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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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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蜀山风雨近黄昏
泪痕又到深深处
蜀山之巅,一时间寂静如死。
慕容紫英躺在地上,喘息着,嘴角还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边是天河疲惫的背影,一边是无边无际的云海山岚,他半闭着眼睛,第一次感到如此深入骨髓的寂寞。
红日、微风温柔而又凄凉的感念,如同恍然百年的人生,转瞬即逝的幸福和漫长无边的孤单无助,仿佛写满了谁也回避不了的命运……
生、死、去、留。
“师父,有人要你过去。”李德重的话把他从冥想中唤回。“有人在蜀山禁地等你!”
“是谁?”紫英翻身坐起。
“是掌门!”
“哪个掌门?”
“道玄。”
山风清爽,四周精致宛若泼墨。
穿过一条幽静的山路,来到一个荒废已久的院落,青砖铺就的地面上生出厚厚一层青苔。
李德重伸手把正房的房门推开,伴着木门嘶哑的轻叹,两个人踱进屋去。
这间屋子甚是普通,家具都蒙上了蛛网灰尘,这莫非就是蜀山的禁地,看似平常却让人不得不感到脊背莫名生出的阵阵寒意。
“师父,这边请。”李德重向前几步,拧了拧几案上锈迹斑斑的铜制香炉,吱呀一声左边闪出一扇小门,向里侧望去黑漆漆的,伸手难辨五指。
“师父请您随我来。”李德重点燃蜡烛走在前面,在漆黑的隧道中蜡烛的光芒荧荧如豆,翩翩摇曳如同脆弱无常的生命。
隧道里寂静非常,连呼吸声都能听得异常真切。
“这条路通向哪里?”紫英问道。
“锁妖塔底。”
“锁妖塔底?就在那九层古塔之下?”紫英不由得在心里划了个问号,这锁妖塔底到底有何玄机。偶数是阴,奇数为阳,阴为地,阳为天,“莫非地下还有两层,上面锁妖,下面锁人。”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锁妖塔没有门,一切玄机都应在塔底。”
“除了隔空抛物,看来锁妖塔就本身就是一个变幻莫测的机关。”
“师父,对不起,我帮道玄做事,因为他们藏了我祖父的尸骨。”李德重喃喃说道。
“你祖父是谁?”
“李寒空。”
“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你离开以后。”
“是清微告诉你的吗?”
“是!师父你还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紫英犹豫了一下非常小心的说道。看起来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妖界、蜀山、紫萱、天河、梦璃,其中复杂而又玄妙的关系,相互利用还是相互猜忌,明明简单的事情却偏要搞复杂,天河说得没错,我们都是棋子,谁是下棋的人。
天地改易,众生流离,转瞬之间,谁能左右。
二人一直沉默不语,走在地下迷宫中就如同徜徉地狱,森然、静寂。眼见着李德重手上的烛火渐渐暗淡下去,随着一条长长的烛泪,烛花一闪,那唯一的光亮也随即消逝。
无边的黑暗中凝注两人呼吸,忽然另一股光芒乍现,把两人的脸颊都映得红彤彤的。
一道硕大的石门在两人面前开启,石门内灯火辉煌。
“请进!”一个深沉的声音伴着十足的内力从里面传出。
二人闻声踏入密室,身后的石门轰然关闭,宛然隔断了生死。
借着在的烛火荧荧光亮,紫英环视四周,这是一个方形的密室,塔底四方象征四圣谛,铺地的方砖俨然是标准棋盘,横竖各19条平行线,构成361个交叉点,除去中间“天元”一点,合《周易》里所说的周天之数。
围棋中盈溢相辅,生生灭灭,在这方寸间显得尤其明显。有道是“袖里乾坤,观世象相反相生;棋间黑白,看人生缘起缘灭。”
“生生之谓易,成像之谓乾,效法之谓坤”,描述的正是宇宙万事万物运动变化发展的内在规律,生死轮回,循环往复。
只见道玄端坐在密室正中“天元”点上,面前横放着一把寒光熠熠的宝剑。
“道玄掌门邀我来此有何贵干?”
“没什么,只是要你看看我这把剑。”说着拿起面前宝剑,剑光闪动照得四壁如雪,伴着一声清脆的龙吟,一道剑气将然飞出,身侧烛台上的烛火骤然熄灭。
“好剑!”
“素闻阁下平生铸剑相剑无数,可知我手上这把宝剑的来历。”说着递过剑去,虽说是递过但剑尖赫然指着紫英。
紫英倏地侧身随即探出两指迅速扣住道玄手腕脉门,缓缓拉进宝剑仔细端详了一番,只见此剑刃分两色,一半苍青,一半湛蓝,烛影之下荧光闪闪,像处世不惊的君子又若怀才不遇的书生,转而说道“此剑并非凡品,只是……”
“只是怎样。”
“只是持剑的人不懂剑语,非但把它放在这不见天日的锁妖塔下,还用它的剑芒指着看透它的知己伯乐。”
“哈哈哈哈……”道玄收剑长啸“怪不得那妖剑对你情有独钟原来你看得懂它的心思。”
“可是掌门让我过来怕不是让我看着把剑的心思吧!”
“哈哈哈哈,阁下不但能看懂剑的心思还能看懂人的心思阿!
“您的心思我为何要看。”
“如果我说此刻蜀山之上的妖众是我请来的,天河身上的邪灵宝珠是我放上去的,你会怎么想?”
“你要我做什么?”
“聪明,当然是交易!”
“修仙的人还讲交易要我不齿!”
“哈哈哈哈……修仙的人也是人啊?况且我做的事情是除妖卫道昭然于日月的。只是我给天河的药并非真正的赤雪流珠丹,而是一种可以让人增进内力的仙药,服用了这个药不但不能缓解他的痛苦,只能让他更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药是你送给他的,你觉得他会怎么想?他会觉得你在害他,你在嫉妒他拥有生命,拥有如花美眷,我知道你从没这么想过,但你不能阻止别人这么想。呵呵,只要你帮我做件事我便把真正的赤雪流珠丹送给你们,你觉得怎么样?”道玄轻轻拈着他的几绺髭须,微笑着。
“早料到你们不能那么爽快地把药给我,说吧要我帮你什么忙?”紫英似乎松了一口气付之一笑。
“我就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我要你用这把剑杀了清微。”说着把宝剑捧在手心双手奉上“此剑名为镇妖剑,清微能死在此剑之下,也不枉此生了。”
“就算清微被妖魔附体,也不应死。”
“如果他不死,那么杀他的那个人便要死,你可明白,无论是谁都要以身体与妖同化,方可灭之。”话语间道玄的眼中闪过一道闪电,像看着垂死的小兽。“你若心存慈悲便与那妖同化吧。”
“如果我不同意呢!”
“如果你不同意那么我便开启这塔底机关,你的妖籍朋友便会全数收入这锁妖塔,况且云天河将永远沉浸在痛苦之中,我相信你是不会拒绝的。”道玄再次双手捧剑“身本如尘、道义如山,这把剑配得上你。”
“身本如尘、道义如山?你竟能说出此等言语,岂非可笑!”紫英接过宝剑,转手用剑柄抵在道玄腰间“若我一去不返,怎知你兑现诺言。”
“我就知道,就算你自己身处险境也要解救朋友于水火,你的担忧李德重可以做证,如果你成功杀了清微我不但把仙药双手奉上,而且我还会收留那个娃娃,视他为己出,传授给他我平生所学,你大可放心。”
“什么时候动手?”
“今天晚上。”道玄一字字的说出来,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剑,刺穿锁妖塔的铜墙铁壁,刺穿湛蓝的穹庐已且把无边的彩霞打乱。
沁血的夕阳透过蜀山的罅隙,光影笼罩着蜀山派的一砖一瓦,但那抹亮红却抹不掉无边的肃杀。
云天河坐在山门外的台阶上,数着归巢的暮鸦,清俊的脸上显出一丝抹不去的沧桑。
杀气,凛冽的杀气从山门中溢出,他隐约感到不久以后这里的青砖将缀满血红,这里的天将阴云蔽日。
“天河!”一双手携带着如玉的温存,爬上了他的肩头。
“梦璃!”天河缓缓将梦璃搂在怀中,两手抱住,让她的脸埋在他的胸膛,梦璃在他怀中轻轻抽泣着“我总觉得我们今天就要分开。”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和你一起去面对。”
踏莎行
蜀地少晴,春来又雨,风逐花落成芳絮。
素衣难载旧相思,因何吹上斜阳树。
兰露菊霜,约愁几许?终究化作行云去。
而今辗转为君时,泪痕又到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