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与少年》陈昱e

7、他让你他妈的闭嘴

　　体育课，跑得热了，苑静脱了外套，里面是浅蓝色的毛衣。是她所有衣服里面最好看的一条。几个女生坐在操场草坪上休息，赵梓杭跟人打篮球，忽然转身看见苑静，高个子姑娘坐草坪上，细长腿舒展开，松软毛衣服服帖帖，衣领处皮肤白皙锁骨明显。

　　赵梓杭自言自语，“原来也不是长得跟包子一样。”

　　他又很纳闷，“冬天咋穿那么多。

　　再侧脸看苑静一眼，一人过来抢球，直接打他下巴上了。

　　赵梓航的下巴就这么脱臼了。

　　苑静看到一群人拥着赵梓航往操场外走，赵梓航面目扭曲申神情痛苦，叫住短腿跟在最后的猴子，“那是咋了？”

　　猴子头也不回，“赵梓航下巴掉了。”

　　苑静抽一口气，觉得有点牙疼，想了想，要跟上去，最终还是停留在了原地。

　　赵子航下巴刚安上这几天，班里明显肃静不少，苑静也清净不少。

　　苑静回头看他，犹豫，“哎，你下巴还好不？”

　　赵梓航含糊不清地回她，听不清说什么。

　　“哎你下巴咋掉的？”

　　赵梓航眉头皱起来了。

　　“医生怎么给你安上的啊？”

　　“万更，以卡吗给我贵诡!”

　　苑静看着猴子，“他说啥？”

　　猴子认真看着她，“他说苑静你他妈的闭嘴。”

　　苑静悻悻转过头去。

　　可是没有赵梓航在后面唧唧叨叨，苑静实在是太不适应了。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有意无意找话。

　　“不会有后遗症吧！”

　　“赵梓航你流口水了。。”

　　“那个啥，门牙没事吧？”

　　赵梓航绷着脸，哪壶不开提哪壶，苑静就在这里无知无觉戳他的伤口，平时怎么不见她话这么多。

　　那边苑静还在轻声说，赵梓航终于忍无可忍了，他动不了口，能动手啊。

　　一伸手捂住她嘴，口齿不清地吼“别霍了你!”

　　手掌触摸到她的脸和她的嘴唇，温润的触感柔软细暖，苑静和赵梓航都楞了。

　　赵梓航像触电一样把手拿回来。

　　苑静的脸噌一下就红了。

　　整节课苑静都没有回过头来。

　　赵梓航有些懊恼，在后面挠头发皱眉头，怎么就伸出去了呢，多不合适，苑静又是那样一个闷葫芦的倔性子，以后不再理他都有可能，他暗叹，心情极其不好，觉得下巴更疼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过了一节课，赵梓航终于忍不住在后面戳戳苑静。

　　苑静没有回头 。

　　赵梓航慌了，写了个纸条，塞到笔帽里，扔到苑静桌子上，苑静打开，里面是三个骨骼清奇的大字，“对不起。”

　　苑静刚刚退下去的脸又红了。

　　她心里咬牙，“跟神经病似得。”

　　但不知道为什么，气是生不起来。就是不回头，听着他在后头坐立不安，苑静嘴角居然带点笑。

　　直到放学了，苑静慢慢悠悠收拾东西，一向溜得飞快的赵梓航居然没动弹，一直等她收拾好，才背着包走过来，微微俯下身子看着她，“别哼细了。”

　　苑静抬头看他，这才发现坐着看他可真费劲。瞪他一眼，“管好你自己的下巴吧！”

　　赵梓航居高临下，触碰到她瞪他的眼睛，刚想笑，从女孩毛衣的领口看到了白皙清凌凌的锁骨。

　　赵梓航脸一红，扭头就走了。苑静还以为他怎么了，还没站起来叫住他人就不见了，再暗骂一句，跟神经病似的。

　　这天赵子航来得早，来得早是因为他老爸一大早去公司，不想麻烦张姐再来送他一趟，顺道非要把他捎过来。赵子航黑脸，张姐是方便了，我得少睡半个小时。

　　几个一大早打篮球的男生，早去了操场，赵子航困意还没降下去，趴桌子上，一会又睡了过去。等到几个男生打球回来，赵子航刚刚醒，趴在桌子上没有动弹，几个男生没发现他。不知道怎么，可能是一路上聊到女生话题。

　　咱班里几个女生长得还行啊。

　　你说程雨蒙啊。

　　程雨蒙是挺好看，说话那叫一个酥啊。

　　她跟男生闹得挺开，看着清纯楚楚的，总是故意勾搭男生。

　　勾搭你了？

　　我哪够片儿啊，我说的是赵子航，长得帅又有钱。不过人家赵子航好像对她没那个意思。最近好像又瞄上了莫业松。

　　赵子航想了想，好像前几天是有个长的过得去的小女生总是有事没事找他搭话，他也没在意。现在一回想，那女生的脸也清楚起来了，水汪汪的眼睛直直看着你，看一下又低下头去，轻轻嘟个嘴唇的女儿态，长长睫毛，小巧的鼻子和红润的嘴唇，带着一股子让人动心的依人的娇弱。
　　还真是挺勾人的。

　　忽然眼前就浮现出苑静那张脸。她很少看人的眼睛。她轻而弱的长长眉毛，她的眼睛里没有水汽，干净澄澈的，眉宇间却是一股浅而不散的青雾。她的眼角微挑，细眉长眼。眼睛里带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意味。

　　莫业松学习好啊，长得也还行。

　　我倒觉得苑静挺好看的。

　　苑静个子高，脸好看，就是穿得土。

　　苑静人家可是好学生。

　　还有那谁谁。

　　说吧你喜欢哪个。

　　我喜欢大的那个。

　　我看见你就挺大的。

　　接下来就是只有男生能听懂的荤话，带着猥琐和懵懂无知的探问，听得足够任何一个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都脸红心跳。

　　赵梓航一整天脑子里都是那几个男生的对话。还有昨天晚上看到的苑静的领口，白皙的锁骨一直在面前晃啊，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苑静。苑静。那声音在他心里一遍一遍回响，到后来已经不知道是谁的声音，隔得远又离得近，不休不止。

　　他挠着头看苑静，觉得自己中邪了。

　　偏偏好死不活，回家后想找本书看，摸出来一本王小波的《黄金时代》。
　　王二此书，喻生喻活，功力十足，内力深厚，奈何十七岁的赵梓航就看见了满满的肉，满满的白花花的肉，看的内心咆哮脸红心跳，想合上又控制不住自己。

　　这天晚上会周公，梦里模模糊糊突然是苑静的脸，带着乱七八糟的感觉和场景，陌生恐慌的欲望，醒来感觉到被子里，大写的脸红。。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吧，可梦里那张脸着实把他吓得一哆嗦。

　　吃早饭的时候，赵梓航终于绷不住了。

　　赵家妈妈早上一向是早起去单位吃饭的。家里只有赵梓航和赵家爸爸。

　　“爸啊，我觉得我是个变态。”

　　赵家爸爸的手抖一抖，“你干啥了？”

　　“那问题不在于我干啥了而在于我想干啥？”

　　“那你想干啥？”

　　赵梓航别别扭扭看着他，唉声叹气，“反正不是好事。”

　　爸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就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你小子。儿子，过来。爸给你开展一下迟来的性教育。”

　　赵梓航顿时从发际线一直红到脖子颈。他别别扭扭，吭吭哧哧，“您这逗我呢？”

　　“谁逗你臭小子。”赵家爸爸把座椅拉到赵梓航跟前，不知道怎么赵梓航觉得他爸异常猥琐和莫名兴奋。“你这有点晚啊？”

　　这个兴奋是什么鬼。

　　“不是，是这几天格外。”

　　“你肯定是看了黄片或者看上了姑娘。”

　　“你才看片儿呢。”

　　“那就是看上了姑娘。”他老子斜瞅他一眼，接着说，“你年纪太小，你也就是那啥，叫朦胧的好感。放宽心。有啥的。”

　　过一会多了句，“你别乱来哈。”

　　赵梓航心里已经翻江倒海铺天盖地，模糊难辨的情欲里女孩那张脸，赵梓航感到莫名的愧疚和恐慌，却夹杂着更加难以辨认的情愫，像蜻蜓在水上划过，波纹轻轻浅浅，一圈一圈难舍难分，细细去看却没有了踪迹。

　　过一天赵梓航看见苑静，就有点心虚，也不知道是心虚啥。

　　以往苑静总是来得极早，赵梓航来的时候她多半已经坐在了那里，赵梓航过去的时候就会敲一下她的桌子，她抬起头来他就已经回到了座位，但她也知道是他。

　　这很奇妙，像是某种独特而默契的约定，只有两个人心领神会，小小的，心照不宣的约定，于是两个人的关系就像变得亲密一点。

　　这种亲密，像是这个世界与自己终于打了一个结，这个结是活的，一抻就会开，但是她小心翼翼地，不去过渡它可以抻开的范围，纵容着这根绳索，因是在迷雾浓重不见人影里唯一的方向，于是好像就有了安心的凭据。

　　苑静一向没有什么朋友，彼时的她还没有修炼到可以一个人度过生活的所有时光安心安性的地步，彼时的她还是会为孤独所困，夹了似有似无的落寞，开心不开心也会想分享，遇见难处还会求助，彼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她终将一个人并且最好一个人。

　　后来的漫长时光里她一个人咬着牙撑过所有，她的这座孤岛，再没有任何人的踪迹，如果唯一的鲁滨逊已经漂流而去，她再没有可以开口说出的语言。

　　校广播的面试来到，苑静站起来走出去的时候差点带倒自己的桌子，她紧张的无言以对，紧张得无以复加，赵梓航在后面对她挥挥手，说加油，苑静瞥了他一眼，心里竟然觉得有点安定。

　　面试是朗读文章，苑静读得时候有点紧张，但是控制住了声音不颤抖，面试的几个女生都完事了。一个女老师招了苑静和另外一个女生到办公室说，就你们两个吧。又对苑静说，你的普通话说得不太好，但是声音条件比较好，得练习一下普通话啊。

　　苑静的脸就有点红。她说惯了方言，初说普通话的时候舌头都打结，酝酿好久才敢张口。

　　回去后赵梓航在后面戳她，苑静回头，对他轻声说，“选上了。”

　　赵梓航竟然伸出手啪的一下击上了她的手，说perfect，或许比他自己当了校播音员还高兴。苑静看着他眼睛里明亮的笑意，竟然觉得自己的心也明亮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