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冷墨寒渊》韩睿琳

1、第一章

　　在大门口顿了顿，折颜长叹了口气，久久望着大门。
　　“折颜上神，您为何停下？”一路跟着折颜而来的小姑娘俏皮地问道，她这一路可没安静过。
　　正是这不安静，才让折颜走到此处时突发了感慨，九万年前，他也是带着俏皮的白浅来到这昆仑虚拜师学艺的。
　　一转眼，九万年了，不想自己又因同样的目的再次来到这昆仑虚。虽说这里的门槛已经被自己踏平，可平日里来都是吃酒耍乐的，带徒拜师，九万年来这可是头一遭。
　　我怎么了？折颜不禁疑惑起来，不过是带个奶娃娃来拜师，怎就生起如此感叹。
　　还是因为？
　　折颜看了看这一路带来的姑娘，生的不算古色天香，但也并非寻常俊美，言语之间也活跃淘气，倒是颇有几分像年少时的白浅。
　　可也就是这姑娘，如何安置她的去处让折颜头痛了很久，她的劫数早已被自己一览无余，也正因为如此，折颜才决定把她送来这昆仑虚渡劫。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才感叹的吗？
　　这昆仑虚能帮她吗？除了这昆仑虚，也不会再有别的去处了。
　　想到这里，折颜摇了摇头，叹了叹气，“这里，就是昆仑虚。”
　　“是吗？”姑娘半信半疑地看着折颜，“听闻昆仑虚闻名四海八荒，既然来到这里，再有何劳神的事情也都会迎刃而解，怎就让上神你如此叹息呢？除非……”姑娘瞟了瞟昆仑虚里面，又回过头看了看折颜，“除非这里不是昆仑虚。”
　　“怎会？”折颜无奈地看着姑娘，“我既已答应风家，就一定会做到。更何况，我是上神，怎会食言？”说罢，折颜径自朝里走去，把那姑娘丢在了后面。
　　目视着折颜有些带怒的身影，姑娘不以为然，默默地跟在后面……
　　“你知我从不收女弟子，因你破例收了小十七，还是关门弟子，如今何故又带了来一个女娃娃？”
　　墨渊品着茶，看着竹简，没有抬眼看着折颜。
　　“你怎知我带她来有缘故？”折颜笑着看墨渊，墨渊仍旧没有抬头，只是比方才多了浅浅的笑容，“你不愿欠人情，自知我的规矩却还是把她带来，自然是有你不得不带来的缘由。再者，你还把她留在殿外回避我，自然是怕她知道些什么。由此可见，你是有不得不带她来的缘由。”
　　“不愧是墨渊上神啊。”折颜笑了笑，站起来走了几步，望着窗外，“自从三百年前，夜华灭了擎苍之后，这四海八荒安定了许多，可是……”
　　“折颜。”墨渊深沉的语气打断了折颜，“你我说话何时需先发如此感叹了？你若真有难处，大可说出来，我若真不能收她，也可帮她寻个去处。”
　　“你……”折颜吃惊地看着墨渊，心里乍疑，这老东西言语生冷，莫非确实不愿收留那丫头？算了，倒不如从实说来，想这战神也并非铁石心肠。
　　“翼族解散之后，分散四海八荒，有的占山为王，有的与小妖为舞，衍生妖魔为祸人间。幸得北方生了驱魔风家，又得天君托梦传艺，得以在人间斩妖除魔。”
　　“这些与你何干？”墨渊仍旧不解，折颜说到此处却有些为难，甚是羞于出口，思来想去，皱了皱眉，“不久前，风家被洗了族，只剩这带来的这女娃一族。我想，把她安置在你这里跟你学艺，能快速成长，重□□家的威风。”
　　“既是天君亲自托梦传艺，何不直接把她送去天宫？”墨渊平静地追问，却发现折颜甚是羞愧。
　　“莫非？你淌了风家什么浑水？”
　　看着折颜的表情，墨渊知道自己猜中了。只要不是狐狸家的事，折颜绝不是多管闲事之人。若不是与风家有什么瓜葛，这只老狐狸怎会跑这一趟。
　　折颜知道自己藏不住了，其实原本他就没打算藏，特别是在墨渊面前。
　　“实不相瞒，两百年前出手灭了一支翼族妖群，不想放走了一只。两百年后，这一只翼人竟壮大了队伍前来十里桃林找我寻仇，奈何那日我醉酒迷糊，幸得风家一族路过求艺，与那翼族队伍大战。虽保了我，却也让驱魔风家一族死伤惨重。”
　　听着折颜的叙述，墨渊随表面没有太过波动，内心却还是被惊了，“你从不插手别人之事，不想唯一一次热心肠，却给别人惹了麻烦。”
　　“其实，我并非不敢承担责任。”折颜始终皱着眉头，“不将她送去天宫，并不是我不愿领罪，而是她区区凡人之躯，唯恐承受不住天宫的气息。当年素素也是因为体内有夜华的仙胎，再加上她本就是狐族，才没有……”
　　见墨渊相比刚刚有些沉闷，折颜便住了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白浅本就是墨渊心里的一段失落，他辛辛苦苦修了7万年元神回来，却把他的小十七给丢了。
　　如今白浅与夜华结为夫妇三百余年，孩子都生了三胎，而墨渊却还是孤家寡人，有时想想，就连折颜都不禁惋惜。
　　“你说，她是凡人。”恐是折颜知道了自己此刻心中所想，扯开话题，喝了杯茶，淡淡笑了，“凡人怎可在这昆仑虚修仙术。这里一日，人间一年，等她回去了，风家岂不是过了千百余年。到时即便她一身本领，又如何振兴风家？”
　　“你未曾见她，不知她的潜力。”说到这女娃，折颜忽然悦颜涌上，“她天资聪颖，慧根不浅，是风家百年不遇的人才，可以说她天生就是个驱魔人。别人学一年的本领，她只要几天方可领会。对了，你放心，她不会在你这里久留，我给她算着呢，学了你那全套的驱魔本事，对她而言，在这里也不过呆足3年。这期间，风家的在凡间的一切，由我料理，待她三年后出师即可。”
　　“三年？”墨渊走到折颜面前，“你是都给我算好了，只等我无理拒绝。当年为你收了小十七……”
　　“哎！”折颜打断了墨渊，“你当初收白浅，可不是为了卖我个人情，是你那扇子选了她，你又唯恐你昆仑虚的法器留在外人之手，才收了她。”
　　无奈长出了口气，墨渊被说中了，可是总不能看着这老凤凰碰到难处而不管吧。
　　没有作答，墨渊背过手，朝外走去。
　　“墨渊，你去哪啊？”
　　“去看看你天资聪颖的女娃儿！”
　　听着这回答，折颜一路心头的乌云总算散开，尾随而去……
　　大殿之上，姑娘已经等了许久，十分的不耐烦，“茶都喝了好几壶了，还不出来，莫非是不想收我？”
　　正是自言自语一番，墨渊走了出来。姑娘看着他，不禁走上前去，眼神却从未离开过墨渊。
　　墨渊也看着她，打看到这女娃时，围绕她的一股灵气就被墨渊感觉到了，而那双灵动的眸子却引得墨渊忍不住去追寻，仿佛一个精灵在那双眸子里对他说，“你来。”
　　但是，她眼角的那颗泪痣，让墨渊看到的时候，心不由得揪了一丝。
　　“小丫头，还不快来见过墨渊上神。”
　　折颜的声音唤回了出神的墨渊，心里却不言而喻，难怪折颜会护着这样一个凡人来昆仑虚，此女确实灵力非凡，为凡人之身怕是有些可惜了。
　　“人家有名有姓的，干嘛叫人家小丫头。”姑娘厥着嘴，小声嘟囔，却还是被墨渊和折颜听见了。
　　“那你报上名来，既然要拜我为师，我自要知道你的名字。”墨渊笑了笑，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娃确实与众不同。
　　“你要收我了？”
　　“放肆！”见女娃毫无礼数，折颜立刻叫停了她，却是一个回神，发现墨渊正诧异地看着自己。
　　“既然即将被我收为徒弟，就不劳折颜上神费心了。”
　　一时竟无言以对，折颜懵了半晌，若论护短，折颜只见过墨渊对白浅，而那也是在白浅成为徒弟许久之后的事。
　　“报上名来。”墨渊转向女娃，淡了口气。
　　“我叫冷寒。”
　　“冷寒？”墨渊小惊，转向折颜，“她不是风家人？”
　　“哦是这样。”折颜解释道，“风家一向只传男不传女，传到这一代，风家全是男子。他们不知何处寻了冷寒，也知她天生灵力，便收她做了风家人。”
　　“收她做了风家人？”墨渊更为疑惑，“我知风家是以血脉传承降魔之力，她既不是风家人，何来血脉？”
　　“抬起你的手。”折颜对冷寒说道，冷寒抬起双臂，面朝上，双腕处的疤痕迎了墨渊的眼睛。
　　“换血大法？”墨渊轻声惊叹，却也在心里不由得对这灵气围绕的姑娘，生起了怜悯之心。
　　可是，四海八荒，他活了几十万年，阅过哀事无数，怎就对这丫头的两道疤耿耿于怀呢。
　　什么翼人居然有胆量去桃林算账？居然因此让折颜识了此女，看来是缘分使然，就是为了让我收她？
　　“好吧。”自然的降低了音量，墨渊看着冷寒，“入我昆仑虚，你可愿意？”
　　听闻此话，折颜对冷寒使了眼神，冷寒立刻跪了下来，“我愿意。”
　　浅浅微笑，墨渊坐了下来，“从此，你便是我座下十八弟子，冷寒。”
　　“不！”冷寒忽然又噘起嘴来，“我不要做十八弟子。”
　　“为何？”墨渊不解，冷寒满面不痛快，“我一个姑娘家，被人每天十八来十八去的唤着，多难听啊！”
　　“别胡闹。”折颜斥责道，“太子妃本是墨渊上神的关门弟子，排行十七。收你为徒，本就是破例，既入了门就应该按十八排。”
　　听着折颜的话，冷寒更是生气，竟站起身来，看着墨渊，“那，我不拜你为师了。”
　　你说什么？
　　这性子，这神态，这语气，让座上的上神，刹那不知神游何处。
　　“冷寒，不得……”
　　“那你……”打断了折颜，凝视着冷寒，墨渊有点绊舌，他，有种回到九万年前的感觉，“做十九弟子，如何？”
　　“十九？”冷寒重复着，瞬间笑了起来，“十九好，我就要做十九。十九十九，长长久久。谢师父。”难掩洪悦之情，冷寒当即又跪了下来，“谢师父。”
　　看着冷寒笑了，墨渊也淡淡地笑了，好一个冰火两重天的性子，倒是折颜站在一旁，有些尴尬。
　　“你十七师姐如今已不在这里，她住处空了出来，你就住在她那里吧。”墨渊吩咐道，“你起来我带你去吧，你的师兄们正在做功，还不知你来了，等晚饭时我再让他们见你。”
　　“师父，我可不可以先不去。”冷寒站了起来，乞求地看着墨渊，把墨渊看得内心些许哗然，似乎刚刚相识，他已知这新收的徒弟日后毕竟花样百出。
　　“我……”冷寒有些羞于出口，犹豫再三，她跺了跺脚，“我要去茅厕！刚才等你们的时候，喝了几壶的茶水，都，都，都快憋不住了！”
　　听了冷寒的话，折颜遮嘴大笑，却在不经意间发现，墨渊竟也露出悦颜，这与他其他的笑容不同，白浅离开昆仑虚的这三百多年来，墨渊从不曾这样笑过。
　　没想到，这小丫头竟有如此的本事。若真是如此，折颜倒觉得自己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至少这昆仑虚的其余十五弟子，不必再对着墨渊的石头脸了。
　　可是，折颜看着墨渊的模样，忽然想到一件事，他拉住墨渊，“还有一件关于这小丫头的一件事，我必须与你说清楚。”
　　“我知道，你不用说了。”墨渊一副心知其意的样子，让折颜有些意外。
　　“她那眼角的泪痣，已经告诉我了。”不自觉的，墨渊的声音深沉了许多，“她此生情劫三段，一段比一段锥心。方才虽然几句流言相交，我便知她童心未泯，若是日后成人，只怕这谤气的性子只增不减，将来历劫之时会要了她的命。”
　　以墨渊的修行，看出这些不难，折颜长叹了口气，“你知道就好，你天性深沉，若能磨了她的性子，日后她回了凡间也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不然，真是爱上什么妖魔鬼怪，我此番折腾岂不是造孽了。”
　　“师父，折颜，你们说什么呢。快点吧，我快憋不住了。”
　　再次被冷寒的焦急逗笑了，折颜倒是有些气不过，“你看看，这小丫头，刚被你收入门下，就对我没有规矩了，你可不许太宠她。”
　　不听折颜的啰嗦，墨渊一面笑着，一面随着冷寒走去。
　　只是，折颜却不知，这世间对冷寒而言，还有比爱上妖魔鬼怪更悲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