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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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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白罡气自带气浪,吹得二人衣袖皆是飒飒作响!
户仪眯起眼,眼见着她一手直拍向自己的天灵盖!他猛的抬起手一挡——碰!
双掌相撞,明明没有剑,却是锋锐的剑气撞击之声四散!叶年越瞳孔微缩,面目狰狞;她与户仪相撞的左手已经是鲜血淋漓!
“给我——跪!”
大喝一声,叶年越之前颓然垂下的右手叠上自己左手手背!刹那罡气激荡,仿若江潮迭起!
噗嗤——
闷响声中,户仪的半截身子,直接被压入黄土之中!他面如金纸,嘴角溢出丝丝血迹,一头灰白的头发,居然瞬息之间全化作雪白!
“狂妄后生!”户仪狂喝一声,手掌上翻做了个掀开的姿势!只听得嘭的闷响,叶年越仿佛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的飞了出去!
最终落入梧舍河中,就像她那把长生剑一样,水花都没有溅起多少。
虽然一掌打飞了叶年越,但是户仪的脸色却格外难看;因为他埋在黄土下的半截身子,是跪着的。而他的掌心,也被留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皮肉翻卷,血淋淋的。
“一剑仙人跪——呵,好个叶十六,不愧是白临的徒弟。”冷着脸吐掉嘴里的血沫子,户仪自己把自己拔了出来。不远处的城墙上站着一男一女,都是年轻俊俏的模样。
女子看着叶年越被户仪打落梧舍河,便摇了摇头,道:“户仪前辈输了。”确实是输了。
毕竟叶年越是自己愿意被打落湖底的。如果她一定要杀户仪,这一剑下去,就不只是仙人跪了。
“你说……她为什么不杀了户仪?”男子望着那条梧舍河,河面被落日的余晖照应出极其漂亮的光芒。“也许是因为看见你了吧。”女子笑了笑,一双碧蓝的眼眸比天空还要美丽:“又或者是,她找到了那所谓的道。”
男子低笑;他容貌姣好若女子,笑起来时,连旁边的女人都不及他风华:“阿姐同我想的总是不太一样。”一句“阿姐”,叫得缠绵,仿佛是在反复喃语恋人的名字。而他的面容,却和叶年越有六七分相似。
叶年越沉入河底,水铺天盖地的涌进来,呼吸越加困难。
她闭着眼,却比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更多。
她仿佛又看见了江杭十月的海棠果,腌渍得晶亮,又红彤彤的。咬在嘴里,酸酸甜甜。负责采果的年轻女郎娇羞的望着她,短袖半遮容颜,尤带笑意,比那海棠果还甜。
一转眼,又换成了北川热闹的街市。行人熙熙攘攘,吆喝声辗转入耳,身边锦衣华服的俊郎少年,一手牵着北川战马,一手拿着泡了水的牛筋拧起的小马鞭,桃花眼弯成月牙儿,嘴角笑意浅浅,对着她道:“哟——新来的?记着,北川城里,我说自己是老二,就没有谁是老大。”
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所以以至于自己真的在水底看见了温杨元的脸?
她在心里自言自语的问着自己;面前勉强模模糊糊的可以看见那张熟悉面孔。
正想着这幻觉还挺真实时,忽然胳膊被那“幻觉”一把捞住,朝水面扯了上去!
哗啦——
久违的空气涌进口鼻之中,忽然而至的新鲜空气以至于让她的喉咙里都泛起腥甜的血腥味。叶年越浑身湿漉漉的,她一脸茫然,转过头去,看见狼狈不堪的温杨元——这人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俊雅,只是头发乱蓬蓬的,衣服破破烂烂,身上尽管湿透,也能闻出一股子馊臭味。
这个乞丐似的家伙,和她印象里的北川世子仿佛是两个人。
“温……温杨元?”叶年越呆呆的喊了一声,话一出口,哑得不像话,甚至于让人有点无法听清。温杨元一手搂着她,一手划水朝岸边而去,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才转头,用自以为恶狠狠的目光瞪了叶年越一眼:“废话!不是我是谁?你给我撑着点——我带你回北川。”
梧舍河流出云明城之后,北边是岐上人居住的地方,而南边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子;在岐上的神话中,这是庇佑他们的狼神的居所,是不可冒犯的圣地。
温杨元不信那些岐上的传说,况且叶年越落水之后,岐上的元真皇后一直在派兵追捕她,温杨元也不敢带她回岐上人居住的地界。他本来就是偷偷跑出来找叶年越的,要是被元真皇后知道北川世子也在岐上,派出来的恐怕就不只是普通追兵了。
所以思考片刻,温杨元还是捞着叶年越,义无反顾的游去梧舍河的北边树林子。
叶年越被他硬拽着,浑浑噩噩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些许。她瞪大眼望着温杨元:“真的是你?你怎么来——咳咳咳!”她情绪一激动,牵动内伤,咳出大口黑红的浓稠鲜血!血落入河水里,迅速的散开,仿佛摇摇晃晃的在水里开了一朵花。
温杨元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揪了一把!他连忙给叶年越拍背顺气:“你别激动别激动!慢慢说……我是偷偷翻墙过来找你的,差点被我老子把腿给打折了,所以你可要争气点,不要给我死在这了!”叶年越的脑子原本还有点昏昏沉沉的不太清楚,吐了口血,又听见他这话,瞬间给气得清醒了!
“你说什么?”她又气又急,抓紧了温杨元的衣领!之前叶年越和户仪打到一半,叶年越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恨户仪,所以硬扛着挨了户仪一掌,楞是给打落了水!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叶年越受的内伤也不轻。这会又气又急,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架上了烤架转圈!
“你居然私自跑出来!你——你——”她气得说不出话,一口血堵在喉咙里,整张脸苍白得可怕!温杨元被她吓得不轻,咬咬牙一把抱住了她!
“对!我就是私自跑出来的!你要是觉得我没用,觉得我任性,你只管骂我揍我……就是,就是不要生气,不要再吐血了……”说到后面,他声音越来越低,甚至带了些许哽咽!叶年越心情复杂万分,就仿佛她浸在水里被染了血的青白儒衫,皱巴巴的,又柔软得一塌糊涂。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咽下喉咙里腥甜的血液,叶年越闭眼回抱住青年人还带点稚嫩的肩膀:“我没有生气。”停了一会,她又补充了一句:“吐血也不是因为你,我之前挨了户仪一掌,吐血是因为内伤。”温杨元还是抱着她,没松手,声音低哑又压抑着一点儿哭腔:“我看见了……十七,我特别疼。”
叶年越一愣,下意识的拍着温杨元的背“哪里疼?谁打你了?”这话刚一问出口,叶年越就感到一阵蛋疼——好吧,虽然她没有蛋。这种感觉很难说出来,一定要说的话,大约就是突然发现自己的心上人像自己的儿子的那种感觉。
没有蛋,还是蛋疼。
叶年越这样想着。
温杨元没回答她,而是食指尖戳了戳自己的心口:“心口疼。看见你挨了一掌,我觉得心口特别疼,比被人捅了一刀还疼。”叶年越被他抱着,看不清他的动作,却觉得他戳自己胸口的那几下,就好像是戳在自己的胸口上。
软得要化进水里那样。
“我们先上岸?”看叶年越不动,也不说话,温杨元小心翼翼的问了问。叶年越点点头,靠在温杨元肩膀上,任凭他带着自己朝岸上划去。她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力气,能省点力气就省一点吧。
其实温杨元不说话,叶年越也能猜出来。他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子殿下,瞒着所有人偷偷的翻墙出来,一路没有惊动任何人的跟来了云明城,路上定然是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头。
就像现在,叶年越认识他两年多,何曾见过他这样衣衫褴褛的狼狈模样?
这世上,谁人不知北川世子纨绔无能,好逸恶劳,衣食住行样样都要顶顶精致的?如果温杨元就现在这幅德行,就算走出去大喊自己是北川世子,只怕也没有人信他。
这样想着,软得一塌糊涂的心里,好像又被掺杂了别的什么东西,甜蜜得让人像踩在云朵上。
叶年越被温杨元拽着上了岸,两人都是全身湿透。刚一上岸,叶年越就感觉自己全身被冷风过了个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温杨元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强忍下喷嚏,关心的问她。叶年越摇摇头,抱着胳膊在一边蹲下:“身上湿了,难受。”
“我去捡点干柴回来。”温杨元这几天自学了不少野外生存本领,看心上人说难受,便急不可耐的想要表现一下自己!叶年越挑眉,心底讶异:真看不出来,连捡柴火这种事都学会了。
见叶年越不说话,温杨元只当她默认。他是个男人,倒不避讳那些,自己脱了湿透的上衣搭在一边树干上晾着,自己沿着附近的树木转了一圈,半拾半折的捡了一大捆柴火回来。
把柴火拢在一起,温杨元蹲着调了一根相对细些的木条,开始钻木取火;这个听上去似乎不难,不过实际操作性几乎为零,温杨元刚开始还蹲着慢悠悠的钻——眼见着叶年越都开始发抖了,这边火星都没有冒出来半点儿!温杨元有点急了,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半趴着又是吹气又是死劲钻木!
嗤——
一声轻响,橘黄色的火星子冒了出来;温杨元松了口气,一边吹气一边在旁边放一些松软干草引火,至于自己脸上的漆黑印子,他早就放弃去擦干净了。
“呼——十六,火起来了,你过来烤烤……十六?”温杨元喊了一声,没见她过来,慌忙转头去看;只见叶年越靠在树干上,闭着眼,长长的眼睫毛垂下来,在她苍白的皮肤投下一小片阴影。但是她的嘴唇是艳红的,那红色像是抹开的胭脂,艳丽得不太自然。
温杨元心里打了个突,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来!他屏着气,挪过去,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到叶年越的额头上——手下触感滚烫,他心里立即咯噔了一声!
叶年越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