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平安京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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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故事。
水无月云鸢感觉黑暗褪去，于是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一个阡陌交通的村庄。
她环顾四周，然后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这个村子给她的感觉很好，不像是之前那个幻像中那么沉寂，压抑的感觉，看上去应该不是那么惊悚的故事。
走着走着，她在路过一个垃圾堆的时候，发现了一撮白毛和低低的呜咽，水无月云鸢的脚步顿了顿，然后慢慢走近了那个垃圾堆，伸手将压在孩童身上的垃圾全都拨开，露出了里面白色短发，金色眸子，给人以不详感觉却生的极其清秀的小孩。
他抱着膝盖，委屈巴巴地在那里掉眼泪，当看到水无月云鸢的时候，他用脏兮兮的小拳头擦了擦眼角，然后强行止住了哭声，只是整个小身子还在颤抖，在哽咽。
这个小孩子……好眼熟啊。
不对，他刚刚的表现，他能看到她？
“你怎么会被埋在这里？”水无月云鸢试探地出声问他。
他抽了两声，然后彻底稳住了声音，说道：“我也不知道，村子里的小孩子一边喊着我是不幸鬼子，一边把我扔到了垃圾堆里。”
果然能看到，而且还能和她说话。水无月云鸢顿了顿，伸手想将他拉出来，没想到他后挪了几步，说道：“你别碰我，我身上脏。”
“……”水无月云鸢沉默了好久，还是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拉到了地面上。
身为落寞贵族的云鸢，在流落街头之后，不是没有被人嫌弃地扔到脏兮兮的地方，当时年幼的她想着是要复兴家族，然后把欺负过她的人，全都狠狠地踩在脚下，但是再宏伟的愿望，再高的梦想，若是死了便再也不可能实现，云鸢是贵族家的小姐，现在却要在街头找一些别人吃剩下丢弃的东西充饥，慢慢的，慢慢的，她已经麻木了这种生活，连一点为人的尊严都磨灭了。
还好有师父，这是水无月云鸢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事情，不管是原来的云鸢还是现在的云鸢。
“我送你回去。”水无月云鸢将他脑袋上的苹果皮给拿下来扔掉，低声问道：“你家在哪里？”
“我、我现在住在村子理发店里……”他诺诺地回道，然后主动走在了前面。
这个小鬼说的没错，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好像很讨厌他，看着他的目光都不怎么友善，更有些人还往他身上吐口水，村子里的小孩子都躲在父母的身体后面，对他做鬼脸，没有一个人对他抱有善意。
此时此刻的小村庄，完全没有她第一印象中的那样温和，反倒是村民的嘴脸那么丑恶，竟然连一个小孩子都忍心这样对待。
与此同时，水无月云鸢发现他们没有一个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就好像完全看不到她一样，他也发现了这个现象。
“大姐姐……他们好像都看不见你，你是鬼魂吗？”他疑惑地问道。
“大概是吧。”
“那，大姐姐，你会离开吗？”
“也许会。”
“可不可以在你离开之前，陪我一下下？大姐姐给我的感觉很像家人，这个村子里大姐姐是唯一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他抓着水无月云鸢的裙角，孩童天真的语调让水无月云鸢心脏不自觉收缩了一下，她想了想，还是点点头，说：“好，我走之前，都陪着你。”
“真的？太好了！”他满足地笑着，金色的眸子里似乎有着耀眼的星星，脏兮兮的清秀面容在此刻竟然格外好看。
有这么开心吗？水无月云鸢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先去洗一洗身体，别让家人担心。”
“恩！”他兴高采烈地拿着干净衣服和皂角去了小溪边上，穿着衣服跳进去就是一顿鲤鱼打挺。
水无月云鸢坐在一边高高的大石头上面，看着他将湿漉漉的衣服扔到岸上，开始洗自己的身体。
“大姐姐，你不可以偷看哦。”
“噗，好好好，不看。”水无月云鸢挪了挪位置，背对着他，遥望村子外边的风景。
“大姐姐，你是从哪里来的鬼魂呀？我们村子里没有你这么好看的人诶。”
“哟，嘴这么甜？”水无月云鸢笑了笑：“你难道不知道鬼魂都不记得生前事吗？”
“啊，那你忘记了以前的事情那不是很难过？”
“为什么要难过？不记得的事情就是不记得了嘛。”
“恩……”
一只小手抓住了水无月云鸢的袖子，水无月云鸢想回头看他，却被他按住了脑袋，他的声音很坚定，仿佛在立下什么誓言一般：“大姐姐，我会快点长大，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到离开的时候，我就陪你去找你生前的家人。”
哎，怎么会有你这种傻孩子，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事情约定自己的未来？
“等你长大再说吧。”
“恩！”他似乎很高兴，转身啪嗒啪嗒地派去穿衣服。
水无月云鸢叹了口气，然后弓起身子，撑着下巴目光没有焦距地看向前方，喃喃地说道：“骗你的还信，怎么会这么傻。”
清洗好自己身体和衣服的傻孩子带着水无月云鸢回到了他居住的小小理发店，路上却又碰见了欺负他的野孩子。
水无月云鸢看着有些瑟缩的傻孩子，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张符咒，她手腕一甩，符咒普通有生命一般直直地飞向野孩子，贴在了他的衣襟上。
她并拢食指和中指，嘴唇轻启：“风来。”
突如其来的狂风将毫无防备的小团子给刮倒，他惊恐地看着傻孩子，手指颤抖地指着他，整个人都在哆嗦。
又是一张符咒飞过去，水无月云鸢再次说道：“水来。”
一盆冷水从天而降，他浑身湿透地坐在地上愣了好久，然后一边尖叫着一边跑走了，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无比。
傻孩子双眼放光地看着水无月云鸢：“哇！大姐姐！你好厉害！是妖术吗？！”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水无月云鸢收回手，说道：“以后再有人欺负你，我就欺负他。”
“好！谢谢大姐姐！”傻孩子笑得很开心，和在垃圾堆里看到的他完全不一样，也许是被他的笑容感染了，水无月云鸢的表情也很柔和，似乎很愉悦。
日子过了很久，本来以为会和第一个幻像一样很快就结束的，但是没想到水无月云鸢会待在这里那么久。
傻孩子真不愧是被村子里的人称作为“鬼子”，只不过是三年的时间，傻孩子就从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孩童变成了十六七岁的少年，再过一会儿便是成年的年纪。
这个成长速度真是吓了水无月云鸢一跳，而且傻孩子越长大，就越长得像她记忆中的那个大妖怪，本来就清秀的面孔张开之后十分的帅气，村子里有些不明真相的女孩子还有些芳心暗许，但在知道他就是鬼子之后，又大惊失色地不敢接近。
水无月云鸢虽然身处幻境，阴阳术却可以用，式神也是可以召唤的，在这三年里，只要有人欺负傻孩子，她就会用一些小手段去吓吓对方，在她的保护下，傻孩子成长的还算愉悦，不过……这个成长速度已经超过了她的认知，说不定她离开之前还真的能看到傻孩子长大成人结婚生子的样子。
“大姐姐。”
傻孩子现在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靠近她说话的时候都需要低头，水无月看她都要仰视，这让水无月云鸢十分的不开心。
“现在这个身高，我好像不应该叫你大姐姐了。”他俯身凑近了她身边，咧嘴笑道：“我都和你在一起三年了，为什么你还不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姓大，名姐姐，叫我大姐姐。”水无月云鸢没好气地拍了他的手臂，然后自己的手却又红用痛的：“哇，你吃什么长大的，为什么这么硬的手。”
“我吃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吗？每次都看着我的饭流口水，自己又吃不了。”傻孩子表示爱莫能助，却又抓着她的手吹起，想让她别那么疼：“知道我肉比较硬你还拍。”
“哼，快去工作，不然你养父又要骂你了。”水无月云鸢抽回自己的手，把他推出房间。
“好好好。”傻孩子又趁机揉乱了她的头发，然后得逞地朝她露出一个笑容，飞快地跑开了。
水无月云鸢无语地梳理着自己一团乱的头发，嫌弃这个傻孩子的幼稚。
不过，这个傻孩子这个容貌虽然与茨木童子稍微有一些不同，但是他留长的银发和一双金色的眸子真是与记忆中的茨木越长越像，只不过茨木在她面前出现的时候用的大部分是鬼的和女子的形象，男性的人类形象她没见过，不过应该和傻孩子是一样的吧。
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话，那么在这里呆了这么久，竟然是看了茨木的成长史。
在理发店安稳的过了三年，工作了三年，身为鬼的傻孩子安安稳稳地活了这么久，却还是在这一天惹出了个祸——他在帮客人剃头的时候不小心刮伤了客人的头皮，他看见鲜血竟然控制不住舔了一口，哇，顿时发现了人间美味，然后他就被养父给轰出了理发店，让他哪凉快哪儿呆着。
本来以为自己终于正常得像个人类的傻孩子十分失落地坐在小溪边上，扔着石子，很难过。
水无月云鸢找到他的时候，他一头白发都没精神的垂在身后，看上去委屈极了。
“傻孩子，你躲在这里干什么？”水无月云鸢戳了戳他的脸颊：“我听说了，你是不是舔了客人的脑袋？你也不嫌脏。”
“……”重点是这个？！傻孩子都呆了。
“不、不是，你不是应该问我为什么喝他的血吗！”
“你不都说了你是鬼子吗，身为鬼，喝血不应该？”水无月云鸢奇怪地反问他，手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记得对战般若的时候，茨木童子咬她可是咬的干脆利落，本身茨木就觊觎她的血肉很久，那次可算是让他吃到了美味。
啊，茨木说她的血对妖怪作用很大，那是不是傻孩子喝了她的血就能提前觉醒为鬼？
这么想着，水无月云鸢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那浓郁的鲜血味充斥着傻孩子的鼻尖，芳香的腥味让他瞳孔微缩，他捂着自己的鼻子，往后蹭了好几步：“你干什么？！快离我远点！”
“傻孩子，过来，”水无月云鸢朝他招招手。
“不……不行，你本来就是鬼魂，我要是控制不住我自己，会吃了你的。”傻孩子不断后退，完全不肯上前一步。
傻孩子的额头上慢慢长出了如同鹿角一般的突起，水无月云鸢将一丝鲜血快速地抹到他的嘴唇上，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那金色眸子下的白色眼球迅速被黑色充斥着，强大的妖力从他身上猛地溢出，将附近的草木全都污染，迅速枯萎。
茨木童子，果然是你啊。
水无月云鸢黑色的长发被他四散的妖力吹起，身体不知道为什么慢慢变的透明。
“喂，你怎么了？喂！”他想伸手去抓她，看到自己诡异的手臂和尖锐的指甲时怕伤害到她，犹豫地在原地没有上前：“你是不是要走了？不、不行，你还没有等我长大，我还没有帮你去找你前生的家人，你不许走！”
“说什么傻话呢。”水无月云鸢一巴掌糊在了傻孩子的脑袋上：“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孩子，才会信我的谎话三年。”
“什么……”
“我不是鬼魂，我也没有前生，我骗了你。”
傻孩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呆呆地，不知所措。
“我要走了。”水无月云鸢看着自己连上半身也渐渐消失，于是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说道：“现在的茨木比以后的茨木可爱，我还真的有点舍不得，但是……我终究不是这里的人。”
少女的身体已经完全消失，仿佛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般，空气中还弥漫着那甘甜的味道，茨木童子的妖力缓缓安静下来，一时间，寂静的夜空只剩下了蝉儿鸣叫的声音。
“……”
完全呈现了鬼的姿态的少年跪倒在地面上，泪水划过了脸颊，滴在草地里消失不见。
“喂……你还在吗……”
“你别走……你别走……就算是谎话也好，我原谅你……”
“不要走啊啊啊啊啊啊！！！”
带着泄愤的吼叫传出去很远很远，只可惜，会把这声吼叫当回事的人，已经不在了。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平安京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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