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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南夜毁约为无月(下篇) ...

  •   冥界,阎罗大殿,肃静的令人发寒。
      “黑白鬼使,你们胆大包天,竟敢欺上瞒下!”阎罗勃然大怒,红色胡须都气的炸开了。黑白无常跪在堂上,静听发落。“你们已然找到厉鬼大肆作恶的原因就是由于那个阴阳之体的莫浅熙,此等大事居然隐瞒不报,是想反了天不成?”白无常说道:“阎罗大人,恶鬼脱离所死之地,杀人无数,虽说是被阴阳之体的阳血控制,但幕后之人更加心胸才是恶毒。”阎罗猛拍堂桌:“我不管谁是幕后之人,我只知阴阳之体已死,那就归冥界管辖,只要找到她的灵体和肉身将其焚毁,那幕后之人的计划就落空了,岂不快哉?”阎罗火冒三丈,恨不得亲自出面,“要不是我去阿鼻地狱巡视,我都不知道事情进展到哪个地步了。你们可真厉害!黑鬼使,你做事一向铁面无私,这次怎么和白鬼使一起犯糊涂了呢!”“回阎罗,此事我不认为有何不妥。莫浅熙五年前惨死阳寿才十八,放在俗世乃是如鲜花般的年纪。阴阳之体并不是她的错,归根结底应当是箜影,他在背后策划了一切,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惜借刀杀人,手段毒辣。甚至利用恶鬼屠戮普通俗世之人,您觉得这种人留得吗?”“可我们管理的是冥界,俗世之人再怎么恶毒都得等他们寿终正寝才归我们管,否则要遭天罚!七百年前肖依的事,我们已经犯了一次错,那时的天罚你们可还记得?要不是南夜全力承担,整个冥界都得推倒重来!难不成这次也要推出个替罪羊?”黑无常低下头,他不善言辞,心中支持南夜可不知如何反驳阎罗的言之凿凿。
      白无常站了出来,斩钉截铁地说:“阎罗大人,如今箜影手上的厉鬼虽被南夜他们追回焚毁,但箜影仍在,只要他在世上一日,就决不会放弃练长生术的,几十年后同样的灾难会再次上演。我们冥界因这次祸乱牺牲了多少鬼差您不是不知道!”阎罗冒烟的火气忽而平静下来,近几个月厉鬼作乱,害的手下的鬼差仙体消亡,这是七百年来最惨重的一次。他静下心,心中犹豫不决:“那你们有何看法?”“我认为大可放心让南夜去追查,冥界有阎罗殿,俗世也有府衙。至于莫浅熙,有南夜在其左右,相信不会出事。”阎罗思索一番:“你们马上把南夜找来,我要当面问他!”黑白无常相视一看,无奈答应。
      黄泉路上,黑白鬼使肩并肩走着。“你觉得阎罗大人对这事什么态度?”白无常忧心地问,“他命我们去找南夜不会是要降罪于他吧?”“应该不会,否则直接让我们抓莫浅熙就好了。”“唉,希望如此。”
      营救水无月的计划正在展开,然而这终将是一局陷阱。
      颜亦晟右脚刚踩上石阶,韩树臣正好在身后叫住他。“亦晟,天也黑了,玩也玩累了,可否陪先生小酌一杯?”颜亦晟正发愁如何接近他,这下倒是解决了一难题,待酒过三巡将其灌醉,夺得黑白玉,救出水无月也就轻而易举。他儒雅一笑:“许久没跟先生坐下叙谈了,那我们就到湖心亭小饮两杯。”韩树臣城府颇深,虽然知道了颜亦晟的选择,但他终是不能眼睁睁看他去死,他可是他世上唯一的学生,唯一的朋友。阿宝端过丫鬟的酒菜,轻放在石桌之上,虚咳了两声,似乎要说什么。颜亦晟眨了眨眼,心知肚明。他抬起酒杯:“韩先生,这杯学生敬你,若不是你当年悉心教导,我恐怕也是个骄纵妄为的纨绔子弟。”“哪里的话?先生看你如今长大成人,活脱脱一个书香门第俊公子,心里别提多欣慰了。”这话出自真心,自小无母的颜亦晟十分顽劣,幸好有韩树臣的引领才没有走上歪路。“先生如池中莲花,出淤泥而不染,这般清高的人怎么会帮我父亲做那些沾血的事?你若要逃没人拦得住你。”颜亦晟一直不解,先生清高傲物,绝不屑触碰这些秽事,到底出于什么原因令他变成了父亲的杀人工具?
      韩树臣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借势站起来背对颜亦晟。“我父亲本是邻县县令,无奈官场沉浮,终究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而我幸得娘亲拼死相救才免于一难,在逃亡的路上,奶娘也死了,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人。后来碰到了颜大人,他待我不薄,而你与我又如同兄弟。他授命于我教你学业、做你玩伴,我所有的感情都投注在这里,无法离开。”颜亦晟边注意着韩树臣的动作边拿出迷药倒入了他的酒水中,又慌慌张张赶紧坐端正。“我父亲虽与你有恩,但你也该有自己的原则~”一切都在所料当中,韩树臣转过来,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罢了,你呀过你惬意潇洒的日子就好,先生我自有我的路要走。来,喝酒~”颜亦晟点头,眼看他将酒饮尽,心口悬着的巨石总算落地。“先生,学生有一事相问。我是不是认识生前的莫浅熙?是不是你杀的她?你说过我一旦做出选择就把你所知的告诉我,而你一直在我左右理应知晓。”韩树臣眉头紧了一紧,随后立马舒展开,笑容有些僵硬:“呃,我只教你学业,其他的先生我并不知道。再说那莫浅熙都已经死了,你又何必非要找出真相?”“好,这事你不说我自己去查。我再问你父亲是不是要造反?”韩树臣拍案而起:“这话千万别乱说,要是被大人听见,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看韩先生的反应,那就是真的了。”颜亦晟最后的一丝希望湮灭了……
      又接连喝了两杯,韩树臣渐渐感觉手脚麻痹,意识开始模糊。“亦晟,我酒量何时这么差了,才一盅酒就醉意绵绵的……”话未说完,酒杯“咣”掉地上,韩树臣昏睡了过去。颜亦晟同阿宝抬着他到了厢房,把他放在床上,又用麻绳将其一圈一圈捆结实,这才叉腰歇口气。“公子,大人去了尚书府,不知何时回来,你们行动的话得抓紧。”颜亦晟搜了遍韩树臣的衣袖、腰带,忽而兴奋叫道:“阿宝,我找到了,有了这个就能救无月了,快走。”两人把门关好,匆忙离开。韩树臣突然睁开眼睛,嘴角露出正满意的笑容。
      树影在夜风中微漾,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是谁在窃窃私语。
      阿宝通知了南夜他们后,和绿萝一起装神弄鬼将颜府的守卫吸引到了别处,后院顿时僻静了许多。慕辰唯恐出状况,决定跟南夜一同潜入。南夜率先确认法石的真假:“黑白玉呢?”颜亦晟递了过去,他用法术感应之后确认是真的,才松了口气。南夜摆好手势,闭上眼睛,嘴里细细念着术语,黑白玉有了反应,随后把玉石抛向空中,隐匿阵慢慢现出了形状。颜亦晟在前面带路,找到了假山开关,用力一拧,地下室的入口呈现在大家面前。
      南夜不顾地冲了进去,大喊:“水无月,听得到吗?我是南夜~”颜亦晟更是心焦,连不迭地踩着石阶直往地下室走:“无月~我来救你了!”然而来到地下空旷之处时,却没看见水无月的影子。南夜看这空荡荡的地下室,怒火中烧:“无月呢?无月呢!”倏地,一顶铁笼从顶而降,南夜、慕辰瞬间被困其中。颜亦晟哑然,他讷然地看向石阶,只见韩树臣悠着步子而来。“颜亦晟!你骗我们,无月看错了你!”慕辰也恼怒不已。南夜盯着颜亦晟:“这就是你的目的?把我们囚禁起来等死?好杀人灭口,保护你父亲。”“不,不是的!”颜亦晟心乱如麻,他也一头雾水,“韩树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被我……”“亦晟,你还是太年轻了,要知道兵不厌诈。”韩树臣点了他的穴道,“你真以为凭几杯酒,凭几根绳子就能把我撂倒?从你们去观星亭起,我就知道了你们的计划,这个陷阱是我送给各位的礼物,可还喜欢?”南夜剑眉飞起,抽出幽鬼剑,横扫一周,这笼子竟没半点动静。“别白费力气了,这可是千年寒铁而且上面刻了符文,你那把剑虽好,怕也无可奈何。”“我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南夜的沉稳已到了极限,情急之下就想硬拼,双手刚抓住铁笼时,浑身忽然像被针刺般疼痛。慕辰劝道:“别轻举妄动。”转而又朝韩树臣喊话,“这铁笼的阵法是箜影设下的,他人在哪,让他出来?”“箜影道长可没空,明日就是封印水无月的望月之夜,他哪有时间管你们。”南夜焦急的心此刻就像放在火山上烤一样:“你们敢伤害水无月的话,我会一个不留地杀光给她陪葬。”
      “韩树臣,解开我的穴道!”颜亦晟不曾想被摆了一道,“我不允许你杀他们,赶紧放他们离开!”“我不会杀他们。等老爷回来,自有发落。”说着扛起颜亦晟往外走。韩树臣把他扔在床上:“这几天你就在房里好好呆着。”“是你对我撒了弥天大谎,是你杀了我东山镇的朋友,也是你夺走了我的喜欢的女子,我不会原谅你,绝对不会!”“她不是人,她是女鬼!”“就算是女鬼我也爱她!我从来没这么喜欢一个人,她使我空洞的心变得饱满温暖,而你从我身边夺走了她。”
      韩树臣气得瑟瑟发抖,他的一片苦心有谁知?
      那扇门轻轻合上,皎洁的月光收敛了起来。颜亦晟平躺在床动弹不得,他脸上的青筋暴起,一腔怒火难以名状。“解开我的穴道,韩树臣~”他歇斯底里地喊叫,却没人应他,连阿宝也不知去了何处……
      阿宝和绿萝完成任务后来到高墙外与陆瑶华会和。绿萝边走边问:“怎么样,南夜他们有消息吗?”“还没。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一切进行得太顺利了。”“喂,”绿萝推了一把阿宝,“颜亦晟是不是为了骗南夜他们掉入陷阱故意装样子救姐姐?”阿宝挺直腰杆:“我家公子才不是这种卑鄙小人,他对无月姑娘情真意切才不是装样子。”“好了,别吵了。都过了这么久还没动静,要不我们潜进去摸摸情况?”“行,免得他们出了事情我们还不知。”绿萝与阿宝一组,陆瑶华武功较高则独自行动。
      陆瑶华翻过高墙,屏住呼吸,先蹲下身子观察周围动静。说来奇怪,昨天颜府还守卫重重的,今天却一下子松懈了很多。她半贴墙壁快速闪到后院,小声唤道:“慕辰,南夜~”顿了一会,仍是无人应答。不对呀,水无月被囚在后院,那他们理应在这附近营救,怎么半个人影都没看到。正苦想之际,一队列腰配利剑的士兵齐刷刷地朝后院方向行进。陆瑶华侧身越过假山,又借力飞到屋檐上,静静匍匐。只听带头的命令道:“这里面有重要的人犯,他们武功高强,还会妖法,切莫大意。听明白没有?”“听明白了!”
      人犯?武功高强?妖法?陆瑶华一想,焦眉拧了一团:慕辰他们被抓了!那颜亦晟果然是叛徒。她心中急如火燎,想冲下去救他们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这隐匿阵的解法她还不会使用,而且也没有所需的法石,这可如何是好?她左思右想,眼睛一亮:“去冥界找帮手!”她跳下屋檐,本想通知绿萝,可现下救人要紧,容不得耽搁。只因陆瑶华才当猎鬼师没几年,自身法力不够,无法做到与慕辰和南夜那样,能瞬移至冥界黄泉路,所以只好转到阴气最盛的一座山,找到冥界与俗世的裂缝到达阴间路。这裂缝俗世之人自然是看不见的,陆瑶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掰开裂缝,刚想钻进去。突然,一道白晃晃的影子将她拔了出来。
      “是谁?”陆瑶华下意识要抽出虎皮鞭,定睛一看,欣然笑说,“黑白鬼使!”白无常手捧哭丧棒:“你回冥界所为何事?你如今可是戴罪之身,回去了是要受罚的。”陆瑶华摇头忙解释:“我受不受罚都是小事,眼下慕辰和南夜遇到了对手,陷入困境,请二位鬼使助他们一臂之力。”“行了。详细情况路上说。”黑无常也是个急性子,见不得别人磨磨唧唧的。
      颜府这边,出乎意料的安静。
      阿宝和绿萝沿着长廊半蹲前进。“我们都绕了一圈,也没见到南夜他们,连瑶华姐姐都不见了。这一切肯定是你家公子搞的鬼!”形势越来越不对劲,绿萝满脸沮丧。阿宝见她就像萎蔫的花骨朵,不免怜惜起来,他靠上前安慰道:“别泄气,我们再找找,说不定是有侍卫经过,他们藏在某处呢!”绿萝嘟起嘴,白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行至中庭,几棵金灿灿的银杏在夜色中尤为醒目。“这颜府可真是大的不像话……”绿萝还没感慨完呢,阿宝突然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到了盆栽后面。“你干什么……”绿萝略微气恼,阿宝忙说:“嘘,有人来了!”
      身旁的岩石挡了一半的视线,只模糊看见西北向有个侧影,身穿青丝走云衫,脚上一双藏色高筒鞋,单看气质绝非凡品。“他是谁呀?”绿萝压着声线问。“哦,他就是公子的授业恩师韩树臣。”原来是他掳走了无月姐姐!韩树臣向几个侍卫交代了几句,转正了身体,那张脸瞬间刻入了绿萝的眼眸,清晰无比。是他!绿萝突然被吓得跌坐在地,万千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簌簌飞过。阿宝见绿萝脸色煞白,浑身发抖,急忙凑过去:“绿萝,你怎么了?你没事吧?”绿萝蜷缩成一团,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惊恐。
      韩树臣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探着脖子朝这边看了几眼,随后朝这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绿萝,他过来了,我们快走!”阿宝想扶起她,可是绿萝完全失了魂,整个人僵住不动。眼看韩树臣的脚步越来越近,要是被他发现绿萝也在,那肯定会死在当场。情急之下,阿宝壮着胆冲了出去,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他尴尬笑笑。“韩……韩先生~”“怎么是你?半夜三更的在庭院里乱逛什么?”“我……我……”阿宝咽了口口水,“前面府上好像很嘈杂,所以小的就出来看看。”韩树臣瞥了他一眼,又朝他身后望去。阿宝忙挡住他的视线:“啊,韩先生,你不是喝酒喝醉了吗?怎么这会又清醒了?”他忙示意绿萝离开,绿萝愣愣地端详一番韩树臣,果然是他!她心中的情绪复杂万千,可现在找他报仇不合时宜,还是趁阿宝拖住他赶紧离开颜府再说。韩树臣见阿宝行为古怪,推开他:“醉的不是我,是你家公子!”“什么……”阿宝还没反应过来,韩树臣一个大跨步向前,瞅了瞅树后。阿宝也跟了上去,发现绿萝已安然逃走,紧绷的神经松了一松。韩树臣瞪了他一眼,警告道:“若有下次,别怪我手下无情。”阿宝挠挠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绿萝顺着来时的路,呼喘着气疯了似的逃了出去,她拐进一条巷子瘫在石板上,脖子上传来前所未有的疼痛,她使劲按着脖子,暗红色的血液汩汩流淌。我记起来了,我之所以不去冥界投胎的原因;我也记起来了,韩树臣——是他亲手杀的我。姐姐,你痴心错付,那个男人才是杀害你的真凶。
      夜已过半,星辰漫天,街道空寂,偶闻虫鸣。
      五年前。那个温馨的小院子里,莫浅熙正忙前忙后,不得空闲。“小芷,明天就是中秋了,今天啊我们多包些粽子,多做些月饼糕点,我们姐妹俩好好热闹热闹。还要去祭奠父亲母亲,给他们也尝尝鲜。”“嗯!”莫浅芷在一旁打下手,边做边玩,“姐姐,这糕点好难做。”她揪着一块面团不知从何下手。莫浅熙抬起头看着她脸上全是面粉,像极了小花猫,忍不住捧腹大笑:“小芷,你的脸……哈哈~”“哎呀,姐姐别笑!”
      傍晚时分,吃过晚饭。莫浅芷挽着姐姐的手臂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姐姐,天上的月亮真圆。”“嗯,如果父母也在就好了。”“是呀,再过不久你就要嫁给颜亦晟了,小芷就孤零零一个人……”“乱说什么,就算我嫁给亦晟,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的。”“谢谢姐姐。明日你不是要去见颜亦晟的父亲吗?听说他是当朝太傅,很凶很凶,你要当心。”“没关系,该有的礼节做到就好了。”莫浅熙忽然想到什么,她起身到屋内拿了一盒点心:“这个你给亦晟送去。”“姐姐为何不去?”“明天一大早我还要将药草送去玲珑铺,今晚得将它们分好分量。辛苦小芷了~”她浅浅一笑,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儿。莫浅芷鼓着嘴:“好吧,我去给你跑腿。姐姐对颜亦晟那么好,若是他欺负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说着,踏着月光悠悠地晃了出去。莫浅熙对着调皮的小芷,也是招架不住,只宠溺地笑了笑。
      由于中秋佳节将近,整个凤清县都沉浸在喜庆的节日氛围中,家家户户门前插着金桂,清香扑鼻。街道上挂满了彩灯、谜语,还有各种特色月饼、小吃。莫浅芷抱着点心盒一路玩到了颜府,不出意外,颜府上下几百人都在七手八脚忙着节日的准备。看守大门的家仆见过几次莫浅芷,见她站在门口便迎上去:“浅芷姑娘,这都快过节了,你来这干嘛?”“哦,我姐姐做了些糕点送给你家公子吃。”“好,你去大厅稍候,我去跟少爷说。”“嗯,谢谢小哥。”
      在客厅等了很久,还不见有人来,莫浅芷有些不耐烦了,她抱起点心盒走了出去。无意间走到了内院书房,殊不知此处正是颜文昌的办公场所,门口驻守着几个守卫。她连忙转到后方,从窗户那隐约听见什么声音,她好奇心一起就想探个究竟,于是悄悄在窗上掏了一个小洞。
      “箜影道长,明日何时行动?”这个声音稍显老态,看他一身锦衣华服想必正是颜文昌颜太傅。边上站着一位道士,上前说:“明日黄昏颜亦晟会将莫浅熙带到荒郊花田,到时由他动手,待月挂高空阴气盛行之时,也就是行动的最佳时辰[绿萝记起五年前被杀的原因,因为听见了颜文昌和箜影的谈话。]。”“可他那么喜欢那小女子,怎么可能亲自杀她?”“太傅莫急,只需对他施加蛊心咒,一切都会按照我的计划进行。”“那就多谢道长了~”“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不用道谢。当年我流落在外,你救了我一命,我助你杀妻窃命活到至今,也算是扯平了。如今我被人追杀,需要你做掩护,自当回报你。莫浅熙乃是千年一遇的阴阳之体,一旦换入她的心脏,你也就不愁那所谓的先天心脏疾病了。”“唉,当年我考了多次科举,都未及第。就在我快放弃时,朝中官员拿着红榜告知我喜讯。我跑回家欣喜若狂,小思也替我感到开心,我们一家三口围着火炉涮菜吃,那一刻是我难以忘怀的。然而,正当我要去赴任时,突然晕厥,大夫诊脉说我心脏出了问题,命不久矣。你说上天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随后便遇到了道长你……”“太傅是想念妻子了?当初我提议杀了秦小思换她的心脏入你腔内,你可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交代了颜文昌杀秦小思的具体情况]。”“道长说笑,事情已过去多年,还谈什么想念。”“秦小思的心脏在你体内二十余年,已到期限。颜太傅可别出尔反尔,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会不会。明日取出莫浅熙的心脏,还请道长施法救我一救。”俩人邪恶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窗外的莫浅芷听得清清楚楚,她蹲下身体摁住嘴巴,唯恐自己不自觉喊出来。他们竟然要合谋杀死姐姐,掏出她的心脏给颜文昌老贼续命。他甚至丧心病狂地杀了自己的结发妻子,不行,姐姐明天绝对不能来颜府。颜亦晟,你伙同你父亲害姐姐,亏她一片真情相待!
      “什么人在那?”一不注意,巡逻的守卫发现了鬼鬼祟祟的莫浅芷,这下可惊动了颜文昌和箜影。莫浅芷扔掉点心盒,铆足了力气全速逃跑:我一定要告诉姐姐这个消息,她不能来颜府,不能去花田,我不能让姐姐出事!颜文昌掀开房门:“刚才是谁?”“是一个小丫头,就是莫浅熙姑娘的妹妹。”“什么?”颜文昌大惊失色,即刻命令道,“韩树臣呢?命他立刻杀了那丫头。”“啊……?”侍卫有些不解,小姑娘不过是调皮了些,胡乱跑到这来也不至于杀了她呀!颜文昌怒目呵斥:“啊什么啊,赶紧去。你跟他说,如果此女子不死,公子就得死,老夫一向说到做到!”“是!”侍卫哆嗦着身子,连走带跑地去通知韩树臣。
      银色月光洒在树梢,幸好县城十分热闹,倒也不显得寂静。韩树臣刚从颜亦晟房里出来,心事重重。前几天,颜文昌突然跟他说亦晟得了心脏疾病,即将不久于人世,要想让他继续活下去,就得取一个生人心脏换入体内,这令他一时无法接受。不过他找了别的大夫诊断确有其事,而颜文昌一本正经,不像假的,令他不得不信,所以他赞同了颜文昌和箜影的计划。正想的入神,侍卫慌慌张张地跑来禀告:“韩先生,太傅命你去取一女子性命。”“什么,我从不杀人。”“太傅说了,她不死公子就得死……”韩树臣拽住侍卫衣领:“那女子是谁?”“是……是莫浅芷!她好像听到了大人和道长的谈话内容。”韩树臣俊雅的面容肃穆异常,吩咐了侍卫好生看着公子,就抄起利剑飞奔了出去。
      莫浅芷一刻不停地狂跑,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必须尽快回去告知姐姐,绝对不能让他们的奸计得逞。无奈街道上太拥挤,她只好抄巷弄拐了进去。韩树臣紧随其后,他握紧剑鞘眼神如鹰,一个前空翻截住了莫浅芷的去路。莫浅芷知道来者不善,急忙掉头往回跑。“别跑了,你逃不掉的。”韩树臣将剑撂在她脖子上,“你不该在颜府瞎逛的。”莫浅芷预感难逃一劫,不免心寒:“姐姐对颜亦晟全心全意,你们怎么忍心杀她性命取她心脏?”“每个人都有想守护的事物,守护的方式也不尽相同。”“那就可以杀我姐姐吗?”莫浅芷恼火,“你们为了救人就可以杀人吗?那我姐姐该何去何从?颜亦晟那个衣冠禽兽,颜文昌那个老匹夫,还有那个臭道士,你们这些一丘之貉,凭着权势就要把他人的性命玩弄于鼓掌之中!”韩树臣并没有听出其中含义,只以为她在骂人:“对不起,无论如何我要救颜亦晟,你既然知道了秘密我就不能让你活着回去。”莫浅芷疑惑起来:“救颜亦晟?我听到的是颜文昌为了活命……”话音未落,寒光一扫,剑落喉间,血喷如注。
      莫浅芷应声倒下,她摸着脖子,张合双唇,竭力要说清什么,可一张嘴血就涌出来。韩树臣执着利剑,鲜血沿着剑刃“嗒嗒嗒”地滴落,直至看着她死去。他捡了一块破席子盖在莫浅芷身上,神色哀伤:“浅芷姑娘,对不起~”随即离开现场。他独自一人来到清瑶溪河滩边,吹着凉风想了很多很多,他学习四书五经,礼义廉耻,而如今他做了什么?亲手杀害了一个小姑娘!一回想刚才那个场景,满目的鲜血刺激着他全身的神经。
      风,依旧在吹,莫浅芷躺在血泊,没了生气。前方的闹市,街道上的喧嚣,俗世的一切与她再无瓜葛。可是,姐姐,你不能去颜府赴约,你不能去花田,他们想杀你,你不能去……
      如此执念根深蒂固,久而久之,刻在了莫浅芷的灵体意识中。但时间过得很快,她的意图越发模糊,渐渐地只记得有一件比命还重要的事要做,而具体是什么事已被岁月的长河洗刷干净。
      在看到韩树臣那张脸的一瞬间,她所经历的这一切通通完整地浮出水面。“啊~”绿萝窝在墙角,失控大哭,“都是我不好,生前没告诉姐姐事情真相害她枉死,死后我还是这么没用,再次被颜府那帮人骗了。他们杀姐姐不仅为了长生术,还是为了给颜文昌续命,这些畜生[莫浅芷知道颜文昌杀害莫浅熙的真实目的,也知道了秦小思之死的幕后真相]!”她掩面而泣,哭得浑身发抖。
      “绿萝,你怎么了?”陆瑶华恰巧看见了她,忙蹲下询问。绿萝满脸惊诧,一抬头看见的是熟人,忍不住悲从中来一把抱住她:“瑶华姐姐~”“好了好了,别哭啊!出什么事了?”“我想起来一些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她抽搭着,“南夜和慕辰他们可能被抓了,到……到现在还没出来。”“别担心,我已经知道了。你看,黑白鬼使来帮忙了。”绿萝抹去眼泪,才发现身后站着一黑一白两个无常鬼。“那我们先救出他们,我的事待会再说。”绿萝收拾好心情,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大家,然后说明事情真相。
      “我们若插手,算不算涉及俗世恩怨?”黑无常向来严谨,就怕破坏原则。白无常懒得搭理:“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说罢直接穿过高墙,径直到了后院,绿萝为了方便跳出媒介,恢复灵体状态。黑无常耸了耸肩,一道进去。巡逻的守卫来来去去,没人发现他们侵入。“是这吗?”白无常指了指那座假山,陆瑶华点头。“箜影果然厉害,我等仙体居然都感觉不到这阵式的存在。”“我们没有法石,只能强行开阵。”黑白无常示意陆瑶华和绿萝离远一点,同时举起哭丧棒高过头顶,随即两根哭丧棒合成一体,其尖如刺,鬼使合力,尖刺缓缓推入,隐匿阵受到攻击现出了阵形。“再加一股仙力!”黑无常喊道,白无常向前一掌,尖刺终于突破如岩石般坚硬的阵法,顺利到了假山内部。“普通的隐匿阵哪需这么费劲,这箜影足足加了三层防护。”白无常收回法器,转开机关,顺利地达到了地下室。
      南夜和慕辰用尽了办法,也逃不出铁笼,不由得火冒三丈。“这到底是什么符文?我用铜丧铃唤鬼使白,竟然毫无反应!”“应该是专门为了隔绝我们这些猎鬼师的符文。”“岂有此理,明天无月就要被封印了,我会再也找不到她!”“你当真是动了心,以前见你总是面若寒霜,拒人千里,如今也会为了一女子心急如焚。”“喜欢又如何?她的心不在我这。”正说着话,陆瑶华和绿萝径直奔了来。慕辰惊讶:“瑶华,你怎么进来的?难道你也被……”“不,我碰到了黑白鬼使,得他们相助才能进来。”绿萝激动之余无意间碰到了铁笼,“嗖”地弹出去好远,她抱着手叫痛。南夜解释:“这是千年寒铁,上刻符文,我们出不去。”陆瑶华端详一番,也是不明所以,黑无常倒有了点头绪:“这是上古仙术盗灵纹,专门对付猎鬼师和阴物的。”“可知如何解它?颜文昌就要到了!”
      “当然了。”白无常一笑,“这符文对仙无效,我与黑兄弟渡一些仙气到你们体内,这符文自然就是个摆设。”黑无常恍然大悟:“论智慧,我还真比不上你。”说罢,从体内提出一练仙气过到了他们身上。“可以了,出来吧!”南夜和慕辰试着碰了碰铁笼,果真毫无反应,于是果断脱离了笼子。“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撤!”
      一场惊心动魄的营救,一场精心策划的陷阱,如今既没有水无月的下落,也没有箜影的踪迹。
      “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不仅身受重伤还被人囚禁在地下。”白无常疑惑。“我们本得知了水无月的下落,得到隐匿阵的法石后就去营救,不曾想被人欺骗中了陷阱,水无月根本不在那里。”“被人欺骗?是颜亦晟对不对?”绿萝气鼓鼓地说,“绝对是他!南夜,我的记忆全回来了,我知道姐姐死的真正原因,也知道是谁下的毒手。”“什么?无月之死是因为箜影要练长生术啊。”“不,这只是箜影的目的,还有颜文昌的阴谋。他有先天心脏疾病,二十多年前杀了结发妻子秦小思,就是为了取她的心脏为自己续命。而杀姐姐亦是如此,因为姐姐是阴阳之体,换了心脏后他就能一劳永逸,再也不用换心,而我之所以死于非命就是因为听到了颜文昌和箜影的秘密谈话,被韩树臣所杀。”在场的人听完无不惊诧,南夜说:“我猎鬼百年,行走在俗世冥界,从未听过换心窃命的行为,这可是违背天理的疯狂行为。颜文昌这个老贼!”“远不止如此,下手杀姐姐的正是颜亦晟!”绿萝所有的迷惑随着记忆的苏醒一一解开,她不禁懊恼在千丈崖那会居然没认出箜影来。“那个颜亦晟不是喜欢水无月的吗?”陆瑶华只觉匪夷所思。“颜文昌可是他的亲生父亲,为了救他父亲杀姐姐大有可能。”南夜一腔愤怒不知归向何处:“我知道颜亦晟那家伙不是个硬骨头,可无月那么喜欢颜亦晟,若知道这个消息,怕是会癫狂。”白无常听来听去,算是听明白了,他劝道:“现在谈这些有何用?还想不想找水无月了?明天可就是月圆之夜。”南夜本想去找颜亦晟,可眼下水无月才是重中之重:“当然要找,若箜影成功封印水无月,他的厉鬼计划肯定会重新施展。”“可是,我们完全不知水无月的下落。”事情陷入了僵局……
      颜府这边,颜文昌随着韩树臣一道去了地下,结果人去楼空。他没生气反倒笑了一笑,狠辣的表情令人战栗:“颜亦晟明日肯定会偷着跑出去和这些人见面,你到时跟踪他的行迹,一旦见到格杀勿论。”韩树臣沉默点头,表示遵命[颜文昌命令韩树臣杀掉南夜他们]。
      抬头望着幽深的天空,深刻的疲惫如潮水般袭来。无月,你在哪里?
      黑无常尽忠职守,他虽知此刻叫南夜去冥界十分不恰当,但阎罗真一生气,别说水无月了,整个冥界都得抖上一抖。“南夜,我们来其实是奉阎罗之命将你带回冥界,他已知晓阴阳之体的事,要与你当面问话。你若不去……”“我去!”南夜心中早已有了计划,只希望阎罗不要驳回。慕辰都担心他有去无回,只有南夜一副生死有命的样子,并嘱咐他们:“这几天东奔西走的,你们也累了。就在此地稍作休息,等我回来再商量箜影的事。”“那你小心~”
      黄泉路上,晦暗阴森,较前两个月遍地的冤魂厉鬼今天倒清冷了些。
      “几个月的厉鬼作恶搅乱了冥界的秩序,十殿阎罗各个奔波倦怠极了,幸好你们捕获箜影手中的厉鬼,才使冥界有喘息机会。就算你隐瞒了阴阳之体的事,应该也不至于立刻处置你,别担心。”白无常拍着南夜肩膀,好心安慰道。南夜面色从容:“我不担心。这次还得多谢你们,帮我隐瞒了这么久。黑鬼使,你一向铁面无私,此次因我破例,阎罗可有责怪你?”黑无常摆了摆手:“我脑子里也不只有条条框框的规矩,也有人情味。”白无常立刻怼他:“你是人吗?说什么人情味……”黑无常白了一眼,懒理他。
      阎罗在殿上等得愈发烦躁:黑白无常定是在拖延时间!“阎罗大人,猎鬼师南夜带到。”抬头一看,黑白无常已领着南夜到了大殿。“说,把整件事情完完整整地交代清楚。”阎罗板着脸,所有的恼怒都写在了眼里。“禀告阎罗,刚开始遇见莫浅熙,我并不知她是阴阳之体。”“那你事后知道了为何不及时上报?”“我……”南夜无法否认刚开始是出于私心,“我本想借助莫浅熙解决厉鬼之事,然后以此为筹码与冥界签订二次契约,若是把阴阳之体的事告知您,想必您会立刻将莫浅熙抓回冥界。”阎罗气的眉毛都竖起来了:“我在你眼中就是这般模样的?你若老老实实将事情坦白,我也不见得这么不通情理吧!”白无常嘴上一喜:“阎罗大人的意思是你不责怪南夜了?”“我未曾想过要责罚谁,只是气你们私自行动,隐瞒真相,可有把我这个阎罗放在眼里?”“当然放眼里。”白无常在一边劝着火。
      “那个叫箜影的道士可有下落?”“没有。他掳走了水无月,以隐匿阵为防护,我们找不到他。”“这人邪念入骨,不仅违背三界法则,甚至残害了我冥界鬼差,我也饶不了他。黑白无常,我命你们从旁协助南夜抓到箜影。”“是!可是这样我们会触犯俗世……”“天大的事有我顶着,我不能让七百年前的惨剧再现。”南夜行了一个大礼,语气煞是严肃:“阎罗大人,我有一事与您商量。”“说。”“我想修改之前与您的约定。”阎罗咧嘴笑道:“怎么,终于想通了?行,无论此事能不能解决,期限一到,你就可以轮回了,下辈子你一定是个不愁衣食,受人疼爱的大家公子。”南夜面不改色:“不,我并非此意。”“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劝你不要再做猎鬼师了,地狱千万鬼灵想轮回投胎却无机会,你这近在眼前的机缘切莫错过,一旦错过又得等两百年。”阎罗苦口婆心劝解,但南夜已有了打算。“我想用这次轮回机会复活莫浅熙!”此语一出,在场之人皆哗然。白无常上前捅了他一拳:“在阎罗面前别太造次。你这说的都是什么?”“我字字真切,还请阎罗允许。”阎罗气的话都说不出,他怒坐在黑岩宝座上,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南夜呐,你可知以命换命的道理?若你只是不想轮回,那么星辰运转,终有一日你还能回到俗世,做万物之灵长。但你若要用重生的机会换取莫浅熙的复活,这就说明你再无回俗世的机会,而且会神形俱灭,消亡在茫茫天地之间。”“我知道,可我仍想救她。”南夜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到时黑白无常若因插手俗世触发天罚,也可由我来接受惩罚,两全其美不是吗?”“南夜,这可是关乎性命的大事,你怎么能如此儿戏?”黑无常也禁不住拦阻,七百年前就是他为冥界当了替罪羊,如今决不能同意。
      “我用自己的轮回机会和性命来换取莫浅熙的再生,很公平。阎罗,答应我吧!”南夜铁了心要复活水无月,他竟不知自己爱她已入三寸。阎罗双手撑着膝盖,盯了很久:“其实,你是喜欢上那莫浅熙了,所以不惜用命来做赌注。”“是,阎罗,君子成人之美,还请您务必答应。”“你倒是很坦然。”阎罗冷笑,“你可知我为什么一直催促你轮回?你可知你为什么天生绯瞳?你又知不知道你凭什么可以召唤阿鼻狱火?”这些问题长久以来缠绕在南夜的心间,百思不得其解。黑白无常眼看情势不对,赶紧劝说:“阎罗,这事不能说啊?”“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事不能说。我要让他自己做个选择,是愿意脱胎换骨做上仙还是灰飞烟灭俗世间。”“阎罗,你要说什么?”南夜从他们的表情看出一丝不对劲,“你们有事隐瞒?”
      殿内忽然变得安静。阎罗徐徐踱步到南夜身边,按着他的肩膀。“鬼王,这是你七百年前的称呼。”南夜震惊:“鬼王?”“七百年前,你乃是冥界鬼差的首领,红发赤瞳,手执镇妖铃,掌司十八重地狱,地位声望远在无常他们之上。可天有不测风云,肖依作恶,涂炭生灵,冥界也未能幸免,很多恶鬼趁机逃窜了出去,这对于俗世来说无疑雪上加霜。为稳定混乱的局面,我们十殿阎罗终究还是插手了俗世之事,杀了肖依。虽说成功平息了这场乱象,但我们终归触犯了三界定则,于是天降大罚,打算将我们十殿阎罗褪去仙骨,打入沃焦海深处面壁思过。冥界鬼差皆不答应,意欲违反天命。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安抚住他们,在前往阴天子大殿受审时,阴天子笑说天罚已降我们可以回去了。待回到地府,才知你早早地去领了罪,阴天子念你忠心护主,才没有责罚我们。”南夜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那我被罚了什么?”“阴天子罚你携赤瞳轮回十世七百年整,受尽人间冷暖,体味悲欢离合、生老病死,这样的刑罚对仙家来说无疑是最屈辱的方式,可你出乎他意料地接受了。若非如此,十殿阎罗恐怕还在面壁呢!本来你这次轮回为人,长至二十岁,天罚结束就可恢复仙体,做回鬼王。这是你七百年前和轮回十世的记忆~”阎罗右手一抬,殿前的观世镜上显现出了各种画面。南夜看着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前世今生都已记起。阎罗低下头,恳切地问:“你可想好了,究竟是回来冥界做仙还是继续你的坚持?”七百年前冥界对南夜已有亏欠,他也不能失去这个得力下属。南夜长舒了一口气,久违地笑了:“我还一直愧疚会让阎罗大人难办,现在好了,七百年前我救了冥界,这次就请冥界放过莫浅熙成全我的心愿。”阎罗拍着石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成仙之路艰难万状,你倒好放弃仙体,偏偏要以血肉之身去救那个莫浅熙,你当真不要回来了?”“当真!”南夜只想救出无月,恢复仙体对他来说并无吸引力。
      白无常垂下脑袋,满是沮丧和失望:“南夜,我们相识近千年,眼看你度过天罚即将回归,你却为了救莫浅熙搭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我有我的路要走,我也清楚地知道我想救活莫浅熙,所以我的决定不会更改。”“好,我答应你!”阎罗拍案应允,“不过离你契约期限还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如果你没有完成任务,那就听我的命令入轮回,别跟我讨价还价。”“一言为定!”南夜相信,一个月之内肯定可以抓到箜影救出莫浅熙。“我还得提醒你一句,复活普通人的确只需以命换命就可,然而莫浅熙是阴阳之体,必须满足三个条件才能成功。”“哪三个条件?”“第一肉身完整,第二灵体没有恶鬼化,第三她自身的阳血[复活莫浅熙的条件。]。”南夜回想了和箜影交手时的画面,厉鬼被夺走时箜影并没有十分绝望,而只是恼怒,再加上他现在又想再次封印无月练长生术,说明他还留有阳血,第二和第三都满足了,就差找到肉身。“你还要明白,她复活之后对你对这一切都不会有印象,她不会记得你。”“无妨,我也不想让她背负着重担活下去。她幸福开心,我就死得其所。”他算了算时间该回俗世继续追查箜影了,于是大步流星地离开阎罗殿。
      “固执!固执!”阎罗拍着大腿,皱起眉头。黑白无常相视一看,耷拉下脑袋。“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去帮南夜!”雷霆之怒说来就来,把鬼差吓得抖了一抖。无常忙应道:“是是是,阎罗息怒!”他们赶紧追上南夜。
      瓦蓝瓦蓝的天空就像倒流在天的汪洋大海,一卷一卷的白云如同海上的浪花。漫山遍野金黄一片,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展示着秋日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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