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为纨绔》蜀中豆蔻

34、三十四章

　　从她把手放上去的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听人喊过她叶十六了。而叶年越，也习惯了被唤做叶年越，或者殿下。

　　叶楚上位成功之后，叶年越就留在帝都，做他的“剑”，替他消灭朝中一切反对的声音。长生剑，血色愈重。

　　那时正好温老将军也病逝了，北川乱成一锅粥，温杨元又撒手走人，一去便是三年。

　　他们认识的两年，分开的三年，加起来正好五年。

　　这中间的记忆里，蒙着一层怎么也洗不干净的血气。

　　再抬头看着面前人的脸庞，叶年越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下意识的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脸；温杨元握住她的手，急切解释道:“我那时候真没说！”

　　“但是……但是我说了这么过分的话……”叶年越抽了抽鼻子，觉得自己眼眶有点泛酸，连忙低下头去憋回那点眼泪:“而且你一去三年，也没有联系过我……”

　　“那时候帝都局势太复杂，我从岐上回去之后我爹差点没把我打死。一转头就把我扔去我师父那里了，我师父你又不是不知道的，他从来不管人间俗事，只要我们上了山，就不能和山下的事情再有联系。”说着，温杨元懊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而且那时候我想着叶楚好歹是你亲弟弟，你待在帝都也还算是安全，谁知道这家伙直接拿你当“利刃”用……”话还没有说完，温香软玉扑了满怀！

　　温杨元先是一愣，随后扬唇露出个笑容，回抱住她。叶年越埋首在他肩窝里，声音闷闷的:“我自愿的。”就算知道了叶楚是自愿去岐上的，但是叶年越还是愿意帮他。

　　毕竟当初她半身泥水狼狈不堪时，叶楚也没有把她直接扔进梧舍河里喂鱼。

　　“天黑了，我们先把机关打开吧。”温杨元安抚似的拍了拍叶年越的脑袋，动作很轻。叶年越干咳一声，松开手:“好。”

　　这个桥不知道是否有什么奇怪的传闻，自从叶年越和温杨元过来之后，两个人都没有看见别的人过来。温杨元走下桥洞附近，摸着桥洞上饱经风霜侵蚀的石壁。叶年越跟在他后面，见他在桥壁上摸索，心想:难不成剑冢的机关设在桥洞下？

　　她正想着，温杨元不知道按到了哪里，忽然面前的桥洞塌下去一块！塌下的地方通往地下，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入口，延伸下去的台阶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砌起来的，上面已经长满了青苔。叶年越皱眉，抢在温杨元前面进去。

　　脚还没有踏进去，她衣袖就被温杨元拉住:“你小心点——走我后面。”说着，温杨元挤到她前面，抢先进了地道。刚一进去，扑面而来一股潮湿的气息，倒是没什么怪味。叶年越无奈，瞪着眼摇摇头，却也依言跟在了他后面。

　　她想温杨元知道剑冢入口，也许是因为以前在山上修道时，清桂道长给他们看过剑冢的地图。既然他看过地图，走起来怎么说也比叶年越一个人在前面瞎子摸象来得顺畅。

　　往前走了数百步，后面入口的光亮已经消失殆尽，四周漆黑一片，空气压抑潮湿，还有水珠滴落的声音。叶年越的手腕连带着一小截衣袖都被温杨元紧紧的攥在手里，他皱眉打量四周，入目都是青黑石壁，这通道不知道挖了多深，仿佛一直走不到尽头。“剑冢里面还有一些机关，年久失修的，有的坏了，还有的会自己触发，你要小心一些，跟在我后面不要走开……”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温杨元还不忘一边回头去叮嘱叶年越。

　　叶年越心里觉得好笑，暗自摇了摇头，面上绷着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好，我保证不乱跑，尤其是不会跑离你身边。所以你也不要老是回头和我说话了，好好看路行不行？”说着，她伸出没有被温杨元抓着的左手，捏着他下巴把他的脸转过去:“北川王爷，您好好看路，行不……”

　　话未完，她眼神徒然凌厉起来！被温杨元攥着的手臂反手把他拽过来，同时左手迅速的抽出自己的长生剑！

　　黑暗中一切本来应该是朦胧的，可偏偏在叶年越眼里比白天还看得清楚！

　　乒乒乓乓！

　　空气里传来兵刃相撞的声音，几点雪亮的冷芒互相交错划过，仿佛细碎的闪电交缠略过黑夜！

　　叶年越冷着脸，身上已然散发出丝丝缕缕的杀气！

　　长生剑和黑暗中的那人交手不过两招便分开——叶年越不擅长使左手剑，却也感觉来者实力不弱。

　　“年纪不大，使剑时却如此暴戾，不好不好。”来者摇着头感叹了几句。叶年越嗤笑:“李家剑冢的人？难怪你们剑冢这些年名声一年不如一年，尽是些花拳绣腿的东西！”

　　哧——

　　黑暗里火折子被甩染的声音格外的清晰。对面的人点了火，眯眼打量着温杨元和叶年越。对面的目光刚一投过来，温杨元就把叶年越拉回自己身后，警惕的看着来者——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破烂衣服，倒也收拾得干净，五官端正。

　　男人把温杨元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才笑道:“你是温杨元？温大哥的儿子？”

　　“这要看你说的是哪个温大哥了。”温杨元皮笑肉不笑的，手都已经搭上腰间长剑了。面前这人年纪明明和他相差无几，偏偏还叫他爹做大哥，不是平白让他矮了对方一辈？

　　叶年越被温杨元遮着，也微微皱眉，探出半边身子打量那男人，问他道:“你是李二姑娘？”此话一出，温杨元愣住，把那男子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遍，面色古怪，像是强压着笑意:“李二姑娘？”

　　“李二姑娘”倒是很坦荡，大大方方的点头认了:“年轻时不懂事，被人骗了女装出去，才落了个李二姑娘的诨名。我本命李桂华……”

　　“噗！李桂花？”叶年越忍不住，笑出了声。温杨元也是嘴角微扬，但到底没有出声。李桂华却一点也不生气，还十分正经的纠正叶年越道“不是李桂花，是李桂华，月华的华。他是温杨元，你又是谁？我记得自己请的是温老将军，他怎么没有来？”

　　温杨元和叶年越相视一眼，在彼此眼里都看出些许惊讶；这个李桂华，看上去似乎和外面的世界脱节很久了？温老将军已经去世三年了，又怎么可能来这赴约？

　　“怎么了？难道北川出了什么事？”眼看着二人表情不对，李桂华疑惑的问了。温杨元摇头:“没什么，就是好奇，你是怎么认识我父亲的？”叶年越看了温杨元一眼，没说什么。李桂华不疑有他，老实回答道:“早年我有个师叔，和我关系颇为亲近，我们曾经一起去北川游历，然后认识了温大哥。温大哥是个很好的人，和他相识的这段时间我的剑术进步许多。所以离开前，我答应他，等七年之后，给他铸一把剑。如今刚好是七年之约的时间到了，我给温大哥铸的剑也已经出炉，所以特意给他寄了信。”

　　说完，他还探头看了看温杨元身后:“奇怪，温大哥真的没来？”

　　“他来不了了，三年前他就去上边陪我娘了。”温杨元好心解释，还指了指自己头顶。李桂华一愣，随着他的手势抬头看头顶的石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叶年越叹口气，替温杨元解释道:“他的意思是，温叔叔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啥？三年前就死了？”李桂华大吃一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温杨元点点头，算是确认了叶年越的说法。李桂华只是吃惊了片刻，然后露出一个伤感的表情:“哎——没想到温大哥三年前就去了……现在想起来，和温大哥相识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

　　他满脸感慨，温杨元趁机转过头去小声的对叶年越道:“十六，你猜他多大了？看上去挺年轻啊。”叶年越半边身子掩在温杨元身后，闻言挑眉:“他和你师父算起来还是同宗，你们修的那什么心法不是说可以和乌龟争长寿的吗？估计就是看着年轻，说不定已经六十多岁了。”温杨元听了半点也不生气，他在叶年越面前似乎就没有生气的时候；他微微一笑，道:“很有道理。”

　　站在他们对面的李桂华抽了抽嘴角——年轻人，我们站得这么近，能听见的好吗？

　　干咳一声打断两人的窃窃私语，李桂华满脸严肃道:“既然温大哥已经去了，那么这把剑交给他儿子也是一样的。你们随我进剑冢里面吧。”说着，他从旁边的墙壁上掰下一截蜡烛点燃，擎在手上照明。

　　叶年越借着烛光往前一看，往下仍旧是倾斜的黑色台阶，和墙壁相连的地方长满了青苔。两边和头顶都是厚重石板，隐约可以听见石板后面传来水滴落地的声音。

　　温杨元捏了捏叶年越的手心，凑过去与她耳语道:“看来这李家剑冢避世多年，还不知道我的师父是谁。我们拿了剑，了解了这桩因果就走。”叶年越对当初清桂道人和李家剑冢的往事也略知一二，听温杨元这样说，正是求之不得，连忙点头:“好。”应允之后，仍旧有些不放心，又叮嘱温杨元道:“待会不管遇到什么，你千万不要出手，只管放着我来。你要是出手，这剑冢里的人个个眼睛毒辣，肯定能看出你师承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