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睡两千年后》新札

3、火锅

　　月亮孤零零地挂在天上，照出清冷的光。风不急不缓地刮在窗户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就像是有人用指甲在上边一下一下地刮着。紫色的厚重窗帘也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的漫天飞舞。
　　叶兰心躲在被子里，连带着脑袋都紧紧裹在了里头，她神经质地抓着被角，尽管被子里没剩多少空气，脸也憋得通红，但她还是不敢把脑袋露出来。
　　她紧张地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来。
　　慢慢地，风停了。
　　叶兰心哆嗦着身子，正准备把被角掀开呼吸一口新鲜气。身上突然被什么东西压了下来，她顿时一动也不敢动了，心跳到了嗓子眼处。
　　隔着一床被子的距离，叶兰心听见了上边传来的阴深深的笑，嘎嘎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割着它的喉咙，声音极其难听。
　　叶兰心咬着牙，因为恐惧，眼泪早已不知不觉地流湿了枕头，她崩溃地叫了出来："你给我走开！"
　　一阵尖锐的笑声过后，四周就诡异地安静了下来，被子上也变轻了。
　　它走了。
　　叶兰心抿着嘴，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掀开被子，对着暗无边际的黑夜，深吸了口气。
　　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去，她就楞住了，随后整个身子疯狂地颤抖起来。
　　有一只冰凉的手正抓着她的脚踝。
　　——
　　林穆睁开眼的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日头刺得他眼疼。他下意识地往桌子方向望去，那边空空如也，如果不是上边放着本半开的故事会，他都怀疑昨晚的经历是不是个梦。
　　房间总共就这么大点，没有瞧见扶攸，林穆有些不敢置信，他立马从床上下来，推开厕所那扇半掩的门。
　　在看到没有那个身影后，他长舒了口气，太好了，那个女人不在。他以为她还要赖上他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知趣地走了。 不过那个女人穿着古怪，行为也极其古怪，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当成神经病给关到精神病院里，而且她身无分文，也不晓得她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还有就是她动不动就掐人脖子的毛病……
　　想到这，林穆下意识地摸了摸他那还健在的脖颈，有些后怕。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真特么贱，现下都自身难保了，他竟然还有闲功夫去关心差点害死他的人。
　　肚子毫无预兆地发了疯地响了起来，林穆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他穿上外套，走出门，打算去外面的店里吃顿好的，再顺便想想该怎么应付叶家的事。
　　林穆哼着小曲，手指上转动着钥匙圈，脚步轻快地走出了门，走下楼，在楼梯口时他的脚步就那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他的心底咯噔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扶攸正坐在柜台前，双手托着下巴，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一旁的老板娘磕着瓜子，笑嘻嘻地同她说话：“姑娘，这封神榜有那么好看吗，我看你眼睛都要伸到电视里面去了。”
　　扶攸嗯了一声。
　　“你家那口子还没醒啊，是不是昨晚太累了。”老板娘啧啧了一声，打趣道：“年轻人啊火气旺，夜里是不是太闹腾了？”
　　扶攸一门心思全在电视屏幕上，根本没听清楚老板娘的话，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这边的林穆差点暴走了，他咬咬牙，打算装作没看见继续往前走。
　　可好巧不巧，老板娘的大嗓门刺穿了他的耳朵：“哎姑娘，你男人在那儿。”
　　林穆把刚抬起脚放下，转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老板娘。
　　我谢谢你全家。
　　扶攸的目光终于从电视上收了回来，扫了林穆一眼，不舍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
　　两人一块出了旅馆，外边正起着风，林穆忍不住哆嗦了下。
　　林穆没有开车，领着扶攸到街对面的一家火锅店去填饱肚子。不过来这短短的一百米路，他就收获了有史以来最多的回头率，当然是目光所及的是他旁边的女人，连带着他一起沾了光。
　　究其原因，林穆想多半是因为扶攸那件招摇的古装。红白相间，不过破损成旧的厉害，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林穆思及再三，在快到火锅店时转了个头，走进了旁边的一个楼道，上了二楼。
　　二楼是个小型的服装市场，每家店之间仅用了一块大木板隔起来，各种衣服密密麻麻地挂在架子上，这里的衣服便宜，质量也还过得去。
　　对于林穆来说，衣服只要能穿就行，他觉得与其花几千块买一件名牌，还不如用那些钱去享受，譬如吃，住。所以老欧时常恨铁不成钢地教育他，男人也要学会收拾自己，要把钱花在正道上，譬如给姑娘们买几个LV，爱马仕的包包，又或者是把他那辆二手车换成宝马什么的，肯定有大把的妹子往他身上贴。林穆在看了那些货品的价格后，果断拒绝了老欧的的提议。
　　服装市场自然比不上百货商场的专卖店，没有导购员会热情地为你介绍各种款式服装。林穆进了一家店后，老板只说了一句随便看看就自己忙自己的了。
　　林穆在一堆衣服里翻翻找找，从里面挑出了一条看得过去的蓝色长裙，转身问扶攸：“喜欢吗？”
　　扶攸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林穆拉开用一块布搭起来的换衣间，“那就去试试。”
　　扶攸接过衣服走了进去。
　　不到半分钟，帘子就被拉开了，扶攸拿着衣服走了出来，身上依旧是穿着那套古装。
　　林穆奇怪：“不合身？”
　　扶攸摇摇头，把长裙摊开，指着拉链处：“这衣服裂了，穿不了。”
　　林穆一个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小姐，这衣服没裂，只是你拉链没拉。”看着扶攸一脸茫然，他亲自示范：“你先把裙子套上，然后把这个地方，看到了没，这个白色的东西，往上一拉，就可以了。”
　　扶攸点点头，拿着裙子，又回去了。
　　林穆站在帘子外，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和女人们讨价还价的声响，嘴角勾起了一个很浅的幅度。
　　这都是什么事啊，他还从来没想过在自己有生之年，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下教一个女人怎么穿裙子。
　　倒腾了一阵，扶攸总算是出来了。
　　林穆看着她怔了一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果然，蓝色很衬她的肤色。
　　他又给扶攸搭了件白色的羽绒服和一双运动鞋，然后摸了摸下巴，自认为他的品味很不错。
　　——
　　还没进火锅店，浓郁的香辣味就扑面而来，林穆咽了咽口水，毫不犹豫地迈开了腿。
　　此时正值饭点，人头攒动。冬天里，人们聚餐首选的果然是火锅，这一顿吃下去，出了汗，人都爽快了。
　　林穆点了一份鸳鸯锅，挑了个较偏的位置坐了下来，他把杯子给摆好，给扶攸倒了热水："喝点水，暖下身子。"
　　扶攸握着杯身，看了他几秒，把口袋里的八角铜镜拿了出来，端端正正地放在林穆面前："给你。"
　　林穆被她这一举动明显吓到，他楞楞地拿起铜镜："给我这个干嘛？"
　　"辟邪。"
　　"辟邪？"林穆又仔细研究了下这个泛着铜绿的镜子，在这行当做久了，对这些东西多少有些了解。这件物什绝非不是路上街边批发买的，年头很久了，要是放在古玩市场，肯定能卖个很不错的价钱。
　　"我不能要，太贵重了。"林穆把东西还了回去。
　　"不贵重啊，我家有很多。"扶攸伸手一抛，铜镜刚好落进了林穆胸袋里，她很高兴地弯了弯嘴角："你待我好，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林穆傻了，看傻了，脸上跟火烧似地红了一大片。
　　——
　　火锅应景地上了上来，锅里的水也沸腾开了，一半红的如滴血，一半白的如水玉。林穆也不知道扶攸喜不喜欢吃辣，索性就都点了。他夹了块鸭肠在锅里刷了几下，又沾了些油底，就往嘴里送。
　　扶攸有样学样，也埋头呼啦呼啦地吃了起来。
　　隔着烟雾，林穆都能感觉得到对面的好心情。
　　四盘牛羊肉，三盘毛肚鸭肠下肚后，两人又吃了几碟青菜，苕粉，豆腐和丸子。最后再来上一大罐酸奶。
　　林穆吃的汗流浃背，也心满意足。他笑笑看着扶攸："好吃吗？"
　　"嗯。"扶攸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地说："还有吗？"
　　"有啊，你想吃什么？"林穆把菜单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她，她比夜里看起来更有活气的多："你胃口还挺大的啊，吃的肉都长哪去了，细胳膊细腿的。"
　　扶攸没接他的话，也不看单子："我不认得这些字，你帮我点吧。"说着她指了指盘子上的东西："我想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成。"林穆看着她所指的那些菜，用笔在单子上勾了勾："还要不要喝酸奶？"
　　"嗯。"
　　林穆把单子给了服务员，坐在那儿，清了清嗓子，见扶攸心情好，犹豫着就把疑惑了很久的事问了出来："我看你什么都不懂，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扶攸沉默了一下，脸色变得阴深深的："你确定你要知道？"
　　林穆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他讪讪道："还是算了吧。"
　　扶攸咬着筷子看着他，嘴角一翘。