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劫》箐悠

19、第十九章

　　撩开帐帘，王离恰巧转身看到我，流露出明显的惊愕与呆滞。毕竟初次见面那个被他们当做犯人拷问的小士兵已经不复存在。我大方的与他微笑示好，朝着正背对我看战图的章邯与他主动抱拳施礼道：“小女，拜见将军。”
　　章邯看似不经意的转身看向我，疲惫的神情闪过一丝异样，却又立即收敛起来。王离的眼神在我和他之间游走，终是低声对章邯道：“如若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
　　章邯用手拍了拍王离的肩膀，“你先下去吧，一切都拜托你了。”简单的动作，透露着二人彼此的信任与默契。
　　“上将军今日看起来甚是疲惫，昨夜没睡好吗？”我背着手渡步到他跟前。
　　“挺好。” 章邯继续转身自顾看战图，神情比平日稍显凝重。
　　“你这是怎么了？方才吴梗还说你在找我，现在我来了，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章邯的神情依旧定格在战图里，但似乎又什么都没看进去，低低的眉眼如墨深沉。
　　我继续试探道：“你到底怎么了？如若不说，我可走了。”
　　“昨夜楚军派人送来一封密信。信上说，一月之后，他们会将秦国公主活祭于楚军出征大典之上。”章邯凝重道。
　　“什么？”我迅速跑回章邯身边，“活祭秦国公主？难道是……悺阳？”我惊声道。
　　章邯沉默的点点头。
　　“他们怎可如此残忍！”我怒道。眼睛脑海仿佛都陷入那场人性泯灭的祭祀大典，令人寒颤。
　　“我们要去救她！”我急迫道。
　　章邯依旧失神的看我半晌儿，才道：“如若我立即去救她，就正中了楚军下怀。我们杀了魏咎和田儋，本应乘胜追击逃跑的田荣，可齐楚现下已然结盟，项梁出此计，就是想阻止我们追击田荣，顺势分散我们的注意，以悺阳做诱饵。”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不能让悺阳等死啊？虽然我不相信项梁真的会杀她，但是……”
　　“我早就料到会有今日。仪风，你看错了，秦楚两国的恩怨岂非一朝一夕就可说清的。项梁对秦国的恨，正是从项燕战死的那日开始，而那日也是楚国灭亡之日。他们隐忍了这么多年，仇恨早就成为血液的一部分，如今若能用秦国皇室之血祭奠过往英魂，那才是最得人心之事。”
　　也许这种刻骨之恨我全然能够理解，可以说这是一种家国情怀，就像当年侵华战争，日本对中国国土的践踏与毁灭，对中国人的肆意屠杀，不仅让那个年代死里逃生之人仇恨，更是足以让当下时代的中国人铭记于心！没有什么比家国毁灭更可怕，那种看着血亲受辱、惨死之痛，亲历家国动荡岁月里的苟且偷生，将是一道永恒的伤疤，无已修复。
　　我道：“那你究竟有何打算？我不相信你会不救她。”
　　章邯冷笑道：“纵是她对我无情，我也不能对她无义。”
　　“所以呢？”
　　“哪怕死计也要去试试。”
　　“那秦军这边呢？你如何与将士们交代？”
　　“我已把军权都暂且交由王离统管。”章邯沉声道，神情里充斥着视死如归。
　　我立即摇头制止，“你疯了？军不可一日无帅，你若走了，大秦便真的要亡了！”
　　哪怕我知道大秦本就会亡，却并非时候。
　　我眼见章邯一拳重重的落在战图上，“那我究竟该怎么做！”
　　“让我去吧！”近乎是一瞬间的决定，没有前因与后果的思量，脱口而出。
　　章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我，我继续道：“我本就是一个楚军，唯有我去救她才最合理和安全。”
　　“你想回去？”
　　我摇摇头，“我是想救她。”
　　章邯突然低沉道：“可你已换上我秦装，为我大秦效力，你不怕被他们当作叛军处死吗？”
　　“我怕！但我更怕我的朋友被当作活祭的牺牲品，而我却见死不救。而且，在这乱世之争中，我只属于我自己，并不属于秦楚任何一方，因为我没有兴趣参与这场乱世的争斗，更讨厌无休止的杀戮。章邯，我希望你能信我一次。”
　　章邯久久的看着我，眼底漆黑得连流光也看不见。随后，阴沉道：“第一次见你，你便以楚军之貌示人，之后我又知晓了你有预见未来的能力。你说，你要我怎么信你？”他逐步至我跟前，“你这一身本领，若真为楚军所用，岂不是要将我秦军置于险境？”
　　“那你要怎样才愿意相信我？”我盯着他的双眼质问道。
　　他的眼神逐渐滑向我脖间，我还来不及反应，他便生生扯断了我脖子上的铜铃绳，将铜铃握在手中，“你很在意它们是吗？还有那个赠你铜铃的楚军，韩信？”
　　“把铜铃还给我！”我正欲伸手去夺，却被他反手抓住。
　　“想要我信你，总要做出一些牺牲。等你救出悺阳，我便可将它们还给你。”
　　我一把将他手甩开。
　　他漫不经心的将铜铃系在了他的手腕上，淡淡道：“我只是暂时帮你保管，又不是不还给你。况且，我是秦军首领，我不能将任何一位将士的性命置于险境。”
　　我虽怒视他，但心里只能妥协，“好。但是在去之前，我要你当我的师傅，教我习武，并将秦军的本领都传授于我。”
　　“为何？”他似有些惊讶。
　　“我想要变强。我讨厌被拿捏与威胁。”我直视他道，心中依旧愤然。
　　他把玩着手腕上的铜铃，嘴角勾出一抹生冷笑意，“好，那便从明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