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月兰玉

40、入梦 四十

　　天齐宣皱了皱眉，他记得小师弟不是近几天才来到京城的，那小孩之前应该并没有见过小师弟。
　　想了想，天齐宣直接施展轻功赶去了小师弟武文赋所在的客栈里。值得庆幸的是，小师弟此时还没有离开客栈外出办事，否则他可能会浪费更多的时间在这件事上。
　　武文赋有些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天齐宣，愣了一会，才想起招呼师兄坐下，倒了一杯茶，端到了天齐宣的面前，有些疑惑地问道：“师兄突然前来所谓何事？若是师弟我能帮上忙的话，一定会为师兄提供一份力量！”
　　天齐宣却没有回答，只是仔细观察着武文赋的手腕。宽大的衣袖将对方的手腕遮的严实，可手腕处却没有了以往的凸起，一片平滑。也就是说，师弟一直戴在手腕上的小竹青蛇――不见了？
　　见师兄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腕，武文赋有些奇怪地跟着看了过去，什么……也没有呀？所以师兄，到底是在看什么？
　　“……师兄？”
　　天齐宣回过神来，见师弟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眼角不由得轻轻地抽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努力摆出一副正经的面容，严肃地问道：“师弟，你的竹青蛇呢？丢了？还是自己跑了？”
　　武文赋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师兄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腕，想来对方是担心会有人利用对方的毒性来伤害他人吧？武文赋有些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有些随意地解释道：“没事的，我把它送给小师侄了，就当是见面礼了。”
　　天齐宣觉得自己更加疑惑了，虽然他知道武文赋不可能是小孩的师父，但是他们师门现在在京城的只有小师弟和他们师徒，不是他们两个，总不能是他的小徒弟成了小孩的……师父？
　　那也不是……
　　“师侄？谁？”
　　武文赋奇怪地看了一眼他的师兄，解释道：“就是李府的小公子呀！师兄不是住在他们府上，那小孩会药谷的武功，不是师兄把他收为弟子了吗？”要不然他为什么会把竹青蛇给他？要不是因为自己身上除了小蛇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也不至于把养了好久的小蛇送人。不过，他既然能养的了一条，肯定也能再养出一条！

　　天齐宣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复杂，看着小师弟一脸不在意的样子，沉默半响挤出几个字来。
　　“……他，不是。”我现在只有一个徒弟。
　　“哈？”
　　两师兄弟面面相觑了片刻，终于有人出声打破了这片沉默。
　　“那么，师兄，你知道……小男孩的师父是谁吗？”
　　“……不知道。看到他手上的小竹青蛇的时候，我还以为他的师父是你。”
　　“那个，师兄。我想，我还没有收徒的打算。”要收徒也要先搞定他家的小屁孩才能行！

　　天齐宣看了一眼面色有些无奈的武文赋，了然的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一句：“无事，左右小杰的天赋也是常人难极的。”
　　武文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向他幸灾乐祸的师兄，张了张口，无奈地说道：“师兄，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重点应该放在，为什么李家的那个小娃会我们师门不外传的武功上吗？”

　　赶回自己的小院，趁着旁人没有注意，李仁祖迅速脱下自己身上有些脏了的的衣衫，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衫，然后才装出一副自己年纪小，才刚刚从床上爬下的困倦模样。看着从外面进来，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的下人们，李仁祖的眼神忍不住飘忽了一下。
　　现在不过刚刚巳时，也就是现代早上九点多快十点的样子，对于一到放假就从来没有过过上午的人来说，现在应该不晚……吧？听到伺候他的丫鬟在他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李仁祖忍不住有些欲哭无泪，好吧，对于晚上八点多就进入梦乡的古代人来说，早上九点多起，确实很晚！
　　等到众人服侍他洗漱完，他还来不及重重地松口气，就听到了之前的小丫鬟小莹，在他的耳边说道：“小少爷，刚刚老爷派人来，说是让您醒来后就去一趟老爷的书房。您之前说除非您唤我们，否则就不允许进入您的房间……”
　　李仁祖只觉得自己的面前的世界，一瞬间暗了下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迎面扑来，这个时代好像以孝为先，父母的命令是要第一时间完成的。……自己放了这么长时间父亲的鸽子，自己……
　　“父亲是什么时候派人来的？”
　　小莹轻轻地偏了偏头，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缓缓说道：“似乎是三位少爷刚刚离开去往学堂之后。”

　　哦，自己竟然让自己的老爹等了快两个时辰。他突然有些不想去了怎么办？
　　李仁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换上了一副视死如归的壮烈表情，大踏步的向前跑去，他可是见过他老爹动家法的样子，要是老爹见他跑过去后一副面红耳赤，呼吸不畅的可怜模样，不知道会不会放自己一马，应该会的……吧？反正自己现在还小，不是吗？
　　小莹看着自己小主子的模样，偷偷的笑了出来，跟在小主子的身后一路小跑。平心而论，整个李府的下人都挺喜欢这个才不到两岁的小孩，不是因为他年纪小长的可爱，也不是因为他是老爷的嫡子。仅仅只是因为，这位主子对他们从来没有一副高高在上的距离感，就好像，他们都是一样的，身处一个地位的人。
　　他能够很轻易地对他们说出感谢，也会在不小心连累了他们之后，满怀愧疚地向他们道歉，并且为了不再连累他们而努力规范自己的行为，做那些他并不太喜欢的事情，真诚的让人无法拒绝他。
　　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虽然有些主子对待他们这些下人也很友善，但他们心底却是明白的，他们从心底里还是看不起他们这些人，那种友善更多的是处在一种高位人对与地位低下的人的施舍和高高在上的快感。就好像是一种，我能掌控你的生命，但为了我内心的那种无法言说的虚荣感，而对这些对他们如同蝼蚁的人们稍微好一些，仅此而已。

　　李仁祖看着坐在书桌前，认真地处理着公文，一直没有吭声的父亲。踌躇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前进半步，用着他自己都快听不到的声音，询问道：“父亲，您叫我来有什么吩咐吗？”
　　坐在桌前的男人这才抬起头看着有些胆怯地看着他的小儿子。小儿子很是紧张，不同于他的其他几个儿子见到他时的那种带着孺慕之情的期盼紧张，他的这个小儿子见到他时，似乎从来没有那种对父亲的那种孺慕，反而是有一种对于大人物出现时，那种隐藏着深深恐惧的敬佩。这让他对这个从小这样看着他的小儿子很是不解，更对这个小儿子多了几分关注，却发现小儿子不同于同龄人的聪慧和……早熟？
　　“小祖，你的大姐之前说你似乎想跟着她学习刺绣？”
　　李仁祖看着这个不经常见面的父亲，一时间有些懵，这个从来不怎么关心过他的父亲，竟然会知道这些？想着，看着眼前男人的眼神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想到以前男人的作风，他忍不住地想，是不是男人觉得他这一想法很是丢李家人的脸，他才会特意把他叫到书房来批斗一番。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梦中这个男人还能那般不讲情面的把自己的三儿子驱逐出家族，那么现在因为这样来找自己，也不是那么的让人无法接受。
　　思维发散的李仁祖不知道，他的眼神慢慢地暗了下来，眼眸深处也染上了一层去不掉的失望。虽然面前这人与他的爸爸有些一样的名字，但总归不会想他在现代的爸爸一样呵护着他。
　　而且这人还是京城的官员，放到现代就是他只能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中央高级官员，他总是下意识的对这些人抱着一层他所不知的敬意和疏离。更何况这是古代，不是法律齐全，社会制度完善的现代，这里的制度和这里的生活方式，都决定了他对这里的不适。生怕这些官员一个不满就让他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不下去，那怕眼前的人是他现在的父亲。

　　李天宇看着眼前的小儿子渐渐暗下去的眼神，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也不再管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儿子，继续说道：“你若是愿意，我会请私塾先生来家里给你上课。”
　　心中一块大石正不停下沉的李仁祖猛地一顿，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正直直盯着他的李天宇，四目对视，李仁祖下意识地撇过了头，错过了李天宇看过来的目光。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在那目光里，他总是会下意识地有些心虚，就好像，错怪了什么。
　　“为父想你应该知道，家族的子弟四岁启蒙，五岁去皇室承办的学堂上课。但为父觉得你似乎并不太喜欢一直呆在府中，然而你的兄长平时都要去学堂，你若愿意，为父可以为你请一个先生为你启蒙。”
　　李仁祖低着头，没有说话，半响，才在李天宇担忧的目光中抬起头，直直地看向那双黝黑的眼眸。然后轻轻地撇过头，轻轻的点了点头，就向李天宇告退离开了书房。

　　李天宇看着小儿子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看得到小儿子眼中的那不太明显的疏离。但在之前的几个孩子面前他都是严父的形象，也没有出现像小儿子这样让人担忧的情况，一向严厉的他实在是想不到该如何让小儿子不再对他如此。李天宇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着等一会儿就去找夫人询问一下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这些问题，至少不能让他们父子因为这些莫名的原因而离了心。
　　回到了自己小院的李仁祖有些迷茫地看着院子里的大树，回想着之前看到的那双眼睛，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是他有些魔怔了，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首先就是他李仁祖的父亲，然后才会成为其他人，就像那双眼睛里，除了满满的担忧和没有说出口的父爱，他看不到任何对他不利的情绪。
　　李仁祖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轻轻地推开了自己房门，心里却感觉有些莫名的不对，似乎今天的院子有些太过……安静？正在疑惑，结果就看到房内安然坐着对他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的人。开门的手猛地一顿，下意识重重地摔上门，正准备转身逃跑，就感觉自己的小肩膀上突然搭上了一只手。
　　李仁祖的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想到了他昨天才刚得到的小蛇，脑子一懵，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