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暝》全芷言

84、晃若之城，人鱼挽歌（六）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夏亦姗。”
　　模糊中，我听见有人在轻声说，声音很陌生又很熟悉。
　　“你见到来找我的灵蝶了吗？”在风凌轩的责备和漠视之后，我轻声问。
　　“你的灵蝶，那明明是猎人用来传讯的工具，什么时候变成了你的？”风凌轩嘲弄地笑着，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变得严肃，“你知不知道，如果被猎人发现我们在这里，会有什么后果，你的秦枫哥哥，你的心若姐姐都会死掉。你一直这么任性，就是不听劝。”
　　“你知道蓝莘死的有多惨吗？”我看着他，我知道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她是你的朋友没有错，可是你不要忘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竟然做出了选择，就该承担后果。至于那个后果是什么，不需要你负责。”风凌轩漠然地说。
　　我很想反驳，可是却无力反驳，也许我该大声抗议，如果我知道，我可以改变结局。只是我真的可以吗？我最终还是会向其他人求助，也许最终，我什么也改变不了，终究我还是在自欺欺人。我无法救蓝莘和以玥，以玥责备我，而我为了逃避，选择责备风凌轩。
　　“亦姗，你在怪凌轩吗？”心若问。
　　我看着灿烂的星空，突然发现，我已经好久不曾这样仰望星空了，也不会再傻傻地去寻找最灿烂的那一颗星星。
　　“亦姗，你终究是要长大的。”心若说。
　　我终究要长大，终究要离开姐姐，也终究要离开他们。我突然意识到，如果离开了他们，我可能无法在那未知的世界存活。我不敢想象，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像蓝莘一样，遭遇那样的惨事，然后悲惨地死去。
　　她至少死在心爱之人的怀里，而我呢，也许我死的时候，墨谦根本不会知道，他甚至不会知道在何时何地，我已经消失，再也不见。
　　总有人要为人鱼王子的失踪，海底地宫的血战负责，利恩就是那个要负责的人。
　　既是天使，又是猎人的利恩，面对着大海，自尽而亡。
　　我看着以玥，我想她更希望那个被追责的人是我。
　　“如果她知道眼前的人是她的父亲，应该会更恨你。”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在我耳边轻声笑语。我一侧脸，就看到他削弱的下巴，还有他光洁的棕色的皮肤。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这些消息的，但是他给我的感觉很神秘，也很危险。
　　“人鱼和猎人的后代，一个人鱼，一个半人鱼，我听说蓝莘锁骨上的印记可以帮助她躲避异邪，可是她却被人鱼王子折磨死了，你说这世上的异邪到底是怎么区分的呢？”他没有理会我的的不安，径自说。
　　“就像你是吸血鬼，我是猎人，我们都以杀戮为生，但是我们都不会这样去折磨一个人，不是吗？”他接着问。我想到他的那个提议，只觉得惊悚。他似乎也想到了，不再说下去，耸耸肩，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
　　我总觉得他的气息似曾相识，只是我不知道我到底何时遇到过这样一个人。
　　“你说到底是谁告诉王子，蓝莘爱的人不是他的呢？”他问。我的心一动，蓝莘结婚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夜熙，或者就算她喜欢，她也已经打定主意要和王子在一起额，她不可能告诉王子的。
　　“我们认识吗？”我的声音很轻，看到他嘴角的浅笑，我想他应该听到了我的问题，只是他不曾回答。
　　“不如你告诉我，我们是否认识？”他轻声问，带着一丝调侃。
　　“我不认识一个戴面具的男子，因为我认识的人中没有人是戴着面具的。”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以为他会顿住，没想到他会嘲笑我。
　　“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这个世上最优秀的面具便是人的面皮。”他说。
　　“如果我是你，就该离眼前的人远点，毕竟我们可不是一类人。”他说完笑了，那笑容阴森的让我只想逃离。
　　很快，我便知道，逃离无用。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行囊，他们的速度更快。
　　我们会死吗？当火势在头顶上空蔓延时，我想的是这个问题。
　　火焰炙烤着这片土地，即使在地下室，我依然可以感受到它的热度。
　　风凌轩他们都没有理我，可是我没有忽视他们眼中的失望。事实上，我原以为这个时候，他们至少会骂我，怨我，或者干脆和我打一架，发泄心中的怒火，可是他们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等到火灭了，他们便会冲进来了，我们现在只是等着他们瓮中捉鳖。”秦枫声音很轻却一本正经地说。
　　“呸，你才是鳖呢。”心若没好气地说，周围的氛围不再那么凝重。
　　“不要担心，我们一定可以活着出去的。”风凌轩难得静下心来安慰我，我看着他，第一次发现如果他面色温和一些，他的容颜是可以和墨谦、无涯媲美的。
　　“这场火会向周边蔓延，不会那么快扑灭的。”风凌轩望着头顶的上空，认真地说。
　　“原来你上次铺的是引线，将火引向周边的房屋？”心若兴奋地问，在得到风凌轩肯定的回答后，她一脸崇拜地望着他。她应该感谢他的先见之名，我朝他们笑笑，我知道我不该难受，可是还是忍不住，我已经学会压制心底深处的软弱，不被他们影响。
　　秦枫走到我身边，我们四个人站的很近，可是我却觉得自己离他们很远。
　　“对不起，我总是带来麻烦。”我态度诚恳地向他们道歉，回答我的是热情的拥抱，有他的，她的。
　　“等到天黑以后，我们就上去，亦姗，你只要负责逃跑就好。”风凌轩说。
　　他安排了大家的作战方案，而我只要保护好自己，只要让自己逃离就好。我不会觉得伤了自己那可悲的自尊，因为我留下只会拖累他们，我开始深刻意识到力量的重要性。
　　想要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就要变得强大起来。我不该再像蜗牛一般，缩在自己的壳子里，掩耳盗铃般地去保护自己的一身软肉。
　　可是祸事是我引起的，我就算要逃离，也该吸引走一部分人，给他们更多的逃生机会。当我引起他们的注意力后便开始奋力出逃，被夜熙他们追赶的时候，我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身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可是我没有回头，我不可以回头，时间是那么匆忙，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