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她的江山》牙套雪姨

29、玉勒雕鞍游冶处

　　骑马的确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尤其是像青骓这样野性十足的马，听说它在刚刚到宫里的时候就踢死了两个奴才，撞坏了四个马厩。
　　就在今年的冬狩，它伤害了第三个人。
　　“她是活该！”浦泽低声啐了一口。
　　澄琉看了他一眼。
　　“请殿下宽恕奴才，”浦泽忿忿地说：“莳娘刚刚又在不干不净地骂几位皇子，她的声音太大，吓到了青骓，青骓这才踢人的。”
　　“她说话的确有些恶毒，”澄琉说：“但是希望她没有事。”
　　“她刚刚在咒几位皇子去......”浦泽低声说：“去死。她这样说话，活该被踢！”
　　“莳娘为什么这么讨厌元攸他们？”
　　“因为她觉得这些孩子都是皇后娘娘的眼中钉，他们会妨碍嫡子的前途。”
　　“可是姐姐还没有孩子。”
　　“所以在她们眼里，那些孩子就更加可恨。”
　　澄琉沉默了一会，说：“青骓呢？它吓坏了吧？”
　　“殿下，它已经被关起来了，”浦泽说：“还是等陛下发落吧？”
　　澄琉看着远处浩浩荡荡的一群狩猎队伍，说：“他不是正忙着吗。”
　　冬狩的时候元昊的确很忙，他要见很多平时不方便见的附属国领袖，并且假装很开心地跟他们一起打猎。要知道对他来说，见臣子和狩猎都是非常辛苦的事情，更何况把它们放在了一起。
　　所以当他想起来要去看一看青骓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就在围场橘红色的余晖里，他看见了青骓，还有坐在石头上的澄琉。
　　这是一块很高的石头，澄琉坐在这里，手一伸刚好可以够到青骓的鬃毛，女孩子好像天生喜欢玩这些头发一样的东西，所以澄琉一开始只是慢慢地梳它的毛，接着就开始给它编辫子了。
　　元昊看着青骓顶着满头的辫子，温顺地站在铺满金色余晖的雪地里，他好像一身的疲惫都忽然消散了去。
　　“你在这里。”他骑着马慢慢走到了澄琉身边。
　　澄琉赶紧抱紧了青骓：“你可不要罚它。”
　　“它刚刚踢伤了一个人，我听说你跟它待在一起的时候实在是非常着急。”
　　“它还是一匹小马，”澄琉抚摸着青骓：“即便是一个人，离开家被你们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也会很害怕的。”
　　元昊看了澄琉一眼，然后他也轻轻摸了一下青骓。
　　“青骓其实很温柔。”澄琉说。
　　“它刚刚才把你宫女的身子踢开一个豁口。”
　　“它不是一匹脾气坏的小马！”澄琉说：“我亲眼看到过元敬偷偷跑去摸它，但是它一点都没有发脾气。”
　　“可是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元昊说：“并且现在除了你，我也要警告敬儿离它远一些。”
　　“我只是想说青骓是被诬陷的，”澄琉温柔地抚摸着青骓：“今天上午它看起来很不对劲，我见过这样的情况，我的特勒骠也发过狂，而后我就发现它的马草里被人放了东西。”
　　“你的意思是青骓的马草里也被放了东西？”
　　“是的，但是害青骓的那个人处理得很干净。”
　　元昊沉默了一会，说：“现在你还管那个人叫‘害青骓的那个人’？”
　　那个人要害的怎么会只是一匹马。
　　澄琉继续编青骓的鬃毛：“我没有证据，也找不到下药的人，我难道能说那个人要害的其实是我？”
　　“背井离乡，身居异地，这样的滋味一定很难受，”元昊看着澄琉：“是我把它带回来的，那么我一定会对它负责，你也一样。”
　　“如果真相会让你为难呢？”
　　“做过就是做过，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并没有什么好为难。”
　　“你比我想象的要好说话，也比我想象的要有责任心。”
　　“或许你从一开始就应该更多地把我往好处想。”元昊说：“我也曾经离开家，住到别的国家，别人的家里，我也曾经很害怕惹麻烦。但是你的父亲给了我非常体贴的照顾和关怀，有时候我甚至觉得那段时光我过得比现在还要安心舒适，所以我希望你也可以这样安心地生活在魏国，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
　　“你不会因此伤害青骓，我已经很高兴了。”
　　青骓温柔地甩了甩鬃毛。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降服它的，”元昊看着青骓：“我用了鞭子，还有马刺，才勉强把它打服。”
　　“一个好的骑手，并不是骑马——”
　　元昊接道：“而是和马一起奔跑。”
　　“这是齐国再有名不过的一句话。”
　　“这样的话实践起来通常都很难。”元昊说：“所以青骓能有你这样的主人实在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谢谢你把它送给我。”
　　“如果——”他忽然说：“找到了害你的人，你想怎么样？”
　　澄琉编完了一根辫子，说：“当然是按规矩办。”
　　“我是说，你会希望把她怎么样。”
　　澄琉看向他：“你好像已经知道是谁了。”
　　“如你所说，我并没有证据，我只是知道一些小小的线索。”
　　“你知道很多秘密，”澄琉说：“所有事情的真相你都知道。”
　　“我知道所有我需要知道的事情。”
　　“我可以有幸知道一些跟我有关的事情吗？”
　　“你有权利知道，”元昊说：“但是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需要时间做什么？”
　　“谁都能看得出来，一旦你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会立刻大开杀戒。”元昊说：“你现在太容易激动了，等过一段时间再让你知道这些事情，你才能冷静地想清楚有些人该不该死，或者你应该怎么做。”
　　“你在包庇那些人？我不敢相信你想包庇我的敌人。”澄琉说：“我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会想要害死我，只有害高家的那些人担心我的报复才会这样做！现在我在明敌人在暗，你甚至不愿意告诉我他们是谁，你要我即便住在魏国也要活在被暗杀的恐惧里！”
　　“所以一旦你知道了大约是哪些人，你就会全部杀光他们，连存疑的人也不放过，不是吗？”元昊说：“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你的确应该花时间冷静一下。”
　　“我杀过很多无辜的人，但是我从不后悔，因为只要我想到不杀他们可能发生的后果，我就会胆战心惊。你说得对，人命关天，我只有这一条命，我不可能拿它去冒险。”
　　“那么再宽限我一些时间，”元昊说：“因为我知道的也并不是全部，不过相信我，我们很快就能知道真相。”
　　澄琉摸着马不说话。
　　“我发现你们两姐妹生气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元昊笑着说：“能不能告诉我，这种时候应该怎样才能让你们的脸色好看一些？”
　　“给她她想要的。”
　　“没有稍微容易一些的办法吗？”
　　“你知道吗，”澄琉说：“姐姐的原话是，一个人如果得罪了她，要么给她她想要的，要么就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