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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所求 ...

  •   祝延原本很是严肃,却被他这句话给带笑,也握拳撞了下温杨元肩膀,道:“呸!出息——真对得起你这纨绔弟子的名头!”停顿片刻,他又补上一句:“你说的,要是我活着回来,得请我喝酒——可不许糊弄我,我要你们王府荷花池地下埋的那坛子黄酒。”

      温杨元哑然失笑,纸扇合起在掌心打了个转,道:“好。你倒是会挑。”

      此时正是晨光微微冒出头,两个人都是容貌出挑的男子,站在朱门白墙下说说笑笑,那场景颇为赏心悦目。林乙十抱着剑,背着自己的书箱,看那两人,脸上冷淡得没有任何表情——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并不认识温杨元。温杨元以前在山上的时候自然也爱笑,但是似乎和现在不太一样。

      在山上同林乙十一同练功的温杨元,爱笑,爱恶作剧,还爱捉弄人。可是下山之后他似乎就变了,林乙十说不上他哪里变了,但是在温杨元遇见叶年越之后,这种无法言喻的变化更加的明显了。

      而在另外一边,北川王的王府后院,开了一扇拱门,直通到另外一家宅院中。

      与王府的大气磅礴不同,这家宅院要显得精致小巧许多。庭院中央栽了一株老树,老树不知是何品种,年岁几何,却是四季常青。树下设一棋局,一老一少——老者粗布麻衣,与那些市井平民并无不同。年少的男子穿了玄色便衣,五官端正,此时微微皱眉,手执白子,语气颇为无奈道:“爹,你已经悔了半盘棋了。”

      老者有些恼羞成怒,一掌拍在桌上!老人似乎是军武出身,一掌拍得棋局全乱,他还吹胡子瞪眼的训斥年轻人道:“我哪里就悔了半盘棋了?你这臭小子!哼!活该你追不到姑娘,你看看隔壁闲朝那小子!人家媳妇儿都抱上了,哎呦不行了——气得我肝疼。那小子不是回来了吗?怎么没有来看我?我还是要同他下棋才有意思!”

      年轻人也不恼,随手一拂,居然把之前老人拍乱的棋盘给恢复了原状。他淡淡道:“如果你是指,你们两个一边下棋一边悔棋的话,那确实是挺有意思的。”

      这个年轻人,正是名动整个上京的年轻战神,每每进京复命,都能引来大家闺秀们掷果盈车的袁钟杭。

      而那老者,就是他的父亲,和温大将军拜过把子的北川旧部,袁正因,袁老将军。

      被自己的儿子拆台,袁老将军越加恼怒,拂袖站了起来,瞪着袁钟杭道:“嘿!你这个臭小子——你!哼,我看闲朝不来,就是因为你在这杵着!你给我出去,找不到媳妇儿别回来!我看着就烦!”虽然被自己亲爹各种嫌弃,但是袁钟杭还是面不改色的收了棋盘,道:“不出去,没媳妇,爱看不看。”

      袁老将军给气得仰倒,指着袁钟杭破口大骂:“我!妈哟我这是遭了什么孽啊?你这个不孝子!我当初就应该学学你温伯伯,抄着板凳揍你一顿!”袁钟杭没有反驳,温顺的垂首——虽然以前温老将军在世的时候,都是因为温杨元功课比不过他才各种揍温杨元。

      看自己儿子站那收拾棋局,仿佛一点也没有把自己的训斥放在心里,袁老将军气得不行,又觉得好笑。他说:“你看看你;好歹也是个小将军,被骂成这样,一点脾气也没有?”

      “爹骂儿子,天经地义。”袁钟杭说话还是那样,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感情。袁老将军便摇头叹气,道:“你就是这样。太重旧情了,这样不好,成不了大事。我请了无禅大师出山,如果这一次,闲朝运气不好死在了半路上——”

      “你待如何?”袁钟杭看他,面上不带悲喜。袁老将军背着手,道:“那我就去老将军坟前自尽谢罪。”

      最后一颗棋子被收入,袁钟杭垂眸,恰好树上落了一片泛黄的树叶,打着转,轻飘飘的停在他胳膊上。袁钟杭便如许多平常人那般,伸手拂落树叶,语气冷冷淡淡:“他不会死。温杨元的命,只能我来拿。”

      雪是越下越小,河面解了冰,黑色的枯陋枝头,也颤巍巍的抽出或嫩青或绯红的新鲜色彩来。吹来的风也不再刺骨寒冷,带着点温柔的水润,无声的告诉所有人——春天真的来了,二月。

      这个二月初,发生了许多事情——比如那个不被所有人看好的纨绔子弟,温杨元,终究是拿回了北川军,成了名正言顺的北川王。

      比如那位传说中貌美如花的长公主殿下,终于要远嫁北川了。

      笼在夜色里的帝都,与白日的冷峻威严相比,多了几分柔和的缠绵。

      长乐宫里很是安静,这样出奇的安静,反而显得那屋檐上挂着的大红灯笼,和窗户上面贴的喜字剪纸,越发突兀而格格不入。叶年越坐在梳妆台面前,背对着镜子,她面前摆了一架珊瑚衣架子,上面挂着玄色绣红线的嫁衣,衣摆厚实的一层层压下来,上面细小的金色花纹流转出微光。

      长乐宫的门槛上裹了厚布,推门时也不会发出吱呀的声音惹人厌烦。但是叶楚一进来,叶年越就立刻抬了头——她今天还是往日的红衣,墨色长发未束,直垂到腰间。叶楚也没有穿皇袍,反而是一身粗布麻衣,一如街市上颇为秀丽的贫家子弟。

      他走到梳妆台面前,拿起上面的木梳,温柔的替叶年月把长发梳顺,脸上带着点笑,道:“皇姐今天真好看。”

      艳丽的容貌略施脂粉,娇艳的唇点了口脂,仿佛一朵刚刚开放出来的玫瑰,好看得让人恍惚。

      叶年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仰头看叶楚,叶楚便对她笑,一如他们以前那般。叶年越抓住了叶楚的手不让他继续梳下去,她有些问题一定要现在问清楚。

      “阿楚,你是不是想杀温杨元?”这话问得急促,甚至有几分气息不稳。

      叶楚慢悠悠的,把叶年越的手掰开,语气依旧是温柔的:“是。”

      今天是个很好的日子,所以但凡叶年越所问的,叶楚都会如实回答。只此一次——最后一次。

      被人掰开了手,叶年越也不在意,立刻问了第二个问题。

      “思卿是不是公孙微南?”

      “是。”

      “公孙家的事情是不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

      “是。”

      “公孙微南的妻子是不是你逼死的?”

      “是。”

      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叶楚始终只有一个答案,而回答问题的时候,他一直是笑盈盈的。叶年越瞪大了眼,连自己的指尖都在微微的发抖——之前只是怀疑,现在亲口从叶楚嘴里听到了答案,自然又是另外一种心情!

      深吸了一口气,叶年越压下自己发抖的指尖,却压不下声音里细微的颤抖。

      “你是不是,一定要杀温杨元?谁挡杀谁?”

      叶楚把梳子放在梳妆台上,外面没有乌云,月光落进来,那件玄色嫁衣显得越发好看。但是叶楚却觉得那件嫁衣,无比的刺眼。

      他说:“是。”

      一如前几次的回答,叶年越忽然觉得心口疼——不止心口疼,还头疼。

      “如果是我拦着你呢?”叶年越转头看着叶楚,叶楚平时很少笑的,可是在叶年越面前,他似乎格外的爱笑。

      他摩挲着叶年越的长发,发尾一缕浅浅的香味缭绕在指尖。叶楚扬着唇角,道:“皇姐,没有人可以拦我。”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叶年越拦着他,叶楚也会……照杀不误。

      摩挲着发丝的手缓慢攀向美人的面容,尚未触及那温香软玉的肌肤,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

      这一脚踹得狠,叶楚在地上狼狈的滚了一圈,吐出一小口血来。他倒是没有生气,好脾气的擦干净了自己嘴角的血迹,笑道:“皇姐好狠的心呐。”

      叶年越收回脚,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叶楚也站了起来,揉着自己被踹得闷痛的胸口,他之前可是半点没躲,结结实实的挨了叶年越这么一脚。

      “皇姐大可放心,至少帝都五十里以内,温杨元是安全的。如果这次他能活着回到北川,那么岐上没有垮掉之前,温杨元也会是安全的。”叶楚丝毫不介意把所有的计划全部告诉叶年越。因为他知道,叶年越阻止不了的。

      很多事情,不是他们知道,就能解决的;比如叶年越和温杨元的婚事,比如岐上和北川之间的龌龊,比如……叶楚的所爱不可思。

      如果温杨元死在了接亲的路上,那么北川将由袁钟杭接管,大楚最后一位异姓王也就没有了。

      如果温杨元运气真有那般好,活着回到了北川,那么袁钟杭将会被调走,从此不再和北川有半分瓜葛。到时……只怕大楚又要多一位名副其实的大将军了。

      “阿楚……”叶年越心情复杂的看着他。这是她一母同袍的亲弟弟,叶年越小的时候跟在师父身边学习,后来叶楚年纪稍长之后,便是两人一同学习,那算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共处时间。等叶年越再大一些的时候,就被先帝接去身边亲自教导,与叶楚见面的机会越发的少了起来。

      明明是同儿时一般无二的亲昵厮磨,却越加疏远防备。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仿佛埋了一枚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三年前先帝辞世,叶楚逼宫谋位,叶年越选择了帮他。

      毕竟……是她的亲弟弟。

      直到这次温杨元下山,叶年越才逐渐意识到,叶楚——真的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会跟在她后面讨要糖糕的孩子了。

      他想要的,也不再只是叶年越随手掂来的一块糖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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