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她的江山》牙套雪姨

43、留住谁家躲雨人

　　要等一场春雨结束，需要多久？
　　如果是“沾衣欲湿杏花雨”，那可能得等上大半天。
　　但如果是“风驱急雨洒高城”，那可就说不准了。
　　澄琉只记得和素来的时候，他们茶已经喝了几壶，故事也讲了好几茬了。
　　有什么能比在雨夜的火炉边听老太监讲鬼故事更有趣？
　　雨夜，冷，所以有火炉。太监，老，所以故事奇多。
　　这样的好时光，只几壶茶的功夫怎么够？
　　所以连元昊都是带着不舍离开的。
　　刚刚烘得温暖的屋子，刚刚放温的茶水，刚刚讲到精彩处的故事，刚刚平静下来的人。
　　什么都刚刚好。
　　然后和素就声势浩大地带了好多奴才过来，先是磕头问罪，又是去给元昊披衣裳，连太医都跟了几个过来。
　　澄琉看着他们忙前忙后，就嘻嘻嘻地笑，元昊则一脸疲惫地晃晃手，抹了一把脸就走了出去。
　　和素不明就里，只能颤颤巍巍地跟上去撑伞。
　　澄琉笑着轻轻跟他说：“陛下听故事正听得高兴，你们坏了他的兴致啦。”
　　元昊顿了脚步，微微转脸对她说：“还不走？等着妖怪来抓你吗？”
　　“雪宫有妖怪吗？”
　　“这儿不就是个小妖怪！”元昊抢了太监手里的伞，轻轻一转，澄琉裙摆上就沾了雨水。
　　“啊！”澄琉眯着眼睛尖叫一声：“要湿就一起湿！”她扑过去打歪了元昊手里的伞。
　　雨快停了，像是湿润的烟雾，晶莹地给头发和睫毛打了层霜。这雨中的一段辰光，正是一场绮梦的开端。
　　澄琉在轿子上睡着了。
　　但睡得不那么死。她知道周围有细碎的脚步声，她仿佛被围得密不透风，却听不见人说话。
　　他们是谁？是妖怪吗？
　　她忽然抖得厉害，还皱紧了眉。
　　“你冷吗？”
　　“有妖怪......”
　　“没有妖怪，我在这里。”
　　“哦......梁侍卫......”
　　“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夜里，只要不说话，很快就能睡着了。
　　元昊靠在胡床上，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手就垂了下来，眼睛也闭上了。
　　周围的奴才们面面相觑。该怎么办？该去叫醒他吗？该帮他换个姿势吗？该熄灯吗？
　　他们将目光投向了和素。和素当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只能蹑手蹑脚地取来了最柔软舒适的毯子给元昊盖上。
　　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连熄灯，都是用最轻的动作。
　　谁叫他是皇帝。
　　没有谁愿意让皇帝不痛快。
　　但如果是借别人的手去作死，那就另当别论了。
　　要借怎样一双手？这是门学问。
　　这个人得蠢，敢去皇帝面前作死的人，可不是蠢到家了。这个人还得会来事，不然事情不够热闹。这个人的地位不能太高，是皇帝可以随心所欲处罚的那类。
　　这种人，雪宫里还有第二人选吗？
　　尔朱美人是天刚亮时得到的消息，待她闯到元昊跟前儿，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
　　雨后的太阳，仿佛总是格外地耀眼，它在窗外探了探头，澄琉就被晃醒了。
　　紧接着，她就听见了激烈的争吵声。
　　“皇后娘娘真是好本事！自己在宫里出不来，就让自己的妹妹来使这些狐媚手段！”
　　“皇后就是被你气得头疼不已，这才留在宫里！”
　　“是皇后她自己心胸狭隘！”
　　“皇后心胸狭隘？皇后是公主！从小就被人捧着长大！她能容忍你这么久已经很大度了！”
　　“公主又如何！”
　　“尔朱氏，你少恶人先告状，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在宫里跟皇后唱反调，在雪宫又跟端贵妃为难！你就这样不要颜面，非得要朕来训斥你吗！”
　　“陛下！臣妾......臣妾都是为了陛下您！”
　　“你住口吧！”
　　“您这样跟皇后的妹妹共处一室算怎么回事！这有损陛下清誉啊！”
　　“朕一坐下就睡着了！一屋子奴才都是见证！再说了，朕真要宠幸谁，轮得到你尔朱美人来管吗！”
　　“可是，可是人言可畏啊陛下！”
　　“也不是谁的话都可畏，”元昊指着尔朱美人：“就你这样心思龌龊的人，那就可畏！”
　　“陛下！”澄琉依稀看见尔朱美人的脸都哭花了。
　　“你自己回去思过！一大早就来朕这里闹事！还有没有规矩王法了！”
　　澄琉刚刚才睡醒，她还迷迷糊糊地扒在门边看他们，忽然元昊一道眼神就扫了过来。
　　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元昊走进屋来：“吵到你了？”
　　“没有。”
　　“你都听见了？”
　　澄琉点头。
　　“你不要多心。”
　　“她会怎么样？”
　　“她被关禁闭了。”
　　“但是她骂姐姐！”
　　“你还想打她一顿不成。”
　　“我可以吗？”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