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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旧友的妹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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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天空翻起了鱼肚白,叶年越睡得迷迷糊糊,爬起来往四周张望;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人,她晚上睡觉,房里从来不留人,即使是莲藕,也没有让她夜间留下伺候的先例。
不过叶年越的桌案上有一封信。她伸手去拿,素色中袖滑下,露出半截雪凝似的腕子。信封面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叶年越嘟囔着自言自语道:“写的字还挺好看。”
说着她挑开了火漆,抽出里面的信纸。信纸是市场上再普通不过的纸,还泛着墨味儿。
信里内容也简单:我回北川了,半月后来接你。
叶年越捏着信纸,月牙眉皱起,然后又松开,复又皱起。她把信纸反压在桌面上,努力绷出面无表情的模样——结果取信纸回信的时候,她又绷不住,咬着下唇低低的笑。
墨汁晕染在笔下,叶年越咬着唇,思索着落笔。想了好一会,她才写下一行字。
我想吃海棠果。
写完了,拿火漆封起来,叶年越小心翼翼的把它绑在信鸽腿上,然后扔出去。
信鸽扑着翅膀消失在远方,叶年越支着自己的下巴发呆——接下来呢?公孙家的事情有叶楚处理,她也不好意思继续插手。大皇子落进袁钟杭手里,基本上也没啥指望了,袁钟杭可不会造反,要造反也不会拥护别人造反。
温杨元一个人跑回北川看上去似乎挺危险,不过他身边有林乙十,再危险也不至于半死不活。而且叶楚还不打算让他死,所以这人现在看上去好像很危险,但是从某种角度来说,却也还算安全。
“好像没有什么需要我操心的事情了啊。”
叶年越叹了口气,转头看自己墙上挂着的巨幅大楚地图——寻常女子房间里挂这个,被逮着了拉出去腰斩都是轻的!可叶年越不同,她房间里的这一幅,是当年先帝亲手挂上去的,叶楚上位之后也没有说什么,自然没有人敢多事去管。
叶楚看着地图,目光停留在地图边缘的地方。
大楚的边境,和北川相对的“蛮夷之地”,叫做歧上。歧上这个名字出自何处,有何含义,目前已经无从考证,不过大多数人认为是根据当地人土话音译过来的。歧上之所以被叫做蛮夷之地,就是因为歧上人大多不识礼数,不认字籍,不会伦理。
而少数识字的歧上人,基本上都是当地的贵族王氏,普通人恐怕一辈子连个拿笔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未开化的地方,却一直是大楚的心腹大患。不然大楚王氏也不会留着北川这块毒瘤这么多年——可不就是指望北川和歧上狗咬狗互相弄死对方吗?
不过大楚的王都换了三任了,也不见北川和歧上谁先弄死谁。
和稀泥这种事情嘛,几十年了总是很熟练的。
外面传来敲门声,叶年越没动,懒洋洋的问了一句:“什么事?”回答的是莲藕,隔得有点远叶年越也听不清她什么语气:“殿下,陛下前边让我来传话,说世子殿下昨天动身回北川了。还有就是,公孙微南的事情已经有头目了,最迟不过四日就能结案。”
摩挲着地图边缘的手顿了顿,叶年越的回答十分随意:“我知道了。”四个字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下文。
再说另外一边。
骑着白马的温杨元一路晃悠悠的踏进了北川的边境。彼时离北川城内还有些距离,他干脆就不骑马,下来一边走一边给自己的马喂草。缀在后边的林乙十翻了个白眼,拒绝下马和温杨元一起丢人。他堂堂一个榜上有名的剑客,能一路护送温杨元到北川郊外都没有向他索要什么,林乙十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师兄,简直就是出色过头!
还边走边喂马?一点也不像侠客!
“我说师兄,你这叫做心里负担太重懂吗?你看看师父,人家也是一代高手,他整天折柳条抽我们的时候也是一点形象都没有的……”
“闭嘴,吵。”林乙十冷冰冰的瞥了他一眼,温杨元转头吹了声口哨装傻。
忽然不远处传来呼救声,还夹杂着男人粗糙的喝骂,温杨元挑眉,笑道:“几年没回来,这地方的治安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啊!”满脸感慨的模样看上去十分的欠揍,林乙十斜了他一眼,然后驱马上前查看。
看模样,应当是官家小姐的马车被路边劫匪拦了。几个奴仆模样的男人被砍伤,倒在地上捂着伤口呻吟不止。旁边数个丫头打扮的少女惊慌失措的大叫,围着他们的劫匪不多,粗略数了数,也不过十来个,都是粗布衣裳,手持大刀,神色狰狞可怖!
一顶青色小轿孤零零的被扔在中间,里边没有声音,也不知道那位小姐是死是活。
注意到有人来,为首的劫匪回头看了看——一个打扮平淡无奇的男人,骑着一匹瘦不拉几的灰色大马,竹条编织的帽子压得略低,遮住了小半张面孔。他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好看的公子哥儿,腰上也装模作样的挂了把剑,面上似笑非笑,牵着自己的马。
那公子哥的白马明显要比男人骑的灰马要好上不少档次,但他却不骑,牵着马慢悠悠的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从马背的袋子里掏出马草来喂马。
劫匪摸不清两人的底细,于是很谨慎的喝问他们:“站住!你们两个,从哪里的来的?!要进北川城?!”
林乙十瞥了温杨元一眼,然后指着那顶小轿道:“里边说不定是个姑娘。”温杨元纠正他说:“不是可能,是确实是位小姐。我看见马车帘子上面绣的字样了。约莫是祝家的小姐。”祝家是温杨元父亲的旧部之一,他家的标志温杨元自然熟悉。
有微微的风拂过,劫匪们警惕的望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林乙十却仿佛看不见那些劫匪,只看着温杨元,淡淡道:“说不定是位漂亮的姑娘。”
“有点意思,师兄你想英雄救美?”笑意盈上唇角,那群劫匪们还没有从二人的对话里想出什么,那白衣俊朗的公子哥已经摘了自己腰间佩剑飞身而出!
剑没有出鞘,明明只是愚钝剑鞘,每每点过一个眉心,却是红□□.物飞溅!
这么轻飘飘的一点,竟是透骨穿髓!
当最后一名劫匪倒下时,温杨元已经翻身上马!林乙十啧了一声,道:“你的剑术又进了一层。”温杨元笑笑,并不回答。
他双腿夹了夹马肚子,驱它靠近那小轿。俯身,剑柄挑起车帘,温杨元面容含笑:“好久不见了,祝小姐。”
被吓得瘫软在轿内的女子;穿着白衣,年轻秀丽,很是好看,尤其是那身材,□□蜂腰,皓腕长腿,真的是多一分嫌胖,少一分又觉瘦!她原本紧闭着双目,甚至已经暗自决定,等劫匪一掀帘子,就咬舌自尽!
忽然听见耳畔是年轻男人的声音,并非劫匪的粗狂——于是她悠悠的睁开眼,看见那俊朗的白衣公子,逆光站在她轿前。
他微微垂首,那张脸当真是好看极了,甚至有几分男生女像的味道。嘴角上翘,勾着点笑意;握着剑鞘的手修长白皙,青铜色的剑柄轻佻的撩开车帘,那嘴一张一合,便是熟悉的甜蜜语调。
他说:“好久不见了,祝小姐。”
一如几年前自己哥哥在外面喝醉了被他送回来时,他把自己堵在祝府门口调戏那般的语气,轻佻又随意。
祝婉越想越气,然后尖锐的讽刺:“好久不见?我倒是恨不得再也不见!被你救了,和落进那群劫匪手里有区别吗?”
乍一见面就被刺了一顿,温杨元叹口气,颇为无奈。祝婉是祝家的二小姐,自己没有出家修道之前,曾经和她的哥哥祝延十分要好——虽然这个要好是建立在一起喝花酒逛窑子上面的,不过终归是朋友,再加上祝大人又是自己父亲的旧部,所以温杨元那时常常去祝府做客,有时候甚至在那里过夜。
祝延和祝家夫妇倒是很欢喜温杨元留宿,唯独祝婉很看不惯温杨元。温杨元甚至怀疑,要不是自己脑袋上还顶着个北川世子的名号,祝婉估计早就喊人把自己卡擦了!然而直到现在,温杨元还是没有弄清楚祝婉为什么这样排斥自己?
不过也幸亏温杨元心大,虽然被各种讽刺,但是完全不予理会,甚至都懒得去问祝婉原因。因为对温杨元而言,祝婉什么情绪,一点也不重要。
“祝小姐,我觉得我有必要纠正一下。”温杨元一本正经的反驳祝婉:“你被我救了,和落进那群劫匪手里,还是有区别的,毕竟我是个有媳……”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后面利刃破空的声音打断。林乙十吹了声口哨,招呼温杨元道:“闲朝!过来——我射下来一只官家的信鸽!”闲朝是温杨元的字,自从他父母去世之后就少有人叫。
烤了肯定好吃!
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林乙十顾及形象没有说出来,只把信鸽腿上的纸条扯下来扔给温杨元。温杨元抬手接住,颇有些好奇的展开。
小小的一张纸条,他愣是看了半天,然后林乙十惊恐的发现他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闲朝,你笑得仿佛一个智障。”
“没事没事,刚刚收到我媳妇儿的信,一时没有控制好情绪。”收好纸条,温杨元不动声色的给了林乙十会心一击!
看到林乙十面无表情内在憋血的模样,温杨元笑得更欢:“走吧走吧,我们先把祝婉送回去。这荒郊野外的,总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