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