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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还是对赵梓航不人道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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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赵梓航有任何交集。她向来有自知之明,亦有几分狠气和傲气,不信在她努力后,在她玩命努力后,在她把自己拥有的一切能力发挥到极致后,上天真能可她一个人作践。
赵梓航出手阔绰,也不难说话,身边围绕的人不少,总有人有意无意想和他交朋友,样子好看的女生也往旁边凑,或不着声色,或明目张胆,估计也就赵梓航看不出来,还以为那个叫程雨朦的女生真的是每次赶他经过就刚好有事情问,每次他进门时就刚好亭亭玉立站门口,每次听见他说,“麻烦我过去”就一挑好看的眉毛,眼睛里水润楚楚带蒸雾,声音酥弱嗲软,“哦不好意思。”
但苑静都看得明白。女生本来就比男生早熟,苑静比一般人还早熟。老天给了她什么她已经认,她有什么没有什么她也已经接纳,她要付出什么她也已经知晓,纵使少年人的不甘总是出来作祟,她仍旧站在她贫瘠的土地上,把锈钝的犁头狠狠压在泥土里,咬着牙从遥远的河流引水浇灌,不顾磨破了的脚生生作痛,她已经习惯了绝不抬头看天,绝不指望天上的云彩能够给她降下一滴雨。
她不指望老天爷给她眷顾,她只希望别给她添乱。
她不指望任何平来之福气,也不接受一切无故之馈赠。
说是不屑,倒不如说是畏惧。
她深深地畏惧不是凭借自己本事得来的所有,因为失去时她会没有挽留和争夺的勇气和底气。
数学题求助于赵梓航绝非苑静本意,是她实在没有办法。一来苑静害怕问老师问题,每次叫住老师都得做好久的心理建设,鼓起好大的勇气,简直就要像他们的政治课本上最后一章直面挫折的解决措施,“加油!加油你最棒!”,就是这样,叫住老师后她也紧张的听不进去,脑子转不动,根本不知道老师说的什么。尤其有一次物理老师见她三次没有懂斥了一声“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怒得甩笔而去,苑静就更加惧怕问老师。二来苑静周围没有能够给她讲解的同学,教室后排的男生大多不太用功,乱的一锅,一次苑静鼓起勇气问一个成绩还不错的男生,那男生的表情像生吞了整只柚子,挠着头很努力地想给她讲,看了半天坦白道考试他从来连后面两道大题的面都见不到。
苑静这好不容易发现赵梓航这一救命草,何止是救命草简直就是救世主,挽救她于数学战争的汪洋大海中,偏偏他讲的就很清晰,她一看就明白。赵梓航的能耐在于,只要他自己明白了,他就绝对有本事把这道题讲明白了,不管你怎么问,他也不会把自己绕进去,清清楚楚,说一是一。
苑静每次问他问题是很纠结的,因为每次问的时候,这家伙要么在看一本爆笑阿衰什么的,要么在看金庸古龙,要么在看福尔摩斯,要么在打手游,要么就直接趴桌子上睡得很香,总之是生活丰富多彩小日子有滋有味,苑静一转身,拿着个试卷或者错题本,感觉自己就跟那来催租子的恶地主婆一样,把赵梓航生生从他的幸福世界扯出来,按着头塞进装满数学公式的牛槽里,强迫他大力咀嚼这些晦涩难懂的数学知识,然后牵着他去攻克那坚硬贫瘠的难题□□。这样一想苑静就觉得自己极不人道,但是她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对赵梓航不人道,一个是对她自己不人道,她斟酌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对赵梓航不人道。
但是苑静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所以每次问赵梓航题的时候都有些怯怯诺诺,得犹豫好一会才喊他一声,“赵梓航,”
赵梓航笑得正开心,一抬头看见苑静,和颜悦色,“怎么了?”
苑静又怯怯诺诺来一句,“有个题不会。”
赵梓航爽快地放下手里的漫画书,接过题来认真看,看一会,好看的眉毛皱起来,眼睛睁大,说,“这个题我没见过啊?”
苑静心里就更加忐忑了。她小心打量赵梓航的脸色,见他皱着眉头看了一小会,骂一句,“这题太反人类了吧!”苑静心里就“突”的一声,
这时候赵梓航从地上摸出他垫桌子角的数学课本开始看,对苑静说,“我琢磨琢磨,你先看别的。”
苑静就僵硬着脖颈转回去,感觉自己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苑静跟人说话时往往顾虑太多心思太重,她太敏感又容易多心,所以总是忍不住去探看别人反应,生怕自己说错话惹怒别人。
过一会赵梓航解出来了,他在后面拍拍苑静,直接拍在苑静的棉衣上,先说,“哎我解出来了,”愣一下又说,“你怎么穿这么厚?”
苑静有点脸红,但是相处这一段时间意识到他并没有恶意,低声说,“冷。”
赵梓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毛衣和运动外套,“有吗?”但他很快就忘记了这茬,把答案给她,她先看一遍,赵梓航看着她的脸色,她露出疑惑就问她,“哪里有问题吗?”苑静指着哪个地方,赵梓航就再详细解答一遍。
如此几次,苑静发现赵梓航这人脾气真的是不错,他说话无所顾忌,但是不会刻意伤人,能够在乎别人感受,渐渐心防也不设那么重,偶尔还能够跟他开个玩笑。
下一次考试,苑静爆了个大冷门,一向是班级第五的她,居然考了班级第一,冲进了年级第三。
这简直令所有人出乎意料,但是赵梓航不感到意外,她本来就严重偏科,除了数学其他科目都非常优秀,数学差的往名次后面数一百名找不到比她更低的,热衷于自己挖坑给自己跳,每次上数学课他从游戏里抬起头来就能看见她听得一脸迷离的样子,眼神看着很认真备不住心里就在崩溃抓狂痛哭流涕,赵梓航叹一口气,老老实实从地上捡起自己空白的试卷听课,等着下课讲给她。
但即使这样,赵梓航是第一个明白,苑静绝不笨,相反,她理解力很强,思维也很敏锐。同时,他也是第一个发现,这个姑娘不仅不闷,有时候还挺有意思的人。
苑静不常跟人讲话,算得上寡言少语,但是别人求助却相当耐心,讲一遍又一遍,这个方法不行换个方法,直到那人明白了为止,久而久之反而成了后面这一片人的问题担当,猴子他们周围的几个男生有不会的题都来找她。男生在这个年纪对女孩子是充满遐想和旖旎心思的,少年怀春少女懵懂,往往多说几句,开几个玩笑,开着开着就没了尺度,对苑静也不例外,尤其是苑静长得还好看,但开过几次发现这姑娘虽然听见一些不好听的玩笑,不回应也不生气,顶多低垂的眼垂得更低,不搭腔也不说什么,说的人自讨没趣,下次也就不说了。再加上苑静极为刻苦,中午吃饭的时候也在那里抄错题,全班没有几个人的错题本比她的厚,久而久之就给人一种死读书的感觉。男生都说苑静是个很闷很没趣的人,开不起玩笑的好学生,死读书的笨女生。
这传闻赵梓航自然也是听说过。但是他跟苑静接触以来,虽然苑静总是低垂个眉眼显得特别内向,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但他就是能够从她那双眼睛里读出来很多丰富情绪,比如她跟人说话之前总是犹豫,低垂的眼睛里就笼着一层踌躇不决,欲言又止,月笼纱一样,比如她终于鼓起勇气跟人说话,一双眼睛垂着,但眼神忍不住上挑像在看人反应,像有点淘气的小海豹的眼睛,比如她惊讶的时候,语气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眼睛就亮一下,眨一下,闪闪的。
赵梓航有时候从后头看她,看她伸手把头发打个圈,看她做不出来题把头发打个特别难解的死结,在语文课本上描画各种人物像,给孔子在不拿着书的手画了一只停着的鸽子。
赵梓航在后头戳戳她,她吓得赶紧盖住,赵梓航小声说,“我都看见了,哎你那个啥意思?”
苑静有点脸红,过来捂着嘴小声对他说,“你知道女生宿舍门口有个雕塑吗?”
赵梓航摇摇头。
苑静接着说,“那雕塑是两个女孩背着书包,跟那□□似的那种姿势,一个女孩手里拿着本书,另外一个女孩手里举着只鸟。”
她停一下,“每次我经过都觉得她在说,读书顶个鸟用。”
赵梓航马上笑喷了,他看着苑静,似笑似不笑,“你知道鸟啥意思吗?”
苑静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嗖的一下就转过去了,他从后面发现苑静的耳根子都是红的。他第一次发现这女孩很有意思,相当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