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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云雨朝还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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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于扬在城郊有座很大的院子,还有很多田。
看起来他很早就想到自己会有被贬职的一天。
澄琉看到他家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我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可以在郊外有个自己的家,家的旁边就是田地。”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就看着自己的宅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和城里那座房子不一样,那是祖宅,那里从来都不属于我,但是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按我的喜好来的,这是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澄琉看着岑于扬:“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懂生活的人。你把这里建得真漂亮。”
“我准备了很多烟花,”岑于扬说:“就要过年了,今年终于不是我一个人过节了。我们一起看烟花好不好?”
当然好。
过年可以跟一个贴心的人坐在火炉边,说说话,看看烟花,吃两只饺子,再喝点酒,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但新年在更多的时候,是一个属于家人和团聚的节日。
澄琉没过几天就收到了一封邀请函,来自她一位庶姊的邀请函。
那位姐姐叫做高澄玳,是高嵘的第四个女儿,她早已经成婚,并且育有一双儿女。她的丈夫是当年的探花,他们现在住在长安的老房子里,靠着田产生活。
按道理说,这样一位姐姐早已经跟澄琉没有什么来往,但她在信里说,高家人丁凋零,亲情在这个时候就显得弥足珍贵,从前澄琉住在宫里不方便拜会,现在既然已经出宫,那么就希望澄琉可以来家里过年。
这样诚挚的邀请,澄琉怎么能忍心拒绝呢?她只好告诉岑于扬,不如他们改天包饺子。
“你要重新见到家人了,这当然是很好的。”岑于扬说:“你留宿在那里我也放心,夜里从长安回来不太安全。”
“对不起于扬,”澄琉说:“让你扫兴了。”
“没有关系,”岑于扬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我们以后还会一起过很多年,不是吗?”
岑于扬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他的嗓音低沉,眼神柔情似水。这样一个人,不管说什么都会让人化成一滩水。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澄琉整个人都被捧得轻飘飘的,她去拜访澄玳的时候,心情也显得非常好。
澄琉下车的时候,澄玳和她的丈夫以及她的两个孩子都已经站在门外等候。看见澄琉她就笑着迎了上去,她已经三十岁了,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一些眼纹,这让澄琉有一种亲切感——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她这样笑过了。
“四姐,”澄琉握住她的手:“我们进去吧。”
他们的家比高敏的府邸气派不到哪里去,两个孩子的行为也处处体现着贵族教育的缺失,但是澄琉不是蒋晚晴和澄珪,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她越来越觉得这样才有亲情的味道。
“你家里的饺子真好吃。”澄琉说:“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种味道的饺子了。”
“我一会把方子告诉你,”澄玳说:“你可以包给岑少府吃。”
澄琉笑着说:“他已经不是少府了,现在我们只是住在城郊的普通百姓。”
澄玳握住她的手:“但是你看起来很快乐,比小时候还快乐。”
“好像是的。”
“你们什么时候成婚?”
澄琉摇头:“我们没有说过这些事。”
澄玳看着她年轻的面孔,忽然说:“你想不想试试戴凤冠?我上个月把成亲时候的凤冠翻出来修了修。”
“我——可以吗?”
澄玳把澄琉推到了梳妆台前,说:“试试吧,我真想看看你戴凤冠。”
她从一个红木箱子里捧出那只凤冠,放在了澄琉的头上。
澄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漂亮吧?”澄玳说:“你瞧这掐丝,现在都少见了。”
“真漂亮......”澄琉说:“我戴过一次凤冠,但是我一点都不喜欢那顶冠。戴上的时候,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那一定很贵重。”澄玳说:“哦,我忘了,你成过亲的。他对你好吗?”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澄玳笑了:“他现在在魏国吗?”
“是的,听说他前段时间出家了。”
“那你现在可以自由婚配了。”
“是的。”
澄玳看着澄琉,沉默了片刻:“你不方便开口,不如我去跟二哥说说。”
“顺其自然吧。”澄琉把凤冠取下来:“谢谢你,四姐。”
“澄琉,缘分是等不得的,万一错过你会后悔一辈子。”
“我不知道,”澄琉看着这位操心的姐姐笑:“像我这样的,也不着急把自己嫁出去了。”
“你不怕变成老姑娘吗,”澄玳说:“以后孤零零的,连个赡养的人都没有。”
“我不知道,”澄琉说:“我总是觉得,我可能都活不到那个时候。”
“呸呸呸,过年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真的就有不吉利的事情发生了。
“公主!公主!”澄玳的婢女跑了进来:“小郎君病了!”
“他怎么了?”澄玳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她甚至没有站起来,只是又疑惑又生气地看着她气喘吁吁的婢女。
“小郎君午睡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忽然就开始起疹子发热了!”
“你快去看看,”澄琉站起来说:“孩子的病耽误不得。”
澄玳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她一走,澄琉在这座屋子里压抑得慌,她走到了屋外去,却看见这个本该空荡荡的小院子里竟站了一个人。
“你——”澄琉惊讶地看着梁秋,接着她便什么都明白了:“这都是你做的?”
“不用心疼,”梁秋冷冷地说:“她自作孽不可活。”
“你伤害她做什么?”澄琉说:“你如果害她,我就把你的事情都告诉梁真!”
“她是不是劝你嫁给岑于扬了。”
“关你什么事?”
“她就是个说客,你心疼她做什么?”
“你来到底想说什么?”
“我看你要被人卖了还跟着傻乐!”梁秋说:“岑于扬跟高敏早已经联手了,只要你嫁给他,你就是他们手里的一颗棋子!”梁秋指着高澄琉破口大骂:“我一点都不想管你这个呆子的破事,但是你答应我的事情还没有做成!”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梁秋大笑:“你当然可以不信我,你只要现在回去,刚好就可以撞见高敏在跟岑于扬讨论怎么把你榨干!”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的兄长是皇帝,你真的相信一个从岑谦手里抢皇位的人是个傻子吗?”
“他知道所有的事?”
“你关心他?”
“我关心皇位。”
“你想当皇帝?”
“最起码我想嫁给皇帝。”
“那你为什么要选择岑于扬?”
“因为你哥哥已经抛弃我了不是吗?”
“他认为是你抛弃了他。”
“他是皇帝,谁能抛弃皇帝呢。”
“那么你现在还打算跟岑于扬一起吗?”
“你难道希望我回到你哥哥身边?我以为你和岑歌芮是好朋友。”
“我说过,如果我还跟她要好,还至于找你帮忙吗。”
“所以你其实想拿这个条件跟我换?”
“我这里还有一个秘密,关于你的秘密。如果你敢反水,我保证这个秘密会让你抱憾终生。”
澄琉摇头说:“我只是不信他还会接受我。”
“但他需要你。各方面都需要。”
“那我为什么不继续跟岑于扬在一起?”
“你能保证岑于扬和高敏不会杀你吗?”
澄琉笑了:“这么看来好像只有你哥哥还算是个东西。”
梁秋低声说:“我劝你不要打魏国皇帝打主意,山高水又远,人心还隔着肚皮。”
澄琉看着这座冷清的院子:“我经历过很多困境,却好像从未如此迷茫无力过。”
“最起码在我眼里,你只要回到我哥哥身边,便是前途无量。”
“那你要怎么帮我?”澄琉问。
“这跟你没有关系。”梁秋说:“我现在关心的是,你要怎么帮我把事情做好。”
“你陪我在长安城逛逛吧,”澄琉说:“让我想想我在齐国还有哪些朋友。”
这么说起来,澄琉在齐国好像的确没有什么朋友。
她跟高敏的关系有些微妙,另外几个兄弟并不常见面,姊妹就更不必说。从前一起读书的贵族少爷小姐当然已经没有来往了,就连裴俊也说熟人都很勉强。
所以岑于扬完全想不到她离开澄玳的府邸会去什么地方,也想不到她要去找谁做什么,他只知道她好像见了梁秋。
这已经足够令他感觉不妙。
夜里澄琉的马车走到半路,就遇到了赶来找她的岑于扬,她一下车,他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你有没有事?”他问:“你简直吓坏我了!我只听说你好像跟梁秋走了,真是吓死我了!”
“我没有事,”澄琉拍拍他的背:“她只是想找我说一些话。”
“她简直是个疯子......可怕至极,我们回去吧,见到你没事我也就安心了。”
他们在马车上坐定,岑于扬也依然紧紧拉着她。澄琉感受到了他的紧张,她说:“为什么不问她找我说什么话?”
“疯子的话有什么好听的。”
可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她有一件大事需要我帮忙。”澄琉说:“她怀孕了。”
岑于扬扭头惊讶地看着她。
“孩子的父亲身份很特殊,他不想要那个孩子,但是梁秋很想生下来,并且想跟她的情郎在一起。可惜你妹妹肯定不会帮她,所以她只好来找我。”
“她真是......”岑于扬说:“疯得不轻。”
“你知道她的情郎是谁吗?”澄琉说:“他姓萧,是前朝的余孽,魏国的细作。之前在朝廷里跟我们作对的人就是他。”
岑于扬的眼睛转了转。
澄琉看着岑于扬:“他一直跟高敏有来往。他和高敏,都很想扳倒我们。”
“所以——”
“我已经有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