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城》荒瑜

2、男孩

　　冬青走到笼子旁边，身上绿色的水一滴滴滴下来。
　　我忍着呕吐的欲望转向笼子：“你是玩家吗？”
　　半猫开口了：“不是。”声音嘶哑。
　　我点点头。那就是NPC了，游戏在这配给一个NPC有何用意呢？
　　“我不会游泳。”半猫又开口。
　　我又点点头。看出来了。笼子的位置对它来说有点危险。只要它把它硕大的爪子伸出挂满青苔的笼底的缝隙外就可以碰到水面。
　　然而冬青却不想跟它废话，她直接抽出自己的沙鹰伸进笼子对准了半猫的脑袋：“告诉我们怎么出去。”
　　我目瞪口呆。半猫笑了，笑得呲牙咧嘴。
　　我说：“冬青，你这也太凶残了。要是我们套套近乎，说不定它会愿意跟我们一起出去。那时候再杀它也不迟，可以用来当补给。半猫的肉很鲜美的。”
　　半猫不笑了。怨毒地盯着我。它似乎也不打算废话了，把爪子伸向笼子边说：“从那里出去。”
　　我恶心地皱眉：“那种下水道？”
　　半猫哼哼：“爱去不去。”
　　冬青收了枪说：“走吧。”
　　我拉住她咳了一声，对半猫说：“还有呢？”
　　半猫磨了磨牙：“补给在墙边的第三块砖后面。”
　　很好。我满意地放开了冬青。
　　补给有很多，至少能装满一个轿车。我把它们全部都塞到了游戏配给我的随身空间里。每个玩家都有自己的随身空间，但大小不同，得看级别。这玩意很方便，像平行空间一样，不开启的时候等于不存在。
　　半猫指的那个出口...其实就是一个下水道。池里的污水到了那里流速就变快了，往外流去。奇怪的是池里的水完全不会减少。
　　我们要顺着那股水流漂出去...呕。
　　冬青没有犹豫，直接跳进水里，身手矫健地向出口游去。
　　我长叹一声，捏紧鼻子也跳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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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胸口有点疼。我没有像冬青一样变态的肺活量，潜水这么久还是有点困难。
　　悠悠转醒之后，我发现我和冬青躺在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我环顾四周，没有人。
　　我爬起来，身上很干燥，一点水都没有。
　　我拍拍冬青：“看看你的新手导航，我们在哪里？”
　　冬青说：“这里...好像就是我们一开始那栋楼的地下室。”
　　“这么幸运？直接被传送回来了？...这地方真大。”我说，声音在黑暗中传响。这个仓库似乎没有边。
　　“找直梯，到楼顶就可以见到东和木了。”我说。
　　我们在布满管道的地下室找了一圈，果然找到了运输用的大型直梯。我们摁下上行键，电梯降往我们这一层。红色的数字跳动着。
　　但随着电梯里我们越来越近，冬青的眼神就越来越严肃。她似乎听到了什么。我叹气。唉，人类就一辈子别想有这样的听力。
　　电梯终于降到我们这一层，金属门缓缓打开。冬青以神速抽出沙鹰指向门内。我慢慢地在双肩背包内翻找着，终于找到了那柄相对小巧的□□。
　　掏枪速度慢什么的真的不是我的错。因为如果在游戏里发动攻击，游戏就会对你的印象深刻。为了不引起它的注意，我都几年没碰枪了。一直靠躲躲藏藏或者假装运气好什么的挨过去，早就不习惯拿枪了...于是那柄□□也尘封箱底。于是我就没办法像冬青那样神速地拔枪。那么既然一开始就没办法神速，也就不必再摆出一副凌厉的瞄准姿势。不如将计就计——于是我慢吞吞地一颗一颗往枪里压入黄铜子弹。
　　冬青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又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来人身上。随着门打开，里面出现了一个人影。是个男的，留着乱蓬蓬的黑发，眼里放出冰冷的，橘红色的光。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和冬青是不是姐弟什么的，因为那种诡异的瞳色真的不常见。好吧虽然两种颜色不同。
　　不过第二个理由绝对有说服性！——他身材简直太好了！堪称完美！隔着红色的作战服我也能看出他美好的腰线——长得也很好看，不同于冬青，他把整张脸都露出来了。他有着成人的身材却长了张少年的脸。他跟冬青站在一起，有种互为日月的感觉。
　　我抬起手默默捂住眼睛，以此来表示自己被闪瞎的心情。
　　那人毫不在意冬青手里的枪，双手插兜走进来，一身痞气地微微弓着背。但就算这样他竟然还是比挺拔的冬青要高出一些。我想到驼背也是我的习惯性动作，唉怎么气质差别这么大呢。
　　这个人是个极度危险的人。我透过指缝暗中观察着他。一般作战服没有红色的，因为太显眼了。这个人能够坦然地穿上红色的作战服，说明对自己的战力很有信心。
　　他打量了一下冬青就开始打量我。“你连子弹都不装填完，还捂住眼睛，是觉得我不算什么威胁是吗？”他说。
　　我放下手：“哪里，你想多了。”
　　他的声音令我吃惊。简直像十五六岁的孩子。不像冬青，声音御姐的很。
　　而且细看的话他跟冬青也没有那么像。就算橘红色的瞳孔那么不正常，但我能感觉出他是人类。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张了张嘴觉得真实的想法太不容易说出口了，就笑着说：“其实我觉得冬青一个人对付你就够了。”
　　他脸上愤怒的神情一闪而过：“你凭什么认为一个新手可以打败我？你或许很强，但她却不是。”
　　我吃惊道：“你哪里出来我很强？你看我这五短身材。”
　　他说：“不要装了。你的随身空间奇大无比，几乎比整个地下室还要大。如果不是从游戏一开始开发一直玩到现在的资深玩家，是不会有这么大的随身空间的。”
　　我说：“你都变态到可以看见别人随身空间的轮廓了，很明显你更资深一点嘛。”
　　那个男孩沉默了一阵子，无奈道：“......我们刚刚是在争论我和你的队友哪个更强来着吧？”
　　沉默。
　　好吧其实我是第一次听到别人主动夸我是资深玩家，但感觉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人是个战斗狂魔，见人就要决斗什么的...他那么高我还不得被揍死...
　　说真的好久没被人认出来了。近来我一直表现的像个怂包，根本不会主动发起战斗，没人知道我的实力...但这次居然他妈的碰上一个能够看到我空间大小的高手变态，真太他妈不走运了。
　　“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只能看见你空间的轮廓，而不是里面的东西呢？”那男孩微微歪着头笑，“这说明你也能看见别人空间的轮廓，也只能看见轮廓。”
　　我撇撇嘴。其实他只说对一半。如果他知道我空间里有什么的话，他会当场逃跑。
　　冬青用枪指着那人，突然开口说：“你说你是资深玩家，看来真的是咯。这么说你差不多都把游戏里的场景都走了一遍吧。”
　　我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跟我说话。
　　“哈哈，怎么会，游戏场景会一直变化的啊。”我说。
　　冬青依然用枪指着那男孩，没有说话。
　　草，这游戏不会是故意来让我们内讧的吧？
　　“你打不打？打还是滚？”我转身很没好气地对那个男孩说。
　　男孩很不满我的态度，皱皱眉说：“不打也不滚。现在这整栋楼都打起来了，我懒得掺和，才下到地下室来。”
　　“楼顶呢？”冬青问。
　　“楼顶已经被攻陷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但也没有立即恐慌。因为队友牺牲的话，游戏里配给的导航是会有提示的。
　　冬青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导航，半透明的光屏上闪烁着几个红点。“她们两个在这栋楼里。”她抬头说。
　　“那他们一定在战斗。”那个男孩耸耸肩。
　　冬青抬头看向我，我无奈地叹口气。
　　“那好吧，去救她们咯。”

　　我们又拦了一次电梯，去往东和木所在的楼层。那个男孩也跟了进来。
　　我说：“你不是懒得掺和么？还是说你要去救队友？”
　　他耸耸肩：“我没有队友。”
　　冬青：“你是‘独行者'？”
　　他：“嗯。”
　　我说：“那你跟来？”
　　他：“为什么对我抱有敌意？我想跟你们合作。”
　　我：“你为什么想...”
　　他转向冬青：“可以吗？”
　　草。

　　冬青看了我一眼，犹豫地说：“他很强，所以...”
　　所以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其实我并不是对他抱有敌意，他战力很强，冬青说得对。游戏里资深的家伙实在是少之又少，多一个朋友——队友——会方便很多。
　　但我就是感觉不爽。
　　不算宽敞的电梯里，两尊一米九以上的神佛一起低头看着我这个一米六五，亮亮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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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从厚重的金属门外传来激烈的枪声。我看向冬青，她点点头说：“一共二十四个人，算上东和木。十七把手枪，五把□□，东和木的两把乌兹。”
　　“喔！非人的听力。”男孩感慨。
　　我看着他，说：“你叫什么？”
　　“你叫什么？”他反问。
　　又是“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枪声震耳欲聋。我一眼就看见躲在防汛物资后面的东和木，正伏低瞄准，手中的乌兹喷出火花。
　　“你先告诉我你的！”我扑出电梯翻滚卧倒，大吼。
　　男孩从他的随身空间里掏出一把改装过的雷明顿，那么沉的枪他单手拿起来就爆了两个人的头。“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你换枪听见没？□□打不穿他们的防弹衣！”
　　我没想到他这么配合救我们的队友。如今只剩下二十个人需要解决，我不得不佩服这个男孩的战斗力，一下扭转了局势。
　　我从空间里掏出一把沙鹰，装好子弹递给冬青：“试试左手单手开抢。”
　　她试了一下，巨大的后坐力使她打偏了一点，但她甩甩手表示没问题。
　　“真棒！去吧双枪王！”我说。说实话我很久以前就脑补过冬青双手沙鹰的风姿了。今天终于圆满了。
　　“这个外号真难听。”冬青说。
　　我撇撇嘴。那两个一米九已经加入了战局。他们过于显眼的身材和相对精准许多的枪法吸引了不少注意力。那五个雷明顿枪手开始向这边攻击。我们赶紧躲到一个翻倒的保险柜后面。
　　对方意识到冬青和男孩的恐怖，都把自己的要害藏了起来。枪声逐渐稀疏，整个楼层中只剩下二十三个人。
　　战斗陷入了僵局。大家都隐藏着，露出枪管只瞄准不开枪，像是在等着什么傻逼跳出来到空地上来当活靶子一样。
　　我又叹了口气。默默地从空间中掏出来一把mp7。
　　要不是要把那俩小美女救出来，我才懒得动这把冲锋枪。mp7点射极准，这时候就需要一个资深玩家以神枪之名来挽救局面了。
　　我心里喊着“都让开老子要装逼了”爬上保险柜卧姿瞄准。楼层安静下来后我一个人的枪声特别明显，转眼间那五把雷明顿就报废了。打不着人可以打枪嘛。
　　敌方的主力被消灭之后，冬青直接从隐蔽物后面走了出去，直接走到那些玩家面前，一个个开枪爆头。那些人都不去反抗，有些直接自杀了。
　　这可是真的死去。那些人一定特别绝望。
　　但这种事情在游戏里发生得实在太多了，每一秒都有人死去，这实在不算什么。只要死去的人里面没有我就足够了。
　　一分钟后所有人都被解决了。东和木气喘吁吁地从战壕中爬起来，把乌兹背在身后。她们脸上落了几道灰，额角也有擦伤。她们一边包扎一边听冬青和我的经历，也认识了那个男孩。他现在说他叫炎白，然后他又问我的名字。
　　我说：“我叫温彻斯特。”
　　他怒：“那是□□的名字！！”
　　木说：“算了啦，我们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炎白惊异地看向冬青。冬青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炎白用他的橘眼睛怨毒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像毒蛇。
　　我打了个寒战。吗的，他就不能像冬青一样保持淡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