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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岭树重遮千里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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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当皇帝有多快乐吗?
大多数人是体会不到的。
我们以为,当皇帝意味着荣华富贵,意味着佳丽三千,意味着无上权力。
其实不然,这些说法都太片面了。
皇帝拥有一切。什么是一切?
比方说吧,一部未完待续的追凶小说,我们只能苦苦等待作者的续集,期待作者笔耕不辍,但皇帝可以直接把作者叫到自己跟前来。他甚至可以详细地询问细节。
那么你们又知道,发现自己的作品连皇帝都在阅读,是怎样的兴奋吗?
城西隐士把自己的衣冠理了又理,他问太监:“请问,我这样见陛下不会失礼吧?”
太监已经被问烦了,他头也不回:“陛下宽和。”
“陛下宽和”是什么意思?大概是说皇帝这个人宽容和善。一个宽容和善的人,应该很好相处,起码他不会过分计较你的穿着。那么他这么穿大抵是没有问题的。
这是城西隐士的解读。一个写故事的人,总是不免喜欢对一些细节过分地咀嚼。尤其在他兴奋的时候。
但是请原谅他的兴奋,他只是个普通百姓。对于一个普通百姓来说,能面圣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要知道,他也是才晓得进宫、面圣有这么多规矩,这足够他在文人圈子里炫耀一辈子。
“先生!先生!走了!”太监低声叫他:“陛下传召!”
“噢,噢!”城西隐士连忙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跟上去。
畅春园的书房里燃着帝王独享的香,城西隐士不懂得香料,作为一个百姓,他能给出的形容词只有名贵。
但他又是一个文人,他有他的浪漫语调。他在他的回忆录中说,没有人闻过天宫神殿的味道,但如果有一种厚重庄严,闻起来令人肃然起敬,甚至想要落泪、拜倒的味道,我们会忍不住称它为神殿的熏香。
这是一间设计得当,并且舒适典雅的书房。当中是一台很大的书桌,因为皇帝总是有批不完的奏折,你能想象这样一张桌子上堆满奏折的样子吗?
桌子背后是一座非常典雅高贵的屏风,黑色的底,城西隐士猜测那是黑檀木,上面装饰了一些五光十色的螺钿。但他一定怎么也猜不到,这也是历代受宠的皇子公主们最喜欢的躲猫猫场所。
桌子旁是一个大书架,上面是皇帝平时参阅的各种书目。架子上的书有些乱,而且很少整齐过,这证明它们是真正实用的书。
桌子的两侧各摆了一副椅子,这是非常重要,且有资历的大臣才能座的位置,而这样的大臣不能太多,却也不能成单,所以有左右各一副。
这样一间豪华却又不失温度的书房,却是空的。它的主人并不在内。
“我还是觉得这是阴谋!是政治斗争!”一个女孩儿的声音由远及近。
“你多虑了,这样的故事,多半结局都跟爱情有关。”这是一个温和的青年的声音。
“你们魏国人为什么总是满脑子爱情,死的是一个大官,凶手又可能是郡主,这很明显是个阴谋!”
“可这就是魏国人写的,你不能什么都扯到阴谋上去,其他人不喜欢看阴谋。”
他们走进了书房,城西隐士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男的是个身量颀长的青年,他穿着玄色的龙纹长衫。女的是个还很年轻的小女孩。
他只看到这么多。
“你就是城西隐士?”女孩儿问。
“是,草民拜见陛下,公主。”城西隐士照着太监教的礼仪叩拜。
“我刚刚在门外看见你了,我没想到你就是城西隐士。”
城西隐士的目光所及看到了一双绿色的绣鞋,他能感受到女孩儿——这个被称作康乐公主的小女孩在打量他。
“我跟陛下都喜欢看你写的《胭脂血》,但是你的续章还没写好,我们又等不及了,你能告诉我们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吗?”澄琉甚至蹲在了他的前面,她想看他的脸。
“澄琉,你过来坐着。”元昊招呼她,然后对城西隐士道:“先生请起。”
城西隐士扶着膝盖站起来,他看见青年坐在书桌后的龙椅上,而女孩正在他身旁的椅子上托着腮晃腿。
“我们的要求会不会太为难了?”元昊问:“先生若是还没有构思好,大可不必着急。”
“啊,不不,”城西隐士摇手,他道:“现在应该刊行到第六回了,也就是秦捕头发现证据指向了同昌郡主。”
“对啊!”澄琉说:“我一开始觉得凶手就是同昌郡主!证据确凿!”
“你听先生继续说。”元昊道。
“其实公主说得很有道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同昌郡主,因为死去的张老爷曾经是同昌郡主的追求者,他们很有可能是在回廊相遇,张老爷意欲侮辱郡主,然后才被郡主失手杀死。”
“所以张老爷的手臂上也有胭脂。”元昊道。
“没错,因为这时候同昌郡主已经是虎贲将军的夫人,而且又身份尊贵,所以没有人愿意提出她是凶手,但张老爷也是权倾一时的要员,此案便陷入了僵局。”
“那怎么办?秦捕头呢?秦捕头会有办法吧?”澄琉问。
城西隐士摇头:“他只是一个捕头,这样的事,一个捕头是没有办法左右的,接下来他甚至被派去调查了其他案子,这件事也没有经手了。”
“不行!那这个故事不就完了吗!”澄琉使劲蹬腿:“不行不行!”
“公主稍安勿躁。”城西隐士道:“虽然他没有再经手这个案子,但是,接下来却发生了一件耸人听闻的事情。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张老爷的鬼魂找上了同昌郡主寻仇!”
“啊!”澄琉想起之前老太监讲的鬼故事,她不由胆寒,双手拽紧了元昊。
元昊笑着拍拍她:“没事。”
“同昌郡主被吓得一病不起。”
“虎贲将军呢?他没有陪着郡主?”元昊问。
“虎贲将军在前线。”
“他们在打仗?”
“是的,对付起义军。”
“然后呢?然后呢?”澄琉问。
“然后大家都认为是同昌郡主杀死了张老爷,张老爷是主张跟起义军讲和的,他一死,战争就愈演愈烈,大家都痛恨同昌郡主,所以他们联合起来烧死了她。”
“所以凶手真是她吗?”澄琉问。
城西隐士摇摇头:“秦捕头不信鬼神之说。他偶然得知张老爷生前跟同昌郡主的姐姐,也就是永和郡主来往密切,但永和郡主是主战派的人。”
“所以永和郡主是张老爷的政敌!”澄琉说。
“是的,公主。”
“但他们为什么会来往密切?”元昊问。
“因为永和郡主想要说服张老爷支持战争。”
“但是她失败了。”澄琉道。
“是的,公主。”城西隐士回答:“她生气地捅死了张老爷,并且派人将同昌郡主引到回廊来。同昌郡主已经喝醉了,她只感觉到有人向她扑过来,她使劲地躲避推搡,等那人倒下,她却发现倒下的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尸体。”
“她以为是她自己杀了人?”澄琉问。
“没错,她害怕极了,终日只敢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为什么永和郡主恰好要陷害她?这样不会对前线的虎贲将军造成影响吗?”元昊问。
“因为永和郡主讨厌她的妹妹,原本要嫁给虎贲将军的人应该是她。”
“我猜起义军的首领很希望看到这个结果,或许他也参与了这件事。”元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