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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 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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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James离开Junny的身边以后的两年又一个月零20天的时候,她和Owen正策划着做一个非法捐卵的专题,也就是在那之后的不久,他们的上司,电视台里的PD,开始找他们谈话。
“其实PD的意思倒不是不让我们做这个专题……他的意思是,想让你先把这个放一放,去干那件事儿。”那个时候是深夜,Owen和Junny一起值班,两个人坐在电脑前,守着旁边的电话。
那件事儿,那件事儿说起来和她15岁时的遭遇有点像。
PD的意思,无非就是让她加入利用话语权对司法审判添油加醋的大军,去使用媒体来试图影响法律判决。最近就有这么一回事儿,其实就是有权有势的人又犯了点什么事儿,想利用舆论来做最后一搏。
Junny不耐烦地白着眼吹额头上的碎发,娴熟地转着手里的笔,漫不经心地回话,“得了,我不会干这种没有水准的事儿的。”
“PD说这一次你要是出面报道,就给你升官的……说不定老大你要是做了这个就能当主播了……”
“你在说笑吗,”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皱着眉看向Owen,半开玩笑地说,“我哪里是什么为金钱所动的人。我很正直的!”
已经成为CNN正式记者的Owen撇了撇嘴,“好吧老大,我想是没什么人能劝你去做这种违反职业道德的报道的。”
关于这件事情,这是她和Owen的第一次讨论,也是唯一一次,因为他第二次地试图提起并没有成功。
但是他俩不讨论,倒也不代表这件事就结束了。
PD让她去办公室里找他的时候,Junny刚刚结束了一次很普通很日常的出镜,呃,报道的对象又是那个自封的托尼人见人爱斯塔克。他那个钱多到花不完的集团最近又有了些什么新的科技理论设想,她就坐在发布会的台下听,尽管她也没太听懂。说来也奇怪,自从好几个月以前她给Tony做了专访,台里就经常会派她去跟那些与他有关的新闻。可能是因为她每一次都能从他身上抢到一些独家吧。
嗯,虽然这确实是走了一些后门,她很能厚颜无耻地凭借与Tony仅有的三面之缘去求他给自己一个独家的机会。
其实Junny能感受到这个土豪并不喜欢她,但是她也知道,他并不讨厌。结合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可能这还是因为James对他做过什么事儿吧,她是这样想的。
那是James离开Junny以后的两年又两个月。纽约的春天已经进入了高潮阶段,空气里弥漫着难以描述的湿润和温暖。
看见PD把那个他想让她做的报道的资料放在她面前的时候,Junny的眼睛笔直地目视前方,对那份资料看都不看一眼。
“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要说一通这个犯事儿的人的好话,歌功颂德一番就好了。反正,检察院并没有掌握什么特别有决定性的证据。”
她不耐烦地撩了撩自己的红头发,语气里尽是不满,“我说过了,PD,这个报道我不会做的。你另寻高人吧。”
PD坐在旋转办公椅上仰视她,双臂抱在胸前,他似乎也有很多不满意,“我说过了,你来做的话可能影响力会更大!现在社会上都觉得你是一个刚入行却做出了很多有意义的报道的记者,他们下意识地认定你是不会违背职业道德的!”
“所以说你们为什么还要我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我违背职业道德?!”她一刻都不想继续在这个办公室里待下去,皱着眉转身准备离开,却又被叫住。
“Junny Angel,做这个报道你有机会升职,而不做,那我想我要给你放上一个月的假了。”
“你他妈这是要停我的职?”她愤怒地转身,绿色的眼睛里却似乎能看见像她的头发一样红的气焰。
“这是你的选择。”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冷静下来,压抑自己已经快冒出来的火。
“你当年就是这样当上PD的对吗,大概是……9年前?”这句话说完,她看见PD眼里一瞬间的慌乱。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我的父亲,我的母亲,你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谁吗?还是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他沉默着。PD在回避她的直视,Junny知道。
“我知道这一次你没有选择,毕竟你也是听命行事。但是PD,”她毫不遮掩地盯着他,那双碧绿的眼睛此刻就像被擦亮了的剑,锐利又强势,“你可永远不能忘了,我的父母,是怎么样被你们用舆论,从公正的检察官,变成了司法界的耻辱。”
她说完轻哼了一声,走出那间可怕的办公室,她还能听见PD在后面带着怒气对她喊:“你被停职了,Miss Angel!两个月以后再回来吧!”
“Who fucking cares!”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只是带着骄傲径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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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nny在一个小时之内就把手头的工作进行了交接,千叮万嘱Owen要好好地做好每一个报道,特别是那个他们最近正花大精力做的选题。
“这回你可就真的是出师了,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问我。好好干啊!”
Owen耷拉着脑袋似乎有点不高兴,鼓着腮帮子没说话。
“干嘛,是我被停职又不是你被停职,你这么低落干啥!就是放两个月假嘛,我还能有大把时间跟你的可爱邻居Peter一起出去拍照片呢!上次我跟他出去拍的照片他给你看了吗?”
他勉强笑着点点头,想起自己的邻居居然真的和自己的老大成为了师徒就觉得世界很神奇。
“不过,老大你刚刚在PD办公室里说的那些话,超级帅气!”
她好像是很嘚瑟地甩甩头发,整理好自己包里的东西,“有一个那么帅气的老大,你也要做出些帅气的报道来啊。”
Owen看着准备离开的她频繁点头。
从电视台出来以后,Junny没有回家,她还穿着今早出镜的时候的高跟鞋,走进了史密森尼博物馆。
美国队长变成了全球通缉犯,但属于他的展馆倒是没有什么变化,James Barnes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他在博物馆里的塑像和玻璃碑也并没有被撤走。这是Junny觉得很庆幸的,最起码,这样对她来说,James曾经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痕迹才不会被抹去。
有时候,她会觉得,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就像她过去曾经也在梦里无数次梦见过自己嫁给了他一样。已经很久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在梦里见到他了。她再也没有穿上那条甚至所有细节她都记得一清二楚的白裙子,再也没有看见他带着笑容站在红毯尽头等她,旁边就站着同样笑盈盈的Steven Rogers。
自从一年以前去瓦坎达见过躺在冰柜里的他,她与这一群超级英雄们再无交集。如果不是偶尔还能托采访的福见到Tony Stark,她可能真的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拥有过一段和James在一起的时光。
美国队长变成通缉犯以后,史密森尼博物馆的孩子似乎远没有过去多了。现在大家的心目中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谁知道呢,Junny也并没有兴趣去探寻。她只是径直走到那个刻着James生平的玻璃碑前,双手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眼睛一刻不离地看着玻璃碑上他的照片。
棕黑色的头发,湖水蓝的眼睛,尽管那只是一张黑白照片,Junny还是可以自动为他涂上他真正的颜色。意气风发的神采,那不是她更加熟悉的那个他,但是依然是他。那个人,曾经用那一双深邃的大眼睛,温和地凝视她无数次。
James Buchanan Barnes(1917~1944),咆哮突击队队员,美国队长Steve Rogers从小到大的挚友,于1944年执行任务时坠落雪山逝世。他的军令牌及遗体至今未能找回。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一起来这里的时候,遇到的那个金发碧眼的不速之客。那个时候,James二话不说地把她压到自己的怀里,他们靠得如此地近,以至于Junny都可以感受到他厚重的呼吸。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接吻后的第二天,他们再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这里有James在她耳边低声说的那句“我爱你”,还有在这个玻璃碑前,他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上落下的亲吻。
嗨,Mr. Barnes,你未来的新娘又来看你了。只是这一次,未来的你没有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我眼前了。
亲爱的Uncle James,今天不是一个开心的日子。我和我的boss产生了一点口角,然后他停了我的职,我真是觉得太生气太委屈了。
不过现在我有了毕业以来最长的一个假期,2个月,如果你现在就回到我身边,那么接下来的60天我都可以和你在一起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错过这两个月,这样好的机会你估计就很难等到了。
Uncle James,你什么时候会醒来呢?
我很想念你的怀抱,在我觉得不开心的时候,那是最能让我感到宽慰和满足的地方了。
我已经都想好了,你回来的那一天,我会给你做一桌你喜欢的菜,买一堆你至今没学会怎么去挑的李子。我一定不会又嫌弃你胖,更何况,在冰柜里待了那么久,说不定你就又重新瘦下来了。
在吃饭前,我要亲手帮你把脸上的胡子刮掉,然后亲吻你可爱的屁股下巴。吃饭的时候我会给你看这几年我和我的小徒弟Peter一起出去拍的照片,告诉你我没有机会和你说的所有有趣的故事,顺便告诉你我爱你,以及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念你。
当然了,如果你想的话,那之后我们就可以来一发,在厨房里,对,我一直想在的那个地方。
Junny也不知道自己在那个玻璃碑前到底站了有多久,她只知道一直到她穿着高跟鞋的脚都发麻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没有表情,没有言语,但是眼泪一直从眼睛里往外掉。她低下头不动声色地抹掉脸上的泪痕,闭上眼睛强迫那种想哭的感觉停下来。
她很少会哭的,更别说是在这样一个那么多外人的公众场合。那个时候,即使是在瓦坎达看见被冰封的他,她也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Uncle James会回来的。
她的脸藏在酒红色的头发里的时候,她这样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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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nny在博物馆待了一下午。没有说一句话,从那个玻璃碑前走开以后她就坐在纪录片的放映室里,任周围形形色色的人坐下又离开。
她离开博物馆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开始黑了。纽约下起了小雨,她在屋檐下看着地面上一个又一个出现后瞬间消失的水滴皇冠,机械地从包里掏出折叠伞,然后走进即将到来的夜色。
无论是什么时候,这个城市都很繁华。只是繁华之下,她仍然只是孤身一人,更别提今天她还被停了职,这都算是变相失业了。
她躲在黑色的雨伞里,加快了脚步,感受着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的碰撞,那种感觉时刻提醒着她,这就是并不总让人舒服的现实。
当她最终走进布鲁克林那栋公寓的15层A单元,已经是晚上的九点以后了。走廊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开启,而后在关门声之后熄灭。Junny叹了口气,蹬掉那双10厘米高的鞋子,疲惫地走到料理台边。
她没有一进门就开灯,或许是享受黑夜里的这种静谧,又或许是没有走去开灯的力气了,她只是把包随手放在台面上,一手撑着料理台的边缘,闭上眼睛放松下来。
大概过了有五分钟,她才伸手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黑暗中摸索着,在抽屉里找到一片阿司匹林,就着水吞了下去。而后她直起腰来,走到门边打开屋里的灯。当这个被她收拾得总是整齐有序的房子被淡黄色的灯光点亮的时候,她才发现站在那面照片墙前的身影。
黑色的鸭舌帽下露出他棕黑色的头发,深色的T恤下健壮的肌肉线条仍然依稀可见,只是左边的袖子里是空的,袖子以下的地方都是空的。他穿着水洗牛仔裤,还有一双经典款的帆布鞋,除了那个不见了的左手,他的背影就像一个大□□动队里的万人迷男学生。
然后他转过身来。
那一刻,Junny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其实他即使不转身,她也能认出他来。
但是真正看清这个人的脸的一刹那,她还是愣了愣。
“Uncle James.”她不受控制地念出那个名字,就像念出什么有魔力的咒语,并且在开口的同时,有什么滚烫的液体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他站在离她5米远的地方,用右手取下头上的帽子,朝她勾起嘴角。
就是在那一瞬间,Junny觉得自己身体内两年多以来压抑着的、紧绷着的什么东西决堤了。她不受控制地开始哭,突然之间,蜷缩着蹲下来,失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