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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夜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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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楚笑了笑,伸手把她耳边的黑发顺到脑后,银色的叶子样式发钗别在上面,更显得叶年越容貌艳丽无双。
“皇姐这样,真的是好看极了。”在叶年越脸上浮出怒容之前,叶楚退开数步,笑容收了些许。他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窗外,道:“我想要什么,皇姐只怕要比我清楚得多。有些决定,一旦做了,就只能走下去,没有回头路。”
他一面说话,一面朝外边走去。推开门,外面温柔的夜风扑上自己的面孔,庭院里空无一人,想必是莲藕事先支开了宫里的女官。叶楚垂眸,继续道:“但是我,于心于情于理,绝对不会,对不起皇姐。”
这世间,若是要说叶楚最对得起的人,恐怕莫过于叶年越了。
可偏偏,叶年越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叶楚。
叶楚出门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就撞上了另外一波人——来者人数不多,为首一个华服老妇,身边跟着一个同样年事已高的嬷嬷,恭敬的扶着老妇,后面跟了四个年轻的女官,看似垂首屏气很是拘礼,眼角余光却是不住的瞄向叶楚。叶楚脸上已经是笑意全无,很是敷衍的欠了个身,道:“见过母妃。”连个儿臣都懒得出口。
来者是叶楚的生母,先帝的冽姝皇贵妃,自先帝去后,一直没有封号,宫里的人,也只喊她娘娘——叶楚倒是想封她个贤德贞静什么的太后称号,全都被她拒绝了。
冽姝皇贵妃抬眼看着他,那目光很是复杂,里面情绪一时之间让人有些看不明白。似乎是有点怨毒的,又有一些愧疚。
“如果母妃是来看望皇姐的话,那就不用进去了。”叶楚颇为讽刺的望了她一眼,道:“皇姐会如你们所愿,嫁去北川。我便是再愚笨不堪,也不会在这上面做手脚。”世人只知道当今长公主下嫁北川纨绔世子,是为了替叶楚巩固帝位,却不知,这门婚事,是当年先帝亲手定下的。
“阿楚——”她张了嘴,忽然又觉着这样亲昵的称呼有些不对,于是又谨慎的改了口:“叶楚,你知道的……我是来找你。当初的事情,是母妃对不起你,但是……但是现在,十六都要成亲了,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把长欢放了?”
她的话仿佛踩到了叶楚的某个禁区,叶楚的脸色刷的难看起来!但仅仅是片刻,他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母妃啊母妃——我以为这三年时间已经可以让你清醒了,结果……结果,哈哈哈——你让我放了叶长欢?那谁来放过我呢?”
冽姝皇贵妃顿时哑口无言,似乎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
叶楚狞笑着,步步逼近她,眼珠子里漫上血色,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当初你们让我代替叶长欢去死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如果那天皇姐不在的话,我会怎么样?”惨白的指节陷入她肩头柔软的衣服布料里,面前年轻男人的面孔扭曲可怖:“我才是你的亲生儿子!可是你——你啊——”说到后面,他的脸上表情带了点悲哀的味道。
叶年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距离自己十几步远的人群,抓紧袖口的手,指节发白。
叶楚松了手,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推开面前的妇人,声音徒然无力起来,道:“你们送母妃回去吧。”说完,停顿片刻,他又补上了一句:“下次不要让我看见娘娘出现在长乐宫。”
那群女官们刚刚敛声屏气,不敢出声!听见叶楚发话,这才如蒙大赦,慌忙簇拥着冽姝皇贵妃离去;只是叶年越知道,这批女官们怕是活不过今天晚上了。
看着她们走远,叶楚这才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转头对叶年越道:“皇姐,你瞧我刚刚装得像不像?只怕母妃也觉得我对她还存了情谊罢?”夜色里他的容貌越发俊俏,叶年越却说不出什么滋味,只好闭上眼,叹了口气:“阿楚,母妃老了。”终究是不忍心,看叶楚把曾经熟悉的人一个个踹下地狱。叶楚抚着自己的衣袖,懒散道:“是啊,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惦记着叶长欢的死活,看来她是真把叶长欢当自己的儿子养大了。”说到后面,叶楚忽然收敛了笑容,皱眉看着叶年越,问道:“皇姐,你不会也把叶长欢当你亲弟弟了吧?”
语气里几分忐忑不安。
叶年越先是一愣,然后摘了自己发上的银饰砸向叶楚!幸亏她也没有用力,只砸得叶楚嘶了一声,委屈巴巴的。叶年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我就一个亲弟弟,名字叫叶楚,傻不愣登的!”叶楚听了,立即收了那服委屈的模样,欢喜的笑了笑,背着手出长乐宫了。
叶年越顿时哭笑不得——同时也有些不安,叶楚越是这样,她越是不安,他对自己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叶年越不怕叶楚要杀自己,却怕他那不知所谓的底线。
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袖口,她的心里有些迷茫。叶年越自小就跟在她师父身边学剑,年纪渐长,十六岁及笄之后才回宫,却也不怎么同自己的母妃亲近,倒是先帝常常夸她聪慧可人,将她带在自己身边教导。当初先帝带她微服出巡之时,就定下了她和温杨元的婚事。叶年越自己心里清楚,这是先帝愧对温老将军,这桩婚事,除了联姻稳定北川,让北川军有所顾虑之外,还有几分赔罪的意思。
叶楚打小就和她亲近,一是叶年越不在宫里长大,只把叶楚当亲弟弟看待,待他十分亲厚。二则涉及了当初先帝的一件,天大的糊涂账。
越想,叶年越的眉头就皱得越深。忽然有只手伸过来,揉着她的眉心,言语带笑,道:“我就猜你肯定皱眉了,结果一摸,还真是皱着的。”叶年越倒也不吃惊,刚刚叶楚看着窗外说话的时候,她就察觉到外边有人了。
“天天夜闯皇宫,小心哪天真把阿楚惹急了。”叶年越本想瞪他一眼,但是一回头看他的模样,愣了。只见温杨元脸上带着个花脸面具;面具造得严实,连眼睛嘴巴一并封住了,难怪刚才叶年越听着他声音有些沉闷。
“闯皇宫就算了,还把脸和眼睛都遮起来,你这是盼着暗卫一箭把你射下来吗?”叶年越瞠目结舌,指着温杨元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除了疑惑之外,还有些哭笑不得。
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温杨元笑道:“进宫之前问了同行的下官,说是新娘新郎成亲之前不能见面,要是见到了,以后会不吉利。”说着,他颇有些紧张的问叶年越:“我这面具还严实不?应该看不见脸吧?”叶年越顿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又想笑,又想踢他两脚,揉着自己的脸,憋笑道:“严实,很严实。你怎么过来的?眼睛都遮住了,半路上没有把自己摔一跤?”
“因为你在这啊,我想你就过来了。但是我又怕自己摔了一跤,就见不着你了,所以不敢把自己摔了。”温杨元的脸虽然被面具遮住了,但是叶年越也猜得出来,他面具下的脸,一定是笑嘻嘻的。明知道这家伙是说甜言蜜语根本不过脑子的,叶年越还是忍不住哑然失笑,隔着面具戳了戳他的脸颊,轻声骂道:“真是个天生的纨绔胚子——这话只怕你还对着什么祝小姐陈姑娘的说过吧?”
她咬重了祝小姐三个字音,温杨元听了暗道不妙!
刚想陪着笑哄哄人,突然想到自己现在带着面具,笑了叶年越也看不见,于是温杨元只好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虽然他被面具遮住了眼睛,但是行动却丝毫不受阻碍,准确的握住了叶年越的肩膀——她的肩膀意外的瘦弱,似乎可以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摸到骨头。
温杨元原本不要钱的温柔话语,瞬间就被堵住了。他皱着眉,又捏了捏。叶年越不耐烦的用胳膊肘顶了他胸口一下,嗔道:“干什么啊?别捏,怪不舒服的。”温杨元挨了这么一下,也没有松手,压低声音,很严肃的问她道:“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怎么瘦了?”
叶年越一愣,然后瞪大了眼,看着温杨元,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我瘦了?”她一直觉得自己这几个月天天窝在宫里吃了睡,睡了吃,公孙家的事情也全甩给了叶楚解决,自己压根没什么事情可做,应该胖了才对吧?
温杨元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说:“真的瘦了。”叶年越翻了个白眼,只当他瞎说,忽然他手上一用力,把叶年越整个人抱进怀里!鼻尖顿时全是温杨元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叶年越不由得一愣。头顶传来温杨元闷闷的声音:“让我抱会。真的瘦了一点,抱着都有点咯手,你平时一定很挑食。嗯……肯定不爱吃肥肉,还要把葱姜蒜什么的从菜里挑出去……哎别踹我别踹我!好吧好吧,我说实话,其实没怎么瘦,你本来也不胖,我就想多抱你一会。”
叶年越愤愤的踹了他两脚,然后又被自己气笑——她和这家伙置什么气呢?
她被温杨元抱在怀里,一抬头就可以看见那张被月光照得反光的花脸面具,不由得觉得好笑。
婚前三日新娘新郎不可见面,不过是民间的习俗,亏得这人如此当真。
这哪里像个纨绔子弟呢?
转念一想,叶年越居然有些感动;一开始她同温杨元成亲,就是带着政治色彩的联姻。但是温杨元似乎不这么想,他好像一直把自己当做他余生的妻子一般对待。
心里念头几转,叶年越轻轻的叹了口气。她伸手敲了敲温杨元脸上的面具,道:“不许动。”说着,踮起脚来,绯色唇瓣按压在面具上,一点即离。
温杨元却是一头雾水,虽然乖乖的听话没有再动,还是好奇的问她:“你刚刚做了什么?”他隐约是感觉有温软的事物隔着面具落在自己唇上,宛如蜻蜓点水。叶年越压着嘴角低笑,推了他一把,说:“你面具上有脏东西,我帮你擦了。赶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