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心有鬼》金角肉丸

32、阵

　　不知道是不是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和康海泞的差距，程染一路都安安静静地贴着薛斯铭。薛斯铭时时注意着程染，他猜到一定是康海泞做了什么，但是程染一直顾左右而言他，问急了就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盯着他，不说就不说吧，薛斯铭对他一直是能妥协就妥协，不能妥协也要勉强妥协。看他盯着康海泞怯怯的样子，想把他拉得离康海泞远一些，程染又不愿意，薛斯铭只能带着他走在陈炀阳两米开外，不远不近地坠着。后来连陈炀阳这个粗神经都感觉到不对劲，几次回头招呼程染，后来实在问不出怎么了，只能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霞山以佛文化闻名，但红枫也是一大特色，这个季节正是枫叶最红的时候，早一些晚一些都看不到现在的景色。常有游客以为霞山上只有枫树，一到秋季漫山遍野的鲜红，其实不然，山上树木繁多，想看漫山红遍的景色只有在特定的几个地方，其余地方都是黄绿交杂，偶尔夹杂着几棵高大繁茂的枫树，别有一番滋味。
　　少了程染和陈炀阳斗嘴的声音，倒是更能静下心来观景，陈炀阳举着手机前前后后拍了有几百张，偶尔还想偷拍康海泞，手机刚举起来就被抓现行，之后只得作罢。几人走走停停，顺着两条车道宽的路上行到休息区，这里虽然不是霞山最高峰，但这里有一个清澈见底的落霞湖，其上坐落红顶白漆的观景亭，搭配着周围层层叠叠的枫树，反而成了整座山上除了霞山寺最热闹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大部分游客都在山下拜佛，现在这里倒是没什么人，三人一鬼进到亭子里居然还能找到地方坐下。爬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山路，康海泞看起来已经有些疲劳，脸色有些泛白，陈炀阳赶忙扶孕妇一样扶住他的手臂，颤颤巍巍地把他搀扶到旁边坐下。
　　程染想翻白眼又怕被康海泞看见，挪到薛斯铭背后挡住康海泞，偷偷向陈炀阳做了个鬼脸。好在陈炀阳还记得他刚才那鹌鹑样，只是挤了挤鼻子当做回应。
　　薛斯铭一看陈炀阳的表情就知道他背后的小鬼又在做妖，手往背后一伸，准确地抓住程染的手腕，把他牢牢困在身后，“我和阿染去买点水，你们喝什么？”
　　“可……乌、乌龙茶吧。”陈炀阳本来觉得有点热，想来一瓶碳酸饮料爽一下，被康海泞一个扫视，二话不说改了口。
　　“那就麻烦，两瓶乌龙茶。”
　　得到答案的薛斯铭拉住程染就往亭子外走，没走出两步，程染手一缩，轻松地脱离薛斯铭的桎梏。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大决心，对着康海泞招呼道，“那边好像还有吃的，我看康哥挺虚的，说不定是早上没吃饱，要不我俩一去呗，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
　　“海泞他累了，我跟你去呗。”陈炀阳主动请缨，在他看来康海泞可是豆腐雕的，爬这么久的山已经是极限了，剩下的路他都想把人背起来走了，还跑几百米远去买吃的？
　　康海泞脸色不变，压住陈炀阳的肩不让他站起来，“你去？你是准备到那里偷买一瓶可乐，喝光再回来吗？”
　　一针见血，真的抱有这种想法的陈炀阳立刻蔫儿了，他挠着头冲康海泞挤眉弄眼，“没，不是，我真没……”
　　“我和小程去吧，免得你把持不住。”康海泞站起来，按了按他的头发，陈炀阳笑容灿烂，活像一只被摸到翻肚皮的大狗。
　　不知死活的狗腿子，程染内心鄙夷地扔了一记眼刀。结果康海泞走过来的时候，程染秒怂，不着痕迹地拉开一米多的距离，侧着挪出亭子。
　　“邀我出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吗？”离开亭子里能听到的范围，康海泞问。
　　……不，并没有什么要说的，你在庙里那一下差点把我吓死，就怕你情绪失控趁我们不在把二阳给咔嚓了。这样的话程染打死也不敢说，眼睛往两边乱看，突然一惊一乍地指着前面，“到了到了！我们快点走吧。”也不管康海泞怎么回应，一溜烟就跑过去，扑在冰柜上假装找饮料。
　　康海泞慢悠悠地跟过来，走进小卖部里面，看起来真的是去挑零食了。
　　程染松了口气，打开冰柜拿了三瓶乌龙茶，一瓶可乐。这瓶可乐是给自己的，而且准备在陈炀阳面前打开盖子，用慢动作一口一口喝给他看。拿完饮料又在冷冻柜里找了找，没看到喜欢吃的冰激凌，只能捧着四瓶水去里面找康海泞。
　　小卖部不算小，面积有四、五十平方，里面整齐地摆满了货架，程染伸头看了半天都没找到康海泞，他把饮料放在柜台上，准备先结账，不经意地一抬头，发现柜台边有一台监视器，屏幕上分了九小块，正在实时监控店里情况。程染撑在柜台上随意扫了几眼，突然觉得不对劲，似乎，这九个小屏幕都没有康海泞的身影！
　　他一个激灵，凑近屏幕再三确认，康海泞的确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块屏幕上。明明是看着他进来的，而且冰柜就在门口，如果他出去了，自己肯定会发现。那现在只有两种解释，一是康海泞和自己一样，是个鬼魂；二是，他莫名其妙不见了。
　　程染随手扔下二十块钱，让老板先给他把水放在一边，转头走进店里绕着货架找起来。仔细确认过每一个在店里的人，他确认康海泞真的不在店里。来不及思考，随手拿起柜台上装好的饮料，冲出小卖部，站在门口环顾四周，和他进来之前没什么变化。
　　程染望向来的方向，一个疑似康海泞的背影，正在缓慢地走着。他心头一松，虽然觉得康海泞不会莫名其妙扔下别人先走，但没不见了就好，他加快步子想追上康海泞。可是走了好几分钟，和康海泞之间的距离好像都没有缩短，程染干脆小跑起来，可是不管他怎么加速，就算用上疾风咒也追不上。
　　这还不明白他就是傻子了，一定是康海泞趁他没注意对他下了幻术，或者布下阵法把他困在里面！这样一想，程染发现，刚才在小卖部里最奇怪的并不是在监控里找不到康海泞，而是看到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人——程染自己！
　　康海泞会有这样的疏漏很正常，陈炀阳虽然狗腿又大咧咧，但别人明确说过不要外泄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往外说一个字，程染现在的身份这么特殊，除非他自己主动告知，否则陈炀阳绝对不会把他是鬼差这件事告诉康海泞。而且程染有地府的法力加持，即使是林白松那样的地府高管，也不可能轻易看透他的身份。如果康海泞真的是恶鬼，非常有可能只把程染当做命格特殊的人类术士。
　　这样就方便了，针对人的阵法，可没那么容易拦住鬼！程染拿起手机，上面显示不在服务区，看来要先出去才能联系领导了。他从万能口袋里掏出简易破阵符，自己符咒还行，阵法是真没天赋，只能祈祷瞎猫碰上死耗子，能一次成功了。
　　他先在自己脚下贴了一张，然后以三步为半径，踩着特殊的步法绕着圆心走了一圈，分别贴下六张破阵符，贴完后一步跳回圆心。程染双手结印，大喝一声“起！”。围成一圈的六张符噼里啪啦闪着电光，缓慢地飘起，在距离地面一米的位置疯狂翻飞。
　　“神光急照，万恶俱摧，流铃飞召……”
　　程染的念咒声越来越急，周围持续做着一个动作的游人们变得影影绰绰，很快如同烟雾一般升腾起来，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有效果！程染精神一振，脚下步法变换，如同踩着无形的云，在阵内疾走。天空中一个巨大的空气罩逐渐显现，开始剧烈地震颤，很快，细细密密的裂痕遍布整个半圆，光线如同雨丝透过裂缝落在地面。随着一声巨响，已经四分五裂的空气罩，连同七张无火自燃的破阵符，化成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程染收势，发现周围一片寂静，看不到一个游客，他立刻明白，恶鬼为了不被这附近的修者发现，设置了两层阵法，刚才困住他的是第一层，打破之后他就来到了第二层，恶鬼和陈炀阳他们应该也在这里。
　　他立刻向着发出红光的湖心亭跑去，边跑边掏出手机，人间的那张卡还是没有信号，但地府特配的电话卡勉强有两格信号。看来这个恶鬼专业技术不怎么样嘛，他在心里嘲讽了一下，调出林白松的电话，响了好几声就是没人接。
　　“卧槽领导你死哪儿去了！”程染气急大吼，按掉电话打给老白，这次倒是很快接通，没等他说话，那边就传来老白急吼吼的声音，“玛德别急啊，马上就到！”话音未落就滴一声被挂了。
　　我屮艸芔茻你们今天都是什么毛病啊！？程染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掏出离开地府时老判给他的护身玉，玉佩感应到危险，发出隐隐的蓝光。
　　玛德，拼了！
　　他掐起疾风咒，耳边风声呼呼，几个眨眼就来到了湖边。就在这时，湖心亭上一道白光闪过，伴随着一声熟悉地高喊，一个人形物突然向他飞来。
　　“程染，守住小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